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儿来得及射飞宜妃面向皇后的短刃,却来不及阻止她的下一步动作。

    眼看锋利的刀尖就要扎进宜妃的脖子里,离她最近的一位女兵想都没想抬手握住了那把刀。刀刃割破皮肉,血立时流了下来,女人在宜妃发怔时面不改色地将刀抽走扔到一旁,继而垂着流血不止的手心质问眼前的众人:“都想死是吗?那我问你们到底为何而死?贞洁?男人还是脸面?倘若说清楚了我即刻便送你们上路!”

    莲娘见众人神情凄惨,担心她们受不住这番话,刚想要制止,被秋禾拦住了:“少安毋躁,看看再说。”

    少顷之后,有人开了口:“你又没有被人当街……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心情!”

    女兵闻言反问回去:“谁欺负了你你应该找他算账,为何要伤害自己?”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过了一会儿有个妇人站了起来:“我们都是女流,又不似你们这般厉害,你叫我们如何为自己出头呢?”

    “难道我们是生来就这么厉害的么?”女人问那妇人,“难道你们不想手刃仇人?”

    “想,”人群中传来一道怯懦的女声,“我想杀了欺负我的人。”

    “不要想,”秋禾看向那人,“你应该说‘我会杀了欺负我的人’。”

    那怯懦的女孩听到这话愣了愣,过了一会儿低声喃喃重复了一遍:“我会杀了欺负我的人。”

    秋禾不满意她的声调,抬高了嗓门道:“我会杀了欺负我的人!”

    女孩打了个哆嗦,随即张大嘴巴说:“我会杀了欺负我的人!”

    接着又是一声:“我会杀了欺负我的人!”

    女孩一连说了五遍,一遍比一遍坚定,接着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抓起一块石头往另一条街跑去,秋禾挥手让人跟着,接着对剩下的女人说:“我们不比惨,因为这世间总有比你们更惨的人,可别人的事又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如此,那就比谁更强大。女人并非天生孱弱,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松城和金水城的大家就可以证明这点。如今我给你们一个变成她们这样的机会,是继续寻死觅活还是报仇雪恨,你们自己看着办。”

    秋禾的话甫一说完,焱城的女人们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有人问:“你为什么帮我们,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女人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秋禾道,“男人称王称霸够久了,他们既然坐不好这个位置,那就换人做。”

    秋禾的话大逆不道,毕竟这世间还哪个没有女人做到称霸这两个字,可在场没有人质疑她这话的真实性,因为每一个焱城的女人都看过她手下杀人的场景。

    那般果决、那般干脆,她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女人。

    “我们真的可以变成你们这样嘛?”有人发出疑问。

    “可以,”说话的是金水岭那位手臂残疾的女人,“你看我没有右手,依旧可以用左手杀人。”

    “但是很辛苦,”莲娘见有人跃跃欲试,提醒道,“你们会吃不好、睡不好,手会练出老茧,脸会生疮。可同时你们会拥有强健的体魄,以后男人欺负你你可以还击,而不是像今日这般任人鱼肉。你们还可以像男人那样建功立业……不,你们不必像他们,因为你们会更厉害!”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人热血沸腾,加之秋禾所带领的女人们确实如莲娘说得那般,当即便有人表示愿意加入。

    这时医师们也来了,苦夏还记得秋禾曾说过的“安慰剂”,于是和邵医师一文一武打配合,一方负责疗伤,一方负责安抚,没多久一部分情绪不怎么稳定的女人们也逐渐平静,还有人开始劝慰身边的人。

    “她们想死原因不都是‘贞洁’二字。”

    站在皇宫最高处的秋禾对身边的莲娘说。

    莲娘为她披上斗篷:“那是什么?”

    “她们太绝望了,”秋禾道,“痛苦的当下,迷茫的将来,与其苟活于世继续面对苦痛,不如早死早超生。所以我们要给她们希望,一个看得到,摸得着的希望。”

    莲娘:“这个希望您也曾给过我们。”

    秋禾笑了:“而你们把它分享给了其余人,薪火相传,想必就是这个意思吧。”

    莲娘盯着秋禾的笑容看了一会儿,片刻后道:“城主,你和从前相比很不一样了。”

    秋禾一怔,随即问:“那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的,”莲娘回答,“这样的您会让人忍不住亲近,不过我认为您还是以之前的状态示人比较好,帝王总是要有点威严的,太过和颜悦色容易让人得寸进尺。”

    “不必学男人那套,”秋禾说,“但你也没错,恩威并济更适合这个时代,我会注意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朝代气数尽了,可皇宫里的那些人依旧为了头上的位置斗得你死我活。

    回到帝都的阿渊选择冷眼旁观,经历过重生的她在知道进程发展的前提下进行了一番干预,但即使做了很多,最后的结果好像还是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今日杀了他,明日又会有另一人,纵观全局,阿渊所做得一切都成了无用功,除了秋禾这个意外。

    阿渊察觉了秋禾的异常,可她从未询问秋禾变了的原因。是似她这般重生还是别的,阿渊在意却也不在意,因为她确定秋禾就是过去以命救自己的秋禾,不管她性格较之前有多大的差异,她永远是自己认定的妹妹。

    秋禾既想要这天下,那自己就会帮她拿到想要的一切。

    金水岭和松城的事迹在阿渊暗探的推波助澜下渐渐有了名气,得知从前被认为手无缚鸡之力,除了生儿子毫无作用的女人一口气占领了好几座城,男人们惊呆了,他们一边认定是旁人胡编乱造,一边四处打探此事的真实性,最后不知是谁说这些女人们是受到了神仙的庇护,这才有了可以和男人抗衡的力量。

    有人将这个谣言当作笑话,有人则深信不疑,毕竟那只是女人而已,她们是最无用的东西,假若不是神仙帮助,她们怎么可能拿走这么多城?

    可神仙为什么只帮女人不帮男人?要知道男人才是这世间的主宰,女人只要安安稳稳等着男人保护就可以了,如今她们这样,不是抢了男人该做的事?那男人去做什么?

    意识到这点的男人们不淡定了,他们开始询问神仙的名讳,期望能从那里拿到同样的好处,听说那位神仙的名字叫秋禾,已经帮女人们又夺下焱城和垚城两座城之后,男人们请求和她见一面。

    秋禾拒绝了。

    准确地说不是拒绝,而是根本没搭理,因为她发现一件事:自己似乎和原主融合了。

    从前秋禾入梦多多少少都能感觉到原主的存在,是清醒、是沉睡,还是消失她都能感觉得到,可到了这个世界的她先是被药物控制忘了自我,在苦夏的治疗下她逐渐恢复,可除了一开始窥探到原主为阿渊报仇的那幕,其余时间原主再也没有出现。

    秋禾起初以为她在睡觉或者暂时消失了,可前天她练习轻功之时忽然意识到这门功法作为现代普通人的自己不应该学会,而当下她运用得很好,秋禾想了一天一夜,最后有两个猜测,一是她拿到了原主的能力,二是她和原主融合了。

    秋禾不明白自己这种行为算不算鸠占鹊巢,毕竟她不是自愿到这里的。

    正当秋禾思考原主到底去哪儿的时候,到手的四座城池在女人手中有了极大的变化。

    焱城因为发生那样的事,城中已无一个男人,就连男婴都被连夜送走。女人们相互扶持,重整旗鼓,开始学习金水岭的操练方式。

    而垚城的到手没费吹灰之力,这座城和别的城池不同,她们以女人与蛊为尊,周帝占城之际她们用蛊迷惑了他,使其误以为垚城到手,其实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焱城被秋禾的人拿下后没多久,垚城的女人便前来投诚,她们送来蛊王以示忠心,并表明日后秋禾有任何需要,她们都将义不容辞。

    “你们这儿只有女人?”秋禾问。

    “有男人的,”垚城的首领斟酌着话语答道,“但恐污了城主的眼睛和耳朵,还是不给您看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秋禾就来了兴趣。

    秋禾在梦里杀过人、分过尸,她认为不可能有什么事能让她感觉不舒服了。然而在看过垚城女人豢养的男人后,秋禾真真实实被恶心到了。

    垚城的女人对蛊的作用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她们以蛊入体,让没有思想的男人为垚城的女人传宗接代。

    秋禾明白垚城让自己知道这个秘密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她选择尊重和理解,但拒绝了垚城首领送给她一个孩子的提议。

    “您成了帝王总是要有自己的孩子的,不然谁继承您的一切呢?”

    “我不在乎血缘和正统,”秋禾道,“谁优秀,我就把位置传给她。”

    垚城的首领祥云目露惊异,随后笑了起来:“城主真乃神仙下凡,吾等佩服之至。”

    秋禾没说话,她看向远方,神色平静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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