彦山上并无什么风景,罗槲叶不在,常晔也兴致缺缺。

    冯财赶上山来报信时,黎文慎、沈蘋仙正在庵里师太那。

    问及罗槲叶在山上的生活,师太有些抱歉。

    “罗夫人、黎姑娘十三年前的确曾暂住山上,不过仅住了几日,便离去不知踪影,也没有给我们留下只言半语。”

    沈蘋仙上身微向前倾:“那我们从山上接回去的这位?”

    “月初时,突然来了位姑娘,自称是先忠勇伯的独女黎槲叶,有事路过彦州,想要在山上住上几日。不过几日之后,便听闻晋国公府与黎姑娘有婚约,黎大公子来彦山上接她回府。”

    黎文慎:“师太的意思是,真正的黎槲叶早就不知所踪,现在的这位,不过是前些日子突然出现的冒牌货?”

    师太眉眼低垂,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为何如此认为?贫道不曾这般说过。”

    说罢,师太便请黎文慎、沈蘋仙二人离开。

    “老爷,夫人!”冯财总算是找到他们。

    沈蘋仙有些嫌弃:“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鲁嬷嬷看见冯财赶来,上前扶着他给他顺气,轻声却急切地问他:“怎的了?喘口气慢慢跟主子说。”

    此事得找个安全地方细细说,黎文慎拉了个小尼姑,让她带路去了个空置的客房。

    冯财跪下先是给黎文慎磕头谢罪,再一五一十禀明了罗槲叶所作所为,黎文慎这下急了:“没用的废物!就这么看着她闯进旧祠堂了?”

    鲁嬷嬷也跟着跪下,二人嘴里一同喊着:“老爷息怒。”

    黎文慎随手抓起茶杯,狠狠摔下,这才勉强息怒。

    冯财估摸着黎文慎不在气头上了继续道:“槲姑娘已经将此事捅了出去,还振振有词要给贺老爷开棺验尸。老爷,咱们得尽快下山处理了此事啊。”

    黎文慎慢慢坐下来,道:“这倒是不急,我倒要看看她能查出什么来。你仔细讲讲,那周同知怎么就让她站在门外伸冤了?”

    冯财:“老爷,奴也觉着奇怪,奴几次暗示,他都当听不懂。您说,是不是齐知州那边……”

    黎文慎:“我看多半如此,齐儒寅那个老头估计是想过河拆桥了!”

    黎文慎宽慰沈蘋仙不用担心,罗槲叶借口落湖染风寒不上山,那常少卿没了相见的人,彦山也无趣,估计明儿一大早一群人便又稀稀拉拉离去。

    待沈蘋仙拧眉跟着鲁嬷嬷一并离去之后,黎文慎才显露出慌张焦躁,写了信安排冯财要亲手递给穆同知。

    周同知的手下将彩云接出来,此时的彩云昏了大半日刚退烧。

    她看见罗槲叶并一群官兵来府上,还以为出了什么抄家灭族的大事,拉着罗槲叶的衣袖险险又晕过去。

    罗槲叶同她说:“这府里的旧祠堂非同寻常,府衙的大官要来查案,我们搬出去给他们行个方便,待案子水落石出了,我们再回来。只是可怜我们彩云,为了救我才得的病,今儿身子还不适便又要搬来搬去的。”

    “姑娘说的什么话,这都是奴该做的。不过,只有我们要走么?我父母亲他们呢?”

    罗槲叶思考了些许时刻,才缓缓说道:“原本只是我觉着不方便,想要搬出去,让你们一并来我身边侍弄。不过按照如今的境况,或许你家人过不了多久也得搬出来呢。”

    彩云听不懂罗槲叶所说的“如今”指的是什么,她实在头疼得厉害,在驿站的床上再次沉沉睡去。

    晨霜看着熟睡的彩云,帮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退出去合上门。

    天色昏暗,晨霜换好夜行衣时,罗槲叶已经穿上夜行衣在窗边等她。

    “大人,属下随时可以出发。”

    罗槲叶点点头,打开窗,率先从窗户飞出去。

    忠勇伯府今夜无人,是去查探的好机会。此前在彩云口中听闻,除却旧祠堂外,黎文慎的书房以及连着的小院都常年有人把守,轻易不得靠近。

    罗槲叶和晨霜避开家丁,正要翻进小院,罗槲叶突然拉住晨霜。

    晨霜当即明白罗槲叶的意思,跟着罗槲叶离开小院,爬上了书房的屋顶。

    “有人来了。”罗槲叶小声解释道。

    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竟然是本应出现在彦山的冯财。

    晨霜皱眉:“怎么是冯财,他不是去彦山通风报信了么,黎文慎没回来他怎么回来了。”

    “正巧看看他要做什么。”

    冯财谨慎,进入书房前挥退了守在周围的家丁,仔细检查过周围无人才取出钥匙开门。

    躲在屋顶的两人不太明白他这么小心的用意,轻轻揭开屋顶瓦片,向里看去。

    冯财在书房内将门阖上,插入门闩,准备向后窗走去,余光看见书架上的书册似乎被人动过。

    晨霜不免屏住呼吸,她正在这书架的上方。

    晨霜看见冯财取下书册,原来竟是个空壳,晨霜看不太真切,勉强分辨似乎是账本。

    冯财一一打开检查没有问题过后,才翻窗出去。

    罗槲叶见冯财出去,放下瓦片去看冯财在小院要干些什么。

    那边冯财在书房后的小院里挪开角落里的花盆,露出一块铁板,也不知他干了什么,铁板打开下方是楼梯,冯财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地下后,铁板再次合上。

    罗槲叶让晨霜进书房取账本,她站在小院里欲照样打开铁板,却苦苦寻不到方式。

    小院的泥土不太扎实,罗槲叶试图刨开一小块土地发现只是由刷过桐油的厚棉布和几块薄木板搭建。

    空气中有硫磺的味道,是错觉么?

    透过木板缝隙,能清楚看见走过楼梯下去后,是一个带锁的巨大箱笼,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通道,如恶鬼之口,不知去向何方。

    罗槲叶觉得这种构造太过简陋,她不解其意。

    晨霜取出账本,收入衣襟处,学着冯财翻窗出去。

    “这是什么?”

    晨霜觉得窗口有奇怪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尚不明白时,罗槲叶却叫她过去。

    “你在那做了什么?怎的门开了。”

    “莫非是这个?不小心碰着了。”

    “我们快些下去吧。”

    从楼梯走下去,便能看清楚那带锁的箱笼,罗槲叶清楚闻到其中含有硫磺。

    “此处放一箱火药在这是预备做甚?”晨霜颇感疑惑。

    罗槲叶也想象不出,干脆将引线末端塞进箱笼内。

    沿着通道向前,很快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墙壁上有熄灭的火把,二人却也并不敢点燃,就这么顺着通道一路向前,罗槲叶突然停下。

    正巧不远处侧边有一岔路,罗槲叶拉着晨霜进去躲进去。

    “大人,发生什么了?”

    “前头有人来。”罗槲叶小声解释,“我们在这避一避先,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只管往前去,我从主通道往前跑。”

    地下的通道内并不精致,很是粗糙,罗槲叶顺手取了两颗小石子塞在腰间。

    “白日里,那周同知就在府衙门口问话,任由那小娘子将我家主人的脸踩在脚下。这周同知平时不言不语,乍一出手,是为何?”

    是冯财的声音,罗槲叶、晨霜二人很快明白,冯财说的是白天罗槲叶状告忠勇伯府那事。

    “呵!自从那姓冀的死了,这姓周的可算是上位了。”

    是穆同知在说话。

    “齐儒寅此人不能再留,翅膀硬了不仅过河拆桥打算踢黎伯爷出局,甚至连国公爷的令也不听从了。”

    冯财谄媚道:“此事全凭穆大人做主,只是彦州总起事端惹得朝廷注意,这齐大人再一出事……”

    “榆木脑袋!谁让他出事了。他是彦州的父母官,彦州之事皆是他一人所为,这个结果可能得陛下满意?”

    “原来如此。还得是冀大人出手,如此一来,内忧外患是一并解决了啊。”

    “什么人在那!”

    没料到运气不好,冀同知和冯财正往这边岔路来,罗槲叶和晨霜对视一眼,晨霜转身便向前一路跑去。

    罗槲叶立刻将手中石子扔向穆同知、冯财,他们忙着避开石子,罗槲叶便从他们身侧经过向外跑去。

    穆同知误以为秘道中仅有罗槲叶一人,让冯财先上去等他,他跟在罗槲叶身后一路追赶。

    可就是这么几息之间,罗槲叶已经窜出去数十米远,穆同知到底年岁不小,逐渐感觉胸闷气短。

    罗槲叶远远看见前方有明显的光亮,从狭窄的洞口爬出去,拨开遮盖洞口的藤曼,已经穿过了城门,站在护城河河边。

    彦州城的城门之外还有大片民房,齐国自去年起取消宵禁,冬夜的街道热闹非凡。

    罗槲叶边走边脱下黑色的夜行衣,身穿麻布衣裙的她从护城河上的桥走进街道中,混入人群再难被辨别。

    穆同知眼睁睁地看着人从出口离开,再也寻不到,他知晓对方就在人群之中,只是分辨不出。

    罗槲叶抱着衣服,低头疾步向前,成衣店在哪来着?怎的寻不到了。

    小巷中斜斜的伸出一只手,先是拍拍她肩膀,再拉住她。

    “这是要去何处?怎的这么急匆匆。”

    罗槲叶下意识躲开对方,反手制住对方。

    好熟悉的声音……他怎么在这!

    罗槲叶这才反应过来,手上一松,放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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