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飙风中自来往I
三十七年后的某日。
阿念将自己关在殿中，双颊通红。
过了今夜，明日就是她与玱玹哥哥的订婚宴了，她马上就要成为能时刻与玱玹哥哥并肩而立的未婚妻了。
能够嫁给玱玹，是她幻想了许多年的愿望，如今马上就要如愿，心情就像孩子拿到最大颗最甜蜜的糖果。
阿念下意识去摸脖颈，她想对着什么诉说她的喜悦。
“咦？”
阿念低头去看，自己锁骨下空荡荡的。
“怎么……”话没说完，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一枚海贝吊坠，它乖巧挂在她脖颈中。
阿念不禁去触碰它，那海贝又像粉尘般散去，再定睛细瞧，锁骨下依旧是空荡荡的。
哪有什么海贝项链？
“想什么呢！”阿念压下心底的复杂，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凝固的笑容被迫重新生动。
“我可是是阿念，我喜欢玱玹。”
阿念翻身呈大字摊在床上，此刻再生动的笑容都变得勉强——她又想起了某人。
那个叫做相柳的男子果真答应了37年前她的要求，没有再为难她，也没有再出现在她身边。
阿念忍不住好奇，叫海棠去找了九命相柳的身份玉简才知道对方是大荒残忍嗜血的九头蛇妖，传闻他为神农残将洪江所驱使杀了许多人灭了许多族，是个心狠手辣的坏蛋，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魔头……坏蛋……
阿念想着记忆中的每个他，觉得他并没有世人所说的那么坏。
他是冷漠的月光，她却能从她眼里感受到月光之外属于太阳的炙热；他是缥缈的晚风，她却能从她鼻尖嗅到晚风中缱绻的花香；他是无情的落雪，雪融终归于虚无，她却能从她耳中听见温柔的润物细无声，是成全，是最珍贵的永生。
阿念闭上眼：“不要再想了。”
“我知道你喜欢九命相柳，可是我从始至终也只想喜欢玱玹哥哥。”
“如今，是我存在，我只想按照我的心走向他。”
“玱玹哥哥是我余生想要的人。我只想要他，从未改变。”
“你会成全我吧？”
“喂，我能明白你，你……也能明白我吧？”
……
月光凛明，浮水小舟，舟内少女峨眉忽动。
银束蓦然吹来玉萼梅，雪白的花瓣映照碎光似星辰，风带来少女的话，如花点涟漪传入船中娇娥耳际，叫她耳尖动了下。
接下来，是她自己的声音——
“皓月在上，见我祈愿。”
“我希望九命相柳也能有力自保。”
“有人可依。”
“有处可去。”
“一世安乐无忧。”
一句接一句虔诚而哽咽的低语从上空而落，随花雨飘向湖面，飘向舟中。
女子额间冰莲花开始闪动，清丽容貌自主蜕变，待那张与清冷女子完全不同的明媚俏面展露时，少女猛然睁开了双眼。
视野中是熟悉的布景，是属于高辛的宫殿。
念柳噌得坐起身，她环顾四周，梳妆台上她喜欢的桃花小栽换成玉萼梅花枝。
三十七年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入脑海，念柳透过高辛忆的视角看到相柳的会面；看到自己被高辛王带去玉山在其所见下一遍遍证明着阿念自己的存在，看到阿念多次欲言又止还是遵守了与相柳的约定，将她的存在保护起来；看到当年暗杀者的下场；看到阿念从对小夭的别扭与嫌隙变成接受与认可；看到玱玹向自己与高辛王表明对蛊虫的看法，并向高辛王求亲；看到阿念高兴了许久，连做梦都是笑着的……
阿念的声音在心间响起——
“玱玹哥哥是我余生想要的人。我只想要他，从未改变。”
“你会成全我吧？”
“喂，我能明白你，你……也能明白我吧？”
念柳捂住自己的心膛，良久才说：“我能明白你，阿念。”
*
含章殿在清晨时迎来的第一位客是小夭。
“没想到，你居然是高辛王族第一个与男子订婚的王姬。”
任由海棠与仙贝摆弄妆容的念柳闻声抬头，喊着姐姐就扑了上来。
小夭有些意外，阿念已经许久未像现在这样亲昵与她打招呼了。
想罢，小夭感动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小心些，妆容要弄花了。”
“没关系的。”
小夭嗅到一丝不同，又道：“你怎么啦？”
“谢谢你，小夭。”
“……谢什么？”
“谢谢你还活着。”
小夭蹙眉，她担忧地推开念柳，念柳低头，还未绾成螺髻的垂髫遮去她的表情。
“阿念，你怎么了？”
“……没怎么。”
“你不开心吗？今天可是你大喜日子。”
念柳摇头，“开心啊。”
明明少女笑得极灿烂，可小夭却觉得这笑容越灿烂越苦涩。
“一想到能跟哥哥成为真正的家人，我就开心。”
小夭轻叹息，手贴念柳的脸颊：“阿念，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将山核桃交给你。我无比希望你有选择的机会，宁愿你选择其他人。”
“玱玹这一生，注定会拥有许多女人。”
念柳笑容不改，心里却跟打翻最苦的中药汤般。
小夭继续感慨：“真是造化弄人，哥哥曾说想像四叔四婶般一世一双人，你也曾说只想与一人相濡以沫，白首不分离，如今……”
“我们身上有蛊，订婚后就能名正言顺互相守护了。无论对我，还是对玱玹哥哥，哥哥与父王的决定都是对我最好的保护。”念柳说着说着，又垂下眸，一时眼观鼻鼻观心。
此番话她也不知是在对小夭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阿念，我真的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情人蛊就像给你们的未来埋下灾祸的种子，纸终将有包不住火的时候，哥哥的路更是非走不可。届时是哥哥在你身边，我们都会放心点，而有你在哥哥身边看着他，我也放心。”
小夭很真诚，正因为十年亲如姐妹的相处，念柳更加清楚她所言分量。小夭信任她，她将玱玹交给了自己。
念柳很想答应她，奈何喉咙像是被人用棉花堵住，半天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好在又有人进来了，众侍女对来者的见礼误打误撞给她解了围。
“王妃。”小夭行礼后，悄摸捏了把念柳的手便退出去了。那意思是叫她好好准备，不要紧张。
王妃接过海棠手中的玉梳，捻起念柳丝绸般柔顺的乌发梳理着。
海棠朝二人福身，带着殿内的侍女一并退出去，很快，四下无人，母女二人一坐一站对镜沉默。
半晌，念柳透过镜面问王妃：“娘，嫁给父王你幸福吗？”
静安王妃停下手上动作，也看向镜子。
“娘，你爱父王吗？”
王妃点头，唇角不由自主抿起温柔的浅笑。
念柳凝视镜中精致而陌生的自己，疑惑中藏上些许彷徨：“爱，到底是什么样的？”
末了，她又问：“娘，爱对女子的一生重要吗？”
王妃将玉梳放下，携起少女的手贴近她自己心间。
念柳迷茫转向她，但见王妃温柔微笑，一手以食指指天，又握拳而靠心——正是王妃的回答：问自己的心。
阿念将自己关在殿中，双颊通红。
过了今夜，明日就是她与玱玹哥哥的订婚宴了，她马上就要成为能时刻与玱玹哥哥并肩而立的未婚妻了。
能够嫁给玱玹，是她幻想了许多年的愿望，如今马上就要如愿，心情就像孩子拿到最大颗最甜蜜的糖果。
阿念下意识去摸脖颈，她想对着什么诉说她的喜悦。
“咦？”
阿念低头去看，自己锁骨下空荡荡的。
“怎么……”话没说完，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一枚海贝吊坠，它乖巧挂在她脖颈中。
阿念不禁去触碰它，那海贝又像粉尘般散去，再定睛细瞧，锁骨下依旧是空荡荡的。
哪有什么海贝项链？
“想什么呢！”阿念压下心底的复杂，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凝固的笑容被迫重新生动。
“我可是是阿念，我喜欢玱玹。”
阿念翻身呈大字摊在床上，此刻再生动的笑容都变得勉强——她又想起了某人。
那个叫做相柳的男子果真答应了37年前她的要求，没有再为难她，也没有再出现在她身边。
阿念忍不住好奇，叫海棠去找了九命相柳的身份玉简才知道对方是大荒残忍嗜血的九头蛇妖，传闻他为神农残将洪江所驱使杀了许多人灭了许多族，是个心狠手辣的坏蛋，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魔头……坏蛋……
阿念想着记忆中的每个他，觉得他并没有世人所说的那么坏。
他是冷漠的月光，她却能从她眼里感受到月光之外属于太阳的炙热；他是缥缈的晚风，她却能从她鼻尖嗅到晚风中缱绻的花香；他是无情的落雪，雪融终归于虚无，她却能从她耳中听见温柔的润物细无声，是成全，是最珍贵的永生。
阿念闭上眼：“不要再想了。”
“我知道你喜欢九命相柳，可是我从始至终也只想喜欢玱玹哥哥。”
“如今，是我存在，我只想按照我的心走向他。”
“玱玹哥哥是我余生想要的人。我只想要他，从未改变。”
“你会成全我吧？”
“喂，我能明白你，你……也能明白我吧？”
……
月光凛明，浮水小舟，舟内少女峨眉忽动。
银束蓦然吹来玉萼梅，雪白的花瓣映照碎光似星辰，风带来少女的话，如花点涟漪传入船中娇娥耳际，叫她耳尖动了下。
接下来，是她自己的声音——
“皓月在上，见我祈愿。”
“我希望九命相柳也能有力自保。”
“有人可依。”
“有处可去。”
“一世安乐无忧。”
一句接一句虔诚而哽咽的低语从上空而落，随花雨飘向湖面，飘向舟中。
女子额间冰莲花开始闪动，清丽容貌自主蜕变，待那张与清冷女子完全不同的明媚俏面展露时，少女猛然睁开了双眼。
视野中是熟悉的布景，是属于高辛的宫殿。
念柳噌得坐起身，她环顾四周，梳妆台上她喜欢的桃花小栽换成玉萼梅花枝。
三十七年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入脑海，念柳透过高辛忆的视角看到相柳的会面；看到自己被高辛王带去玉山在其所见下一遍遍证明着阿念自己的存在，看到阿念多次欲言又止还是遵守了与相柳的约定，将她的存在保护起来；看到当年暗杀者的下场；看到阿念从对小夭的别扭与嫌隙变成接受与认可；看到玱玹向自己与高辛王表明对蛊虫的看法，并向高辛王求亲；看到阿念高兴了许久，连做梦都是笑着的……
阿念的声音在心间响起——
“玱玹哥哥是我余生想要的人。我只想要他，从未改变。”
“你会成全我吧？”
“喂，我能明白你，你……也能明白我吧？”
念柳捂住自己的心膛，良久才说：“我能明白你，阿念。”
*
含章殿在清晨时迎来的第一位客是小夭。
“没想到，你居然是高辛王族第一个与男子订婚的王姬。”
任由海棠与仙贝摆弄妆容的念柳闻声抬头，喊着姐姐就扑了上来。
小夭有些意外，阿念已经许久未像现在这样亲昵与她打招呼了。
想罢，小夭感动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小心些，妆容要弄花了。”
“没关系的。”
小夭嗅到一丝不同，又道：“你怎么啦？”
“谢谢你，小夭。”
“……谢什么？”
“谢谢你还活着。”
小夭蹙眉，她担忧地推开念柳，念柳低头，还未绾成螺髻的垂髫遮去她的表情。
“阿念，你怎么了？”
“……没怎么。”
“你不开心吗？今天可是你大喜日子。”
念柳摇头，“开心啊。”
明明少女笑得极灿烂，可小夭却觉得这笑容越灿烂越苦涩。
“一想到能跟哥哥成为真正的家人，我就开心。”
小夭轻叹息，手贴念柳的脸颊：“阿念，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将山核桃交给你。我无比希望你有选择的机会，宁愿你选择其他人。”
“玱玹这一生，注定会拥有许多女人。”
念柳笑容不改，心里却跟打翻最苦的中药汤般。
小夭继续感慨：“真是造化弄人，哥哥曾说想像四叔四婶般一世一双人，你也曾说只想与一人相濡以沫，白首不分离，如今……”
“我们身上有蛊，订婚后就能名正言顺互相守护了。无论对我，还是对玱玹哥哥，哥哥与父王的决定都是对我最好的保护。”念柳说着说着，又垂下眸，一时眼观鼻鼻观心。
此番话她也不知是在对小夭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阿念，我真的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情人蛊就像给你们的未来埋下灾祸的种子，纸终将有包不住火的时候，哥哥的路更是非走不可。届时是哥哥在你身边，我们都会放心点，而有你在哥哥身边看着他，我也放心。”
小夭很真诚，正因为十年亲如姐妹的相处，念柳更加清楚她所言分量。小夭信任她，她将玱玹交给了自己。
念柳很想答应她，奈何喉咙像是被人用棉花堵住，半天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好在又有人进来了，众侍女对来者的见礼误打误撞给她解了围。
“王妃。”小夭行礼后，悄摸捏了把念柳的手便退出去了。那意思是叫她好好准备，不要紧张。
王妃接过海棠手中的玉梳，捻起念柳丝绸般柔顺的乌发梳理着。
海棠朝二人福身，带着殿内的侍女一并退出去，很快，四下无人，母女二人一坐一站对镜沉默。
半晌，念柳透过镜面问王妃：“娘，嫁给父王你幸福吗？”
静安王妃停下手上动作，也看向镜子。
“娘，你爱父王吗？”
王妃点头，唇角不由自主抿起温柔的浅笑。
念柳凝视镜中精致而陌生的自己，疑惑中藏上些许彷徨：“爱，到底是什么样的？”
末了，她又问：“娘，爱对女子的一生重要吗？”
王妃将玉梳放下，携起少女的手贴近她自己心间。
念柳迷茫转向她，但见王妃温柔微笑，一手以食指指天，又握拳而靠心——正是王妃的回答：问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