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旗!”

    田栋快马不停从景山赶回彦州,在距彦州不远处碰见一队官府人马,约有五十人。

    马车车帘突然被掀开,晨霜叫住他:“田小旗!”

    田栋勒马走进马车边,问晨霜:“晨霜姑娘怎会在此?”

    “前两日大姑娘去黎家祖宅给先忠勇伯开棺验尸,棺内尸骨竟然不是先忠勇伯的,参与当年先忠勇伯下葬的收尸人八年前失踪。我奉命去寻江南道知府刘大人,请了官爷们来帮忙寻人。”

    晨霜解释了这对人马的来处,并没有说清奉谁的命、如何去请的知府大人。

    田栋猜测应当是常少卿写的信,因那江南道知府刘品业和晋国公常渠曾是同窗。

    这队“官员”应是江南道府衙的驻军,行路整齐划一颇有纪律。

    旁的话不便多说,众人感到彦州官驿时正好正午十分,吃过午饭,罗槲叶、常晔、晨霜、田栋、林谦五人聚在一起说话。

    田栋说起起那日抵达景山书院,莫说寻聂良义了,齐大公子也不在景山上,只有陶家的小孙儿带着伴读真在景山求学。

    晨霜捂嘴笑了:“你当然寻不到聂良义,他就在彦州,我在穆同知的书房内亲眼看见了他。”

    “当真!那还不快去将他捉来。”田栋跳起来。

    常晔让他稍安勿躁:“当真,所以让刘知府派人来彦州,是为了打草惊蛇,叫他自己逃蹿出来。”

    罗槲叶:“顺带,让这些人去找与我父亲当年下葬有关的刘瞎子。”

    短短五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田栋还有些呆呆的反应不过来,林谦拉着他私下讲去了。

    彩云还在厨房躲懒,晨霜来找她她才知道是晨霜回来了。

    “晨霜姐姐,你何时回来的!”

    “我同外面那些大人们一起回来的。”

    “外头那些是什么人啊,看着怪吓人的。”

    “没什么,都是主子的客人,你怎么躲来厨房了?”

    晨霜拉着彩云回后头住处,彩云小声嘀咕:“我看着害怕,也不想凑上去干活,只好躲在这了。”

    彩云很快抛下这点小苦恼,跟晨霜说起这两日跟在罗槲叶身后的传奇经历。

    “晨霜姐姐是没去,那天山上姑娘和大老爷争执,可把我吓得,后来姑娘花了一百两银才把我们的身契从夫……沈夫人手里赎出来呢。”

    彩云这几日太压抑,又不敢同罗槲叶讲这些心里话,晨霜总算回来,她拉着晨霜倾诉那些不安的心事。

    晨霜早早被迫懂事,没有资格害怕人生出现变故,对彩云的这种心事不甚理解也懒得去想,随便敷衍了彩云几句。

    幸而彩云只是想找个人听她讲话,并不在乎对方的回应。

    江南道的驻军来彦州刚吃过饭,还没走出驿站,齐儒寅便赶过来了。

    “常少卿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为彦州殚精竭虑,在任这几年自认克己奉公,常少卿有什么事应当先来寻我,没有上报知府大人的道理。”

    常晔偷偷拉齐儒寅单独说道:“非是我不信任齐大人为官清廉,只是如今彦州衙门不可信,即便是你一个知州,恐怕也要被暗藏的贼人污蔑的。”

    齐儒寅大骇:“怎么说?”

    “我怀疑杀死张主簿的和杀死冀同知的是同一人,各种细节我不便多说,只是那凶手,应当是想嫁祸齐大人杀了冀同知,一如家伙蔡县令。”

    齐儒寅狐疑地看着常晔,有人要嫁祸他?还是常晔这种草包公子得的消息?他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啊。

    更何况张主簿之死的各种细节他都清楚,那不是聂良义……

    等等!最近那穆同知和聂良义鬼鬼祟祟不知在谋划着什么,莫非……

    齐儒寅很快做出决定,支持常晔的计划。

    张四爷一家上回被安置在官驿之后,便一直住在这,为保证安全不得离开。

    常晔叫上张铭一起去城门时,是他搬来后第一次出门。

    彦州城门皆被封闭,只留下东门,由常晔率领江南道来的几名驻军拦守。经张四爷长子张铭确认之后,百姓才能照常进出。

    张铭心里犯怵,问常晔:“可是大人,我并不知那人的样貌。”

    站在他身边的晨霜道:“张公子不必担心,大人自有安排。”

    常晔就这么在城门口站了三日,聂良义坐不住了。

    “义父,那张家的不会是当真看见我了?”

    齐儒寅莫名其妙这几日总盯着穆同知,穆同知焦头烂额,怀疑躲在背后擅闯密道的是齐儒寅的人。

    他随意呵斥了聂良义沉不住气,即便张铭见到又如何?他们有的是办法不走城门随意进出。

    “最近风声紧,你还是在这里安生待着。”

    穆同知将聂良义安置在一处不显眼的普通民宅,此处狭小一目了然,聂良义躲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又是风平浪静的一日结束,罗槲叶在发愁刘瞎子依旧没有消息;常晔那边聂良义也没有消息,常晔却十分乐观,坚信过不了两日聂良义自己会坐不住。

    张铭前来同常晔只会一声,他要从后头偷偷翻出去买酒喝。

    一连翻了几日墙,都不曾撞见有人出现,张铭也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松懈下来,松懈到用脸接飞镖。

    田栋拔刀挡下飞镖,起身追上前。

    聂良义见刺杀不成,并不恋战,反手扔出一包迷烟,田栋不得不停下屏气凝神。

    身后的张铭惊惧交接,大吸几口迷烟晕倒在地。

    幸而林谦和晨霜已上前照看张铭,将张铭送回驿站,田栋得以放心追上去。

    一柄大刀拦住聂良义去处,和田栋的刀一样,是锦衣卫的制式,聂良义有些疑惑,在迷烟阻拦下,田栋赶来竟如此之快?

    很快他便意识到,面前的此人不是田栋。

    来人的刀锋太快,破绽也多,不比田栋稳扎稳打密不漏风,聂良义想要从对方的刀中冲出去,却发现陷进她的天罗地网中,逃不出去。

    聂良义身材矮小,自认低人一等,下意识被这种攻势唬住。其实罗槲叶这几招只是花架子,倘若聂良义真用蛮力抵抗,罗槲叶根本拦不住他。

    聂良义迅速后退,钻进院墙下的狗洞一溜烟没影了,再一抬头,发现面前依旧是一柄大刀。

    罗槲叶压低生意道:“想逃?可惜这么多年没人能从我手下逃出。”

    他有些绝望了。

    田栋也追上来,身后跟着一队高举火把的府兵。

    田栋看见罗槲叶,松了口气,让人将聂良义五花大绑。

    “总旗大人。”

    罗槲叶不便暴露身份,点点头离去了。

    聂良义怒目圆瞪,叫住罗槲叶:“你是谁!从没听说过你这等人物。”

    罗槲叶不说话,几个跳跃间消失在夜里,田栋为防聂良义自杀,将他嘴巴堵住。

    “你这样的人,没听说过我们大人的赫赫大名是自然。”

    罗槲叶回到驿站,被常晔吓了一跳。

    他正坐在大堂,时不时站起来焦急向门外看,罗槲叶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他先是一怔,很快露出笑容。

    “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事,抓到人了,我先上去去换身衣服,待会我们一起审问他,天亮之后带他去找齐儒寅。”

    “诶,好!”

    常晔目送着一身黑衣的罗槲叶快步离去,他问刚将张铭安置好的林谦:“今日我这一身穿着如何?不会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吧。”

    林谦自顾自倒茶喝,头也不抬道:“全京城都知道少卿容貌俊美,总旗见了一定喜欢的。”

    常晔看向罗槲叶的方向,确认她听不见林谦这句话,凛然道:“我这是不能在外丢了朝廷的脸面,和罗总旗有什么关系。”

    林谦叹气,认真地劝他:“少卿大人下回记得收敛一点,两眼直勾勾的当我们看不见?”

    常晔怀疑自己真有这么明显吗,转眼一想都离开京城了,有婚约在身,藏不住又能如何,他直勾勾地盯林谦。

    “黎姑娘,她现在是黎姑娘,我多看两眼未婚妻怎么了,倒是你们别整日盯着人家看。”

    林谦心里毛毛的,不得不安抚他:“是,我们都瞎了看不见的。”

    聂良义受了重刑拷打,眼下昏迷着,如一破布娃娃随意关押在柴房角落。

    他双手双脚被粗麻绳束缚,里里外外都有人在看守,罗槲叶换了身便服,跟在常晔身后步入。

    昏黄的灯芯跳跃,影影绰绰落在聂良义瘦弱矮小的身躯上。

    常晔先开口质问他:“聂良义,你仗着有做彦州同知的养父,暗杀朝廷官员,你可知罪?”

    聂良义抬起头,露出一张成熟的脸,阴翳的眼神猛地看向常晔,又慢慢低头收回目光。

    常晔笑了:“你果真是聂良义?”

    聂良义嗓音沙哑:“你不知我是谁,便绑了来?”

    “我绑你,是因为你要杀张铭,那你不如说说你为何要杀他。”

    聂良义再次沉默。

    一直站在角落的罗槲叶笑了,不客气地嘲讽道:“你倒是个忠心的狗,给主子做这么多事,最后还得冒这么大风险来亲自处理张铭,你说要是把你送到穆同知面前,他会保下你吗?”

    罗槲叶顿了顿,迎面对上聂良义愤怒的目光。

    “你是私自行动的?穆同知不知?我想也是,眼下风声这么紧,穆同知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大不了把你舍弃了就是。”

    聂良义突然反驳:“谁要丢下我,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罗槲叶蹲下身,直视聂良义的眼睛:“你是杀手,你杀了人!你看看你的手,上面沾满了同类的血,所有人都会抛弃你的!”

    聂良义怒火中烧,想要挣脱麻绳,怒骂她:“你胡说!”

    常晔怕聂良义伤到罗槲叶,想要让罗槲叶起身后退,被罗槲叶拦下。

    她认真地盯着聂良义,手在他脖间滑动:“你还记得张主簿是怎么死的吗?哦,你躲在外面没看见,那天你的刀就这样擦过他的脖间。”

    聂良义还在试图挣扎,嘴里喊道:“我没有!我从未杀人,我只是……”

    聂良义突然沉默,他被抓进回忆中。那天,刚下过一场雨,张家村泥泞而潮湿,他讨厌这种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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