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是在女孩眼前突然消失的,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可连片衣角都没碰到。紧跟着,方才还躺在地上的尸体也不见了,学校也渐渐变得透明,女孩茫然地站在原地,盯着四周缓缓消失的一切。

    就在女孩以为自己也会消失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陡然出现,女孩以为是秋禾,正要打招呼,可在看清对方只有嘴巴的模样之后,她吓得后退了两步。

    “你叫蒋佳宁,”女人说,“死于坠楼。”

    女人的声音有股穿透灵魂的力量,蒋佳宁浑身一颤:“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溯,”溯缓缓开口,“我生于远古,而你不属于这个时空。”

    蒋佳宁没听懂:“什么叫不属于这个时空?”

    溯闻言抬起手掌,下一刻无数闪着光亮的细线从她手里腾飞而起,溯指着其中一条闪着红光的细线道:“你的身体死于这个时空,而我在你死后,将你的灵魂带到了这个有秋禾存在的平行时空。”

    蒋佳宁仍旧不解:“你带我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你的那个时空不存在鬼怪,也没有像秋禾这样的人,所以你的灵魂毫无用处,但到了这里就不一样了,你可以成为我的试题,”溯道,“为了感谢你的帮助,现在有个回去的机会,你可以亲自问问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对你,你想回去吗?”

    蒋佳宁目光变得警惕:“你要做什么?”

    “别害怕,你只要告诉我秋禾的处理方式满不满意就行了,”溯勾了勾唇角,“满意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不满意……”

    “不满意会怎样?”

    “我会去拿回我的东西,”溯道,“不过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如果你回答不满意,但我和你想法相反,那我会直接抹杀你。”

    溯的语调没有起伏,可蒋佳宁在某一刻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她咽了口唾沫,点头如捣蒜:“我很满意,她做到了我从未想过的事情,我……”

    “满意就好,”溯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是复仇、原谅,或是别的什么,由你自己决定,你会心想事成的。”

    蒋佳宁正要问她如何回去,下一瞬,她打了个冷颤,接着眼前一黑,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学校的楼梯上。

    蒋佳宁还有些恍惚,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等卢海。

    一分钟不到,卢海的身影出现了,他牵起蒋佳宁的手就要去完成那个自裁计划,但他还没碰到蒋佳宁,就被扇了一个巴掌。

    蒋佳宁很愤怒,她怎么都没想到,曾经被自己当作唯一救赎的卢海,竟是杀害自己的真凶。一想到过去自己对他的期望,蒋佳宁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等她缓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狠狠掐着卢海的脖子,而卢海半个身子悬在楼梯扶手上,只要自己松手,他就能掉下去摔成烂肉。

    卢海被吓坏了,他拼命拍打蒋佳宁的手,企图让她放开,可蒋佳宁的力气非常大,卢海的动作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因为挣扎得太猛烈,窒息感让他陷入了几秒钟的昏迷。

    察觉卢海快被自己掐死了,蒋佳宁立刻松开手。

    卢海的整张脸已经胀成猪肝色,他捂住脖子,目光惊恐地看向蒋佳宁。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打到你说?”

    卢海下意识地想说点软话,可回忆起方才被掐住脖子的痛苦,他用嘶哑的声音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我……”

    “你要是说谎,我现在就弄死你。”

    卢海喉头动了动,开口说了一个为爱复仇的故事。

    卢海初中起就暗恋着一个女孩,他和女孩考上同一所高中,之后进了同一个班,本以为三年的朝夕相处下来自己会有机会,谁知因为女孩长得漂亮,被霸凌蒋佳宁的卷毛男看上,最后发生了不可挽回的悲剧,最终女孩从家里的窗口一跃而下。

    卷毛男家里有些背景,加上悲剧发生之后女孩没有报警,最终的结果是女孩付出了生命,加害者却没得到一点惩罚。

    当时悲剧发生的时候卢海就在现场,他目睹一切却没勇气制止,在女孩死后他日夜被愧疚笼罩,便给卷毛男发去了当日的视频,由于担心对方查到是自己做的,他从老师办公室收缴的手机里随便拿了一部没有设密码的,而这部手机,正是蒋佳宁的。

    “我当时不知道那部手机是你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卢海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他跪在地上,祈求蒋佳宁可以原谅自己。

    蒋佳宁脸上没有表情,可紧握的双手已然表明了她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所以,你想利用我的死,让警察调查杨泰来对我的霸凌,然后给那个女孩报仇?”

    卢海没吭声,算是默认了蒋佳宁的话。

    “卢海啊卢海,”蒋佳宁怒极反笑,“你所谓的喜欢就是跟踪对方,事发之前没有及时报警制止,事发之后利用别人完成目的吗?你知不知道你有过很多次机会阻止的,哪怕你将视频给女孩的父母呢?可你没有,不仅没有你还选择了嫁祸的方式,让我饱受欺凌,最后打算用我的死完成你的复仇。”

    蒋佳宁说完这番话以后,揪住卢海的头发,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视频在哪里?”

    卢海被迫盯着蒋佳宁的脸,发现她的眼底一片血红,几乎看不到眼白和瞳仁,他心下大惊,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将那个视频打开给她看。

    视频清楚地记录下了女孩受辱的全过程,其中还有卢海剧烈的心跳声以及粗重的呼吸声。

    蒋佳宁耐着性子看完了所有内容,心里为这个可怜的女生感到不公和绝望。

    “我得做些什么。”

    蒋佳宁这么想着。

    “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蒋佳宁又道。

    她没有任何背景,母父离婚以后从没有管过她,就连学费和生活费都要三催四请,如今她手握关键性证据,可被害女生已经死去,倘若曝光出来,对女生而言又是另一种伤害,何况按照杨泰来家里的情况,可能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就又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蒋佳宁想到了秋禾的处理方式,秋禾大开杀戒是因为她知道一切是假的,可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第二次生命,真的要为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做到如此程度吗?

    那要放过杨泰来、卢海这样的毒瘤吗?要是这么放过,未来还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怎么办?

    蒋佳宁头痛欲裂,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她没有崇高的追求,没有伟大的理想。她只想活着,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思及此,蒋佳宁闭了闭眼,再次睁眼,她火速删掉了卢海手中的视频,接着确认了有没有备份,而后她扯着卢海的胳膊,向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蒋佳宁最后的意识是一片红,那片红红得纯粹,红得夺目,红得耀眼,她被红色包裹着,在陷入黑暗之前,她露出一个笑来。

    今天是福利院每半年一次的聚餐,在外工作、上学的只要有时间都来凑热闹了。秋禾因为这几天的梦,不太想和人交流,本来打算躲到房间里等饭点再出来,但临时被院长助理王阿姨派出去买菜。

    骑车去菜市场的路上,秋禾又想起了那个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的脸被监控拍得很清楚,秋禾本来担心帮忙调监控的五金店老板会报警,结果她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还略带歉意地表示是自己家的监控画质太差了,没把好心人的脸拍出来。

    秋禾觉得老板的表现太奇怪了,不像是个正常人,可她左看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不对,只好道谢离开。

    秋禾花了四十多分钟终于买齐了所有菜,回去的时候王阿姨正在安排两个有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孩子摆碗筷。看到秋禾回来了,笑着迎上去递给她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许是在口袋里放得太久了,已经化了,秋禾没有嫌弃,她接下往厨房走,准备放冰箱里冻一会儿再吃。

    今天后厨非常热闹,大家有说有笑地忙活着,看到秋禾回来了,一会儿往她嘴里塞块烤鸭肉,一会儿在她手心放几颗洗干净的樱桃。

    秋禾表情淡淡的,但来者不拒,就在她准备打开冰箱把巧克力放进去时,鼻尖忽地一酸,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一股极大的悲伤涌上秋禾的心头,让她站都站不稳。

    见秋禾突然瘫倒在地,后厨的众人安静了一瞬,随即大家训练有素地安排起来,有去扶人的,有去拿医药箱的,有去倒水的。

    在看清秋禾一副哭到快到晕厥的模样,大家都被吓到了。

    秋禾自清醒以后从没有过这么外露的表现,闻声赶来的王阿姨瞧她哭成这样,心里特别不好受,赶紧抱着她的脑袋安慰,让她遇上什么难事就回来,福利院只要不倒就绝对不会少她一口吃的。

    秋禾泪眼婆娑地被阿姨抱着,她望向四周关切的目光,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大约哭了半个小时,秋禾的眼泪才堪堪止住,王阿姨看她眼睛都哭肿了,吃过饭立刻拿来冰块给她消肿。

    “今晚就别回去了,在这儿睡吧,”王阿姨摸摸她的头,“她们都想你了。”

    秋禾嗯了一声,抱着晒到蓬松柔软的枕头,躺在了自己过去的床上。

    也许是熟悉的环境给了秋禾安全感,这晚她睡得异常沉,因而不知道溯来看过她。

    溯走到秋禾的床前,在看到她眼角有一滴泪滑落时,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但在碰到秋禾的前一刻,她停下了。

    溯抬手轻抚了一下脸上原来眼睛的位置,继而帮秋禾掖了掖被子,随后她的身影逐渐变淡,直至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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