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地有座仙山,名曰凤鸣山。

    凤鸣山上有一修仙的门派名为青云派。

    此派之中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小师妹,其名叫做水千月。

    ……

    暮阳山。

    平溪村。

    山脚处挂着半轮血红的残阳,映的天际绯红一片。

    苍穹之下的村庄刚刚遭受一场劫难,此刻黑烟弥漫,血腥味凝重,原本的欢声笑语早已荡然无存。

    废墟之中,一群面目狰狞、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魔族正在蚕食着百姓的尸体,陡然间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至,带起一阵轻风,几名魔族略有察觉一同转头看向那道身影。

    黑烟飘摇间,一张极美极冷的面容显现。

    水千月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晶莹剔透,流转着淡淡的蓝光,她手腕轻抖挥出一道凌厉剑芒,剑芒直冲魔族而去,几声刺耳的惨叫后,黑气四散而灭化为乌有。

    魔族尽数斩灭,水千月将流云剑收回鞘中,冰冷的神色迅速消融开,目光落在几名百姓的尸体上,心中暗道可惜了。

    “师尊—”

    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跳动着传来,水千月再度收敛神色循声看去,一名白衣少年轻快地向她奔来。

    少年清明的双眸中映着一道仙风道骨的白色,恭敬道:“师尊,那边的魔族都处理干净了。”

    水千月轻一点头温声道:“好,知道了。”

    两个时辰前,青云派接到消息,说是有魔族在山下作乱,青云派掌门吾越真人火速命师妹水千月带领弟子前来除魔卫道。

    青云派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担负着降妖除魔保护世人的重任。

    水千月赶紧带了十几名弟子下山,来到平溪村时,数十名魔族正在残害百姓,场面极度血腥惨不忍睹。

    青云弟子即刻联合绞杀魔族,救治还活着的百姓,不到半个时辰,魔族全被绞杀,受伤的百姓也得到了妥善的救治。

    水千月看了看一片断壁残垣的村子,道:“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没被救出来的村民,或者还没被消灭的魔族。”

    弟子们应了声是,随即又四散离开,水千月也自顾自查看起来,忽而身后的废墟里传来一声急烈而短促的喊叫声。

    “不要吃我啊!”

    声音稚嫩,应是一个孩童的求救声,水千月立刻不疑有他地凝起仙术朝着声音奔去。

    三两下就来到了废墟后,只见一个青面獠牙的魔族手里拎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

    小娃娃被它的利爪揪住衣领无处可逃,手脚却不停地挥舞着,嘴里还大喊着“不要吃我”。

    那魔族恍若未闻,张开血盆大口眼见就要将小娃娃吞入腹中,小娃娃顿时被吓晕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水千月飞起一脚将那魔族踹飞,伸手接下小娃娃。

    那魔族被水千月狠踹一脚滚出三四丈远,恼羞成怒地爬起身嘶吼着扑了过来。

    水千月眼中杀意四起,一手抱住小娃娃,一手化出流云剑,心念合一,霎时间白色的剑气迸发,那魔族还未近身便化成一堆齑粉。

    一阵风吹来,烟消云散,只剩一道白衣身影傲然而立。水千月将剑收回,这才低眸看向怀里的小娃娃,清浅的眼眸中映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

    他还没有醒,眉头紧拧着,脸蛋上都是灰烬,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水千月看了片刻,不禁抽出一只手来在他额头上轻柔地拍了一拍。

    这时,几名弟子也跑了过来,只看到了地上一堆黢黑的灰烬和怀中抱着小娃娃的水千月,神色中兴奋之情难抑,纷纷道:“师叔,你救了这个小娃娃!”

    又有人道:“他好可怜啊,这么小就差点被魔族吃掉,师叔,把他交给我们吧,我们把他送去避难所。”

    言毕,有弟子伸手来接这个小娃娃,水千月顺势递过去,却怎么也递不过去。

    她低头一看,雪白的袖口上坠着一只小小的、灰扑扑的小手,那小娃娃竟不知何时紧紧地拽住了她的袖口。

    一众弟子纷纷道:“师叔,小娃娃喜欢你,不肯离开呢!”

    水千月只好作罢将他揽在自己怀里,蹲下身然后伸手往他额上一探,瞬间一股淡蓝色的灵力在他身上游走。

    有弟子惊道:“师叔,你怎么用灵力救他啊!”

    水千月方才一察,发现这孩子气息微弱,若不救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日出,再者他若不醒这拽着她的手什么时候能松开,只是这样做便会损耗她的修为。

    水千月聚精会神看着小娃娃,轻声道:“无妨。”

    不消片刻,小娃娃悠悠醒转过来,惊恐的眼神中映出水千月一张绝美的面容。

    水千月怕他害怕,十分怜爱地揽着他,安抚道:“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小娃娃一双大眼睛朝着水千月眨巴眨巴,眨的她的心都要化了,然后将信将疑的喊了一声“姐姐”。

    水千月原本疏离的神色一瞬间融化了些,问道:“你的家人呢?”

    这一问完,她就后悔了,他的家人必然已经遭了魔族毒手了,问了也是徒增伤感。

    小娃娃闪着眼睛,嫩声嫩气道:“我没有父母,我一生下来他们就不见了。

    唔,好可怜的身世,水千月心中暗道,几个弟子也唏嘘不已。

    水千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一所茅屋,那是方才弟子们临时组建的避难所,里面还有很多幸存下来的人。

    “那你以后就跟他们一起生活好不好?”水千月指了指那个茅屋。

    小娃娃猛地摇头,稚嫩的童声坚决否定,“不要!”

    “那……”水千月一时也想不好该怎么安置他。

    有弟子道:“师叔,不如我们把他带回凤鸣山吧。”

    水千月想了想,也好,否则留他一个人在这里都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

    她看向小娃娃,问道:“你可愿跟我走?”

    小娃娃灰扑扑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闪了闪,使劲点头。

    ……

    就这样,水千月将小娃娃带回了青云。

    原本想着将他送去二师兄木清川那里做个外门弟子,谁知这小娃娃被水千月抱回来后就拽着她不撒手。

    水千月只好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居所—清云峰。

    凤鸣山上怪石奇松数不胜数,终年云雾缭绕,有一座主峰长云峰,是青云掌门吾越真人的居所,两座次峰,清云峰和碧云峰,前者是水千月的居所,后者是她二师兄木清川的居所。

    清云峰小院里,水千月牵着小娃娃向屋里走去,回来时已是入夜,月光和星光披在二人身上,在地上映出两个一长一短的影子。

    屋内一盏烛火悠悠照亮,水千月将他安置下,接着便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两碗面回了来。

    她见这小娃娃长得又瘦又小还特地给他多卧了一个鸡蛋。

    小娃娃见到有吃的一下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水千月只道:“慢点吃,小心噎着,还有呢!”

    没一会儿,一碗面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想来他一个孤儿无依无靠,平日里很难吃上一顿饱饭。水千月问道:“吃饱了吗?不够还有。”

    小娃娃盯着她,目不转睛道:“吃饱了,这是我吃得最好的一顿饭……姐姐,你真好。”

    “是吗?”水千月莫名的有些高兴,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啊?”

    “辰风。”

    “那姓呢?”

    “我没有姓。”

    “……那好吧,我叫水千月,嗯……你要愿意的话也可以随我姓。”

    ……

    饭后,水千月带小辰风去了澡,偏殿的卧房里,小辰风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正拿着毛巾擦拭。

    清云峰上没有什么合适他的衣服,水千月为他借了山上其他同龄的孩子的衣服,小辰风长得虽高却太瘦了,衣服穿着松松垮垮的。

    水千月端了碗热汤放在桌上,小辰风擦完了头发跑到她的面前,许是洗干净了的缘故,看起来倒是蛮清秀。

    她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小辰风眨了眨眼睛,里面映着水千月绝美的容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水千月猜他连什么是拜师大约都不知道,于是她又问道,“你愿不愿意让姐姐保护你一辈子?”

    小辰风点了点头,道:“我愿意。”

    水千月成仙也有八百多年,却一直未曾收过徒弟,师兄们也曾劝过她,还找了几个资质不错的好苗子给她,奈何都被她拒绝了。

    如今,她的衣钵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

    面前的小辰风可怜又可爱,与她做个徒弟倒也不错。

    此后,水千月选了个吉日与他行了拜师礼,还领着他到藏剑阁选了一把仙剑,给它取名落月。

    辰风年纪小还拿不动落月剑,水千月便又用木头比着落月给他做了一把木剑。

    这木剑虽不如落月精致,辰风却也喜欢的紧。

    清云峰的院子里有一棵枫树,枝繁叶茂,水千月施了法术使它常年鲜红如血。

    日光透过树叶斑驳的落下来,辰风瘦小的身躯笔直挺拔,他在树下挥舞着木剑,一招一式都极其用心。

    水千月便在一旁指导……

    “哎,这个握剑姿势不对!”

    “那里低了,手再高些,对就这样!”

    “这一剑出手慢了,再看为师演示一遍。”

    水千月对辰风悉心教导,授他心法,教他剑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学有所成将来能够继承她的衣钵。

    ……

    日复一日,春去秋来,十三年后。

    夏初,长云峰校场上。

    数百名弟子云集于此,等待进行试炼。

    青云派弟子三千,每三年夏初都会举办弟子试炼,选拔优秀者将其送入秘境进行试炼。

    秘境凶险无比,每次试炼总会有弟子被其中的妖兽或者毒草所伤,严重的甚至丢失性命。

    今日便是试炼的日子,所有试炼弟子及长老一大早都汇集在凤鸣山的主峰长云峰,等待吾越真人将秘境之门打开。

    水千月的大师兄,青云派的掌门吾越真人站在弟子前头高谈阔论,从试炼的规则、注意事项讲到青云派的建立,又从青云派的建立讲到青云派的未来。

    水千月听的云里雾里直想会周公,她重重地拧了自己一把,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

    高台离着试炼弟子们有些远,水千月挺了挺身远远地望向试炼弟子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小徒弟辰风。

    众弟子中辰风一袭月白色弟子服,气质出尘,背着水千月赐给他的落月剑,身姿挺拔,在弟子堆里出众的很。

    这是辰风第一次参加试炼,之前,水千月念及辰风年幼从没让他报名,如今他也算学有所成,应当让他去历练一下。

    来长云峰前,辰风问水千月若是自己拿不到好名次她可会生气,水千月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哪怕是倒数第一也可以,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她望着辰风轻轻点头,她知道辰风肯定能拿个好名次回来的。

    辰风亦看着她轻轻一笑,灿若桃花,温润的面容有着淡若远山的镇静,只是眼神有点温柔缱绻。

    水千月眉头轻压,心道这傻小子在那傻笑什么呢!

    他眼神越是温柔越是看的水千月心里发毛,她不敢多看,赶紧把头扭向一边将视线撤开。

    吾越真人终于把话讲完,开启了秘境将试炼弟子们送了进去。

    ……

    金乌西沉,广寒初现。

    一名弟子率先回来拔得头筹,但从他破烂的衣衫上可以看出在秘境中经历了不少恶斗,随后又有两三名弟子回来。

    吾越真人这次设置的历练并不难,只需从规定的起点到达终点处即可,到达终点处便会被传送回来。

    说起来简单,但实际并不容易,从起点到达终点路途遥远,即便一路上顺利也需一天的时间,更遑论路上还会遇到各种妖兽。

    所以有许多弟子会结伴而行,然而到达终点也会因名次的先后而再次争斗。

    参加试炼的弟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回来,其中不少衣衫褴褛血迹斑驳,显然是在里面经历了不少恶斗,而辰风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水千月不由得担心起来,辰风可是她一手抚养长大,如同心肝宝贝一般,平日里磕了碰了她都心疼不已。

    况且辰风还是她清云峰的独苗,万一有什么意外,她的衣钵就后继无人了。

    水千月着急起来,在正德厅里踱来踱去,大厅深处坐着的吾越真人缓缓开口,声若洪钟。

    “师妹不必着急,连这点小小的试炼都过不了,以后怕是也难成大器。”

    水千月低了低眸,道了声“是”。

    二师兄木清川坐在吾越真人的左下处,靠着木椅,轻摇折扇,慵懒道:“师妹,别担心了,过来坐会歇歇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水千月舒了口气,走向木清川对面的桌椅,心里盘算着若是辰风真被那群妖兽伤了,她定要杀它们个片甲不留。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天色昏暗不已,辰风迟迟没有归来,水千月按捺不住提起流云剑便要杀去秘境。

    忽而大厅外出现一抹白色身影,辰风小跑着进了厅来。

    水千月收起剑快步跑向他,急切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遇到什么妖兽了?”

    她围着辰风转了一圈仔细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伤口。

    他那一身白色外衣分毫未损,连根头发丝都没见少,看来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水千月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师父这是担心我了?”

    低沉温润的声音从水千月头顶传来,她抬头循声望去,正对上辰风灿若星辰的眼眸。

    辰风长得比她高了一头不止,身形瘦削显得格外高挑。

    水千月看他不仅没有一点担惊受怕,反而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似乎她的关心令他心情甚好。

    水千月眉头微蹙双手抱胸,拿出师父教训徒弟的架势,“既然没事,怎么不早些回来,害得为师担心许久!”

    “师父果真担心许久?”

    辰风一面问道一面笑的更加开心。

    水千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徒弟怎么跟个白眼狼一样,让自己如此担心,他竟笑的跟朵花一样。

    她愈显愠怒,辰风终于告饶。

    “师父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担心的,可是师父你看,”

    辰风一面说着一面将怀里裹得鼓鼓的包裹展示给水千月看。

    水千月方才光顾着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伤势,都没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东西。

    那包裹里满满当当的放满了红果。

    这是水千月非常喜食的一种果子,外表鲜红,味道酸甜可口,可惜这种果子只在秘境里生长。

    昔年她常去秘境里试炼,说是试炼其实就是为了去吃红果,后来被吾越真人发现了她的阴谋,就不许她去了。

    水千月后来也只是给辰风提了几回,却没想到他竟记到心里去了,只是他连见都没见过倒难为他能摘得回来。

    “师父我去给你摘红果了。”辰风欢喜地等水千月夸奖。

    水千月将红果收起来,故作冷漠道:“让你去试炼,你竟然不务正业,回清云峰去将我昨日传授的心法抄上一百遍。”

    辰风点点头答应了,脸上却明显有些失落,即便如此也还是听水千月的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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