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过后,在高辛悠闲几日的丰隆、馨悦、璟、篌等人也该各回各处了。

    玱玹被他们纠缠的厉害,终于同意在欢送船宴上定将小夭引荐给诸位相识。

    高辛临海,船身远比赤水氏的游船要壮观宏大,船上设宴更是豪华无比。

    临别船宴,在原著中大家都没带阿念玩。如今开宴前,众人倒都要提及念柳几句,叫念柳推脱不得,只能硬头皮赴了这修罗场。

    待念柳上船瞥见某道身影后,她更是后悔来此,修罗场加倍啊!

    念柳转身要避。

    “阿念,你怎么了?”

    “阿念!”

    小夭与馨悦齐声。

    她们呼声清脆,引得众人侧目,连那道身影也回身,他本自斟樽酒,与对坐的篌隔空对酌。

    他一双深情眼在海日阳光下愈发蛊惑,愈发撩人心怀。

    念柳攥拳,迎着那人玩味的视线,忍住别扭朝众人赔笑行礼:“诸位好久不见!”

    丰隆最先走上前,“是好久不见啊。”

    他将目光移向站在旁边的小夭,“这位是……”

    璟与玱玹也缓缓近身,璟温柔安静专注着小夭所在,而玱玹则并肩立于小夭身侧。

    玱玹向众人打趣:“还能是谁?还不是你们纠缠着要见的大王姬?”

    意映立即笑接话:“大王姬还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小夭端庄行礼,朝诸位娴雅笑:“初次相见,我乃高辛玖瑶,也是玱玹的表妹。大家可与哥哥一道唤我‘小夭’。”

    玱玹对小夭轻声提示:“大家都是朋友,便将帷帽摘下来吧。”

    小夭点头,雍容闲雅将帷帽松离头顶,真容揭纱而现,云堆翠髻,颦笑若清露新凝。

    念柳将注意力放在邶身上,他一直淡淡的,明明一张倜傥入世貌,此刻疏离眼神却犹如尘世旁观者,令念柳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拉住念柳的馨悦被仙姿佚貌的小夭所吸引,一面在心中暗暗比较,一面亲近上前。

    馨悦恭维小夭:“果真当得晚宴上各世家子弟三句不离你一句,如此这般风姿娉婷也不知将来会便宜给哪家儿郎呢!”

    小夭客气笑笑:“想必你就是哥哥口中所说的馨悦小姐,馨悦小姐也果真娇媚胜比万花齐放。”

    馨悦开心了,脸上说不出的自傲与愉悦,她碰了碰丰隆手肘,“哥哥看傻了吧?挡在小夭面前,如何让小夭入席啊?”

    此话出,大家都乐了,丰隆傻笑着挠头,耳朵见红。

    ……

    坐于席间,念柳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在如坐针毡。

    众人在先前就已经落好座:长矩木席中,玱玹坐主席,丰隆、馨悦、邶与璟、意映、篌一道依次各对坐席侧。

    念柳与小夭上船后,原本各人落座之位便需要变动。

    玱玹自是要与小夭相坐。

    可高辛王姬除了小夭还有念柳——玱玹身旁只能坐下一人。

    若将念柳一人安排一侧也难说过去,正当小夭提议自己与念柳同坐时,馨悦好安排起来。

    她颇有大家风范:“我看啊,大家何必都挨熟悉之人相坐,不如诸位新朋旧友拆分而坐,既不显生分,也能叫朋友之间的感情联络一二。”

    众人皆笑笑不说话。

    馨悦说罢,自发站起身来将小夭迎到自己座位:“来,小夭,你坐这。阿念的话,坐于璟哥哥身边也不好,意映是璟哥哥未过门之妻,两人相识甚短,自当坐于一道。”

    说着说着,馨悦倒自己将自己说为难了,待她将目光从意映身上扫到涂山篌身上时,众人只听她“咦”的一声拍掌提议:“阿念不如与篌哥哥一同坐于空侧吧?”

    “不行!”

    “啪。”

    意映下意识的脱口阻挠与邶不轻不重的酒樽放桌之声前后响起,叫众人转移到除馨悦外他们兄妹二人身上。

    邶低眸微笑而少言,继续自顾自斟酒一杯,他慵懒举杯向众人以示招呼,尔后一饮而尽。

    馨悦脸虽还挂着笑,心里却不满了,她对意映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意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势必会引来猜测,忙掩饰道:“妹妹不会是想撮合阿念妹妹与篌哥哥吧?虽说你与璟亲近,连代照顾篌,可我哥哥邶也在,不如公平些,叫阿念妹妹自己选择同坐之人吧?”

    “姐姐好说法,阿念,你如何想?”

    馨悦明面波澜不变附和,暗则嘲防风意映你真是打得好算盘。

    不过,她才不会相信阿念会看上防风家的浪荡庶子。

    初宴开场,人人自怀鬼胎,神农馨悦更是将烫手山芋丢在她手上来了。

    念柳脸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

    她委婉回绝:“我年纪尚小,各位姐姐可就不要拿我打趣了。就不烦两位哥哥挪位,我看啊,我自己一人坐一侧正好!宽敞!”

    待念柳真坐于玱玹对面,玱玹微微不悦起来,小夭也隐约蹙眉。

    在他们看来,念柳被冷落一侧,不正是打二人脸面么?

    璟是个八面玲珑的角儿,他亦不想小夭不开心,便终于主动向篌开了口:“大哥,小王姬殿下坐得远不便夹菜,不如你陪殿下同坐,也好帮衬几番。”

    涂山篌立即黑沉了脸,难掩不服。

    他如此反应倒令意映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掩藏得意,朝邶使眼色。

    邶忽勾唇一笑,半推半就起了身:“我爱夹菜,我替王姬分忧。”

    *

    许是离别高涨情绪,觥筹交错间丰隆突然说要下海捉鱼。

    他是个说一不二的耿直性子,话音刚落就真的扑通跳海,随路过的条弯大鱼挥尾消失。

    念柳看得口瞪目呆,心中呐喊:好家伙!好家伙!大荒好多疯子啊!

    邶巧妙前倾,身躯优雅挡住念柳的视线,他侧脸勾笑,一副好心情的模样。

    墨发散发柔和金光,郎君肌肤剔透胜雪,睫毛长而密,抿唇朱红蛊惑,是在场最夺人心魄的大美人儿呐!

    他今日又着青莲里衬,内搭暗霜领素雪直裰,外罩云锦褙子,海风吹,若不看那张俊美妖异的脸,缟袂飘飘模样可塞神仙人物。

    念柳愣神片刻急忙转眼,只觉脸颊发烧,莫名头晕目眩。

    她经不起撩拨,真是经不起一点!

    旋即,少女听见某人与她传音。

    邶悠悠然:“怎么?王姬殿下也想随他下海捉鱼?”

    念柳回眸瞪他,邶则笑眯眯撑起下巴看她。

    被丰隆骤然纵海吓到的不止念柳一人,玱玹亦被他利落之举略骇。

    对面馨悦开口安慰玱玹:“你不必担心哥哥。哥哥他从小在临水而长,水性甚好,鱼技更是一流!”

    一旁涂山篌似乎也受丰隆豪气感染,挥张阳刚双臂大喊一句“我也捉鱼去”便纵水而去。

    气氛蓦得热烈起来,意映扬笑起身同馨悦道:“我去捞月亮,你要不要一道?”

    馨悦余光快速扫玱玹,断然回绝,意映遂称心如意去了。

    席上之人愈发稀少,小夭觉得久坐倦乏,忙向席中余友们招呼:“我去船头吹吹海风。”

    “好。”

    玱玹点头,起身想陪小夭一起。

    没等他开口喊住小夭,馨悦连忙拽住他的衣袖。

    她对玱玹温柔邀请:“玱玹,不如你也陪我去海上看看风景?”

    玱玹温润浅笑:“我不会游水。”

    馨悦对玱玹穷追不舍:“我可以教你。”

    似乎是怕得到的是他的拒绝,她又含情脉脉凝视玱玹,“你敢不敢,把你的命给我?”

    声音不大不小,娇得念柳听罢差点没把刚吃的东西呕出来,她急忙起袖掩饰,余光回拢发现璟不知何时离了席,再撩眸,玱玹与馨悦亦真得往水里去了。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场面只剩念柳与邶二人。

    周遭无人而坠静,耳边是哗哗海风,不时又闻鸥鸣几啼。

    念柳松懈先前面众拘谨,唯邶一如既往松弛慵懒,两人皆散漫留座。

    邶似乎是海量酒翁子,也不说话,樽杯但饮,闷酒不醉。

    念柳喉咙顿时干得发慌,她不动声色要挪位,邶长臂一揽,终是撑在她身后。

    他凝视着她,里面似有千言万语,又似隔尽云雾大雪。

    邶的双眸真的极美,像阳光下最耀眼的黑曜石,眸神波光粼粼又像暖春里最柔和的煦水。

    他的神色令念柳不由想起那日赤水秋赛两人的问答。

    ……

    “胜负已定。”邶挑眉得意,眼尾略带孩子气。

    “你耍赖!”

    邶:“我哪里耍赖?”

    念柳嘟嘟囔囔:“你肯定早就懂如何猜拳,还……”

    “还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赢了,那就由你问我。开始吧!”

    邶露出狡黠笑容:“王姬方才可说了,什么问题都可问、问的问题都必须答、不答便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吧。”

    念柳听他这般说法,不由慌乱起来,这厮不会真要她向她爹造反吧?

    内心万马奔腾,面上稳若石狮,念柳充面子豪傲应下:“当、当然!”

    “很好。”邶挑眉抿笑。

    “尽管放马过来!”

    “你一开始接近我真正目的是什么?”

    念柳心稍稍放下,她偷偷深呼气:“我是偶得本事,能预知未来之人。无神妖之念,唯慕强。”

    “如您所见,大人,你是大荒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我只想与你交个朋友。”

    “世人对我唯恐避之不及,何况你为高辛王族。”邶目光瞬间犀利起来:“你真的是高辛忆么?”

    饭菜热烟蒸腾上绕,念柳却忽身抖,惊叹怎么冷得紧。

    念柳问:“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

    邶答:“是。”

    少女故作镇定,垂眸又扬笑:“你说呢?我不信你没有调查过我。”

    “如果我没猜错,大人该是翻来覆去调查好几遍了吧?”

    她避重言轻,继续反问道:“你觉得玱玹哥哥会让一个假王姬逍遥自在如此之久么?”

    “我不信。”

    “你不信便罢。”

    邶追问:“你到底是谁?”

    此问他问过许多次,不同以往威胁、抑或随意,今儿是真切在问。

    念柳装作不在意,夹得一块酥肉.欲入口。

    邶伸箸阻拦,二人僵持在佳肴上空。

    暖气依旧蒸腾上冒,熏得两人眼眸晶亮,念柳发问:“这是大人的第三个问题么?”

    邶点头,“嗯。”

    “看来你是铁定心思认定我是假的高辛忆了。”

    邶扬眉未答。

    趁他注意力未放在筷中,念柳用力挣脱,一把将那酥肉抢来放进嘴里。

    “我才不回答这种蠢问题。不答!”

    念柳态度少见强硬,邶没有再强求,他收了筷子,撑椅后仰,飒爽闲适,松弛胜者模样。

    少女嚼着嚼着,惊觉自己落入陷阱了。

    “撤回撤回!我答,我忽然想答!”

    念柳心骂自己是个大傻子,身份啥的随便胡诌个神仙附体就好了,装什么清高做实诚人呐?!

    笨蛋!

    眼见念柳要反悔,邶即刻道:“落子无悔,言出必行。传闻中直率娇蛮的高辛小王姬难道会怕在下提的要求?”

    竟是以其人之激将还治其人之身!

    念柳好胜心上来,咬牙受了自己给自己设的障。

    “自是不怕啊。”

    邶微笑:“你是高辛王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也知道我们神农义军的处境,如果日后有可能,希望王姬能帮我一次。”

    饶是邶身,心依旧为相柳。

    念柳心念:相柳啊相柳,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回:“你都不要我发誓,你不怕我反悔吗?”

    “凡你所喜,都将成痛;凡你所乐,都将成苦。”邶缓缓道。

    寒意霎那攀脊而上,原著女主的毒誓惊天动地出现在她身上来了!

    果真要听书店老爷爷的忠告,不可轻易泄露天机。

    念柳后悔将小夭身份提前暴露给相柳听了。

    念柳蹭的起身,“我不发!”

    她目光紧锁邶,似要透过这副身体寻找那白衣白发者。

    念柳坚定而决绝对他起誓:“我所喜必安乐无忧,我所乐必岁月永驻!”

    ……

    “王姬如此直勾勾失神看我,倒叫邶某要生出些绮思妙想了。”

    念柳回神,一收怅然神色。

    念柳问:“做防风邶的滋味如何?”

    似想起那段慈亲子孝的烟火时光,又有世俗风流的逍遥自在。

    邶勾唇,不平不淡缓言:“凑合。”

    念柳凝望着邶,眸光丝丝缕缕皆是期待:“那你会一直做防风邶吗?相柳?”

    邶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你从来没想过其他未来的可能性吗?”

    “你为什么总是叫我相柳,你几乎没喊过我此刻的名字?”

    念柳温柔而郑重对他说:“于我而言,你只是你。”

    接罢,她孩子气又言:“才不是其他的谁呢!”

    邶一时失了语。

    眼前少女顾盼生辉,明媚比骄阳,灿烂胜昼光。

    邶眸底不经意微微一动,疏离的淡漠绻绕几分柔软。

    念柳:“你不要岔开我的问题。我只问你,你想不想一直做防风邶?”

    邶撑耳倚坐,以眼尾上扬作询。

    念柳忽倾身凑近,两人视线幽深相凝。

    邶闻少女款款道:“防风邶,要不你做我夫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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