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无树I
小夭走出静舱，拐阶上平板时瞥见邶背手立于船侧，她冷不丁吓了跳。
“邶？”
防风邶才转身，对她微微一笑：“很吃惊？”
“……你在这做什么？”
邶望天际，道：“看风景。”
小夭抿嘴微弯，亦作随口应：“哦是吗？既然如此，那您慢慢看，徒儿我就先行告退。”
邶嗤道：“刚才被神农馨悦羞辱，还回去凑热闹？”
“有玱玹在，她若敢再羞辱我，她也不会好过。”
邶斜眼睨她，冷道：“呵，出去莫要告诉别人你我曾是师徒，丢人。”
小夭嘴一撇，“别光说我，你呢，我才不信你在这看风景。说吧，是不是在等阿念？”
邶顿时噤了声。
小夭像发现新大陆般得意起来，“怪不得玱玹总追问我你是否有异常，我还以为是你的真身被识破，现在想来是你与阿念之间……”
“什么真身？”
玱玹提墨膝裾而来，敏锐捕捉小夭话中蹊跷。
原是俩人说话间，玱玹与念柳亦从舱内往上走。
小夭与念柳身震，同时变得僵硬。
与念柳对视一眼，小夭立即改口：“是真神。”
玱玹疑惑抬眉，小夭不紧不慢道：“哥哥你不知道吧，防风家善射箭乃有一术箴言：练箭先练真神，神开则金石破。阿念，你与邶也算熟识，你也知道吧？”
玱玹顿在半梯，回头俯看念柳。
念柳只觉双颊还是生硬，扯唇接话：“……嗯。确有此事。”
邶未语而先动，眸光被玱玹腰带侧系着的高辛香缨吸引。
图案为双环鲤，精绣露水几纹，那本该是与他所有，能凑配成一对的。
也不知玱玹信服没有，他继而由梯央走到邶前，倒是爱才风度：“早听防风氏的箭术闻名大荒，除涂山夫人，防风公子你的箭术可称防风氏翘楚，更是教我妹妹小夭习得防身之道……不知阁下，有无兴趣归我麾下，做我的暗卫？”
邶眼神清淡，笑拒：“谢陛下抬爱，我惯爱潇洒，不喜拘束，就恕不从命了。”
玱玹对其拒绝并不意外，见他推脱，还是作了惋惜神态。
“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拍了拍邶肩膀，念柳与小夭暗自松口气，邶却倏忽敛眸拧住眉头——玱玹居然在暗探他的修为灵力！
邶冷抿唇，猛地扣握玱玹手腕，叫玱玹的灵力霸道阻于腕脉处。
他意味深长平瞩玱玹：“天下能者皆于陛下膝前，我等蚍蜉泛辈岂值陛下费心？”
神族灵源被阻，便如那血液堵塞不循环，玱玹暗吃一暂闷堵，面不改色甩开他的手。
玱玹收了平易近人，抿唇犀利：“是蚍蜉泛辈，还是佼佼强者，还真不是自己说了算。”
他沉半眸忽笑：“你说对吗？防风……邶？”
彼时，念柳与小夭都嗅出点不对劲了，特别是念柳，生怕他们多聊就要燃起无名硝烟来。
念柳赶紧道：“对对对，两位说的都对。哎呀这祭月节讲究的是团圆，聚团成圆，亦有和气之说，大家来参宴就是享乐的，走走走，一起喝酒去！”
玱玹与邶即刻同声呵斥：“不准喝酒！”
念柳被左右吼吓一跳，小夭也懵，紧接偷摸笑。
小夭凑靠念柳，打趣她：“对啊阿念！你酒量最是差！可不准喝酒了，不然，酒撇子名要扬满大荒了。”
“才不会！”
念柳心底懑闷不平顶嘴：不是她吹，但凡在场各位来她的世界，谁先醉趴当孬种还不一定呢！
念柳抬眼凝望楼沿白影。
若是……
她悄默与邶相视，一绺叹息经唇而逸。
“好了好了！”小夭又赶紧拉过玱玹，伸肘撑推也似地引他往宴中去：“佳节良日，都杵在此处做什么意思，赏花觅乐才不负好时光！”
*
今日祭月，幕深见圆玉，是行水宴高潮。
因方雷妃是在河边长大，每逢仲秋十五皆会偏循灯俗，沿河边放上花灯，灯携愿随河流缘去，自是向水神祈福。
各方宾客有来自轩辕、高辛、还有来自神农等地，本是一方习俗，方雷妃有想过与众同乐，却顾忌民族有别愣是没提说。
待晚膳后，玱玹参席共月，偶然听方雷芸说起放花灯之事，饶有兴趣，便鼓励方雷妃民艺交融。
这敢情好！
于是方雷妃喜笑颜开唤来婢女们，叫她们将事先准备好的荷花灯取出来，分给来此宴的诸位。
婢子、侍卫们也欣喜，贴心若方雷妃，竟给他们也准备了。
一时间，船客们捧着分发下来的精美花灯互相攀耀掌灯精致，又互相夸赞对方的花灯好看，大家似有共识，先夸灯、再夸方雷妃，最后亦是重点：夸谢轩辕陛下——特别是方雷氏的来客，简直热泪盈眶。
方雷妃招呼众人放灯，由于大镜湖不似流河顺逆风水，所以若想将花灯放水飘逸须得下湖沿，也就是岸边。
当然，宾客们也可以继续选择坐船或是自撑侍卫们赶来的扁舟去湖的任意角落施放。
或许怕小夭惹祸，玱玹一直将小夭提溜在身边，璟巴望着，拉着昶也下了岸，上那边角亭去。意映心里不想离船，恰因先前馨悦刻薄的暗嘲惹得面子难下，硬是跟璟他们下来，又不着痕迹地隐忍于方雷妃与馨悦身旁，而念柳不愿与馨悦离得太近，跟小夭知会声后就往其他要开的船只躲去。
念柳拿了朵桃红花灯，又拿了朵杏白花灯，乐呵呵穿行在河岸人群中。
恍然间，三两聚聊放灯的人群中，出现了张叫念柳熟悉的侧脸，他未拿灯，不仅如此，他侧露衣袖是空荡荡的。
阿刀？
他不是在轩辕城里当暗桩，怎么会在中原水宴中露面？
满腹疑惑促使念柳转步，她想侧前追上去。
“在看什么？”
邶自身后拉住她。
念柳下意识回头，又急忙正身重寻阿刀的身影——月下灯明中早没那断臂男子的踪迹，
邶：“怎么了？”
念柳将眼神收回来，才答：“我好像看见熟人了。”
“熟人？”邶移眸朝四周张望，问道：“我认识么？”
“不认识。”
念柳忽“咦”了声，见邶手中也拿了两朵花灯，一朵桃红，另一朵则是绛红。
邶见她注视手里的灯，藏掖似地背手而伫。
念柳瘪嘴，眼巴巴嘟囔：“小气鬼，看一下都不行啦？”
正逢船侍在船沿呼唤：“诸位贵客，还未上船的请抓紧上船！船马上要开了！”
念柳对邶道：“船要开了。”
邶将那朵桃红花灯匆匆塞给念柳，长腿迈动便往舷梯去。
“走吧，上船。”
念柳猝然得了第三朵花灯，人忽然变得手忙脚乱，她有些惊喜道：“你、你特意给我拿的？”
邶被她傻样逗乐，立于梯首柔声又催：“还不快上来？”
“来啦来啦！”
念柳雀跃应下，还未来得及多顾忌，须得只顾迎船赶上。
……
不远处的八角赏亭，玱玹与小夭并立美人靠前正好能窥见方才邶与念柳的互动。
八月秋风舒爽，沁人心脾，小夭却没由来察觉风的冷凛。
“小夭。”玱玹猝然唤了小夭一声。
小夭莫名紧张起来，她颇有些沙哑应他：“怎么了，哥哥？”
玱玹沉声，忽冷不丁道：“防风邶，就是九命相柳吧？”
“邶？”
防风邶才转身，对她微微一笑：“很吃惊？”
“……你在这做什么？”
邶望天际，道：“看风景。”
小夭抿嘴微弯，亦作随口应：“哦是吗？既然如此，那您慢慢看，徒儿我就先行告退。”
邶嗤道：“刚才被神农馨悦羞辱，还回去凑热闹？”
“有玱玹在，她若敢再羞辱我，她也不会好过。”
邶斜眼睨她，冷道：“呵，出去莫要告诉别人你我曾是师徒，丢人。”
小夭嘴一撇，“别光说我，你呢，我才不信你在这看风景。说吧，是不是在等阿念？”
邶顿时噤了声。
小夭像发现新大陆般得意起来，“怪不得玱玹总追问我你是否有异常，我还以为是你的真身被识破，现在想来是你与阿念之间……”
“什么真身？”
玱玹提墨膝裾而来，敏锐捕捉小夭话中蹊跷。
原是俩人说话间，玱玹与念柳亦从舱内往上走。
小夭与念柳身震，同时变得僵硬。
与念柳对视一眼，小夭立即改口：“是真神。”
玱玹疑惑抬眉，小夭不紧不慢道：“哥哥你不知道吧，防风家善射箭乃有一术箴言：练箭先练真神，神开则金石破。阿念，你与邶也算熟识，你也知道吧？”
玱玹顿在半梯，回头俯看念柳。
念柳只觉双颊还是生硬，扯唇接话：“……嗯。确有此事。”
邶未语而先动，眸光被玱玹腰带侧系着的高辛香缨吸引。
图案为双环鲤，精绣露水几纹，那本该是与他所有，能凑配成一对的。
也不知玱玹信服没有，他继而由梯央走到邶前，倒是爱才风度：“早听防风氏的箭术闻名大荒，除涂山夫人，防风公子你的箭术可称防风氏翘楚，更是教我妹妹小夭习得防身之道……不知阁下，有无兴趣归我麾下，做我的暗卫？”
邶眼神清淡，笑拒：“谢陛下抬爱，我惯爱潇洒，不喜拘束，就恕不从命了。”
玱玹对其拒绝并不意外，见他推脱，还是作了惋惜神态。
“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拍了拍邶肩膀，念柳与小夭暗自松口气，邶却倏忽敛眸拧住眉头——玱玹居然在暗探他的修为灵力！
邶冷抿唇，猛地扣握玱玹手腕，叫玱玹的灵力霸道阻于腕脉处。
他意味深长平瞩玱玹：“天下能者皆于陛下膝前，我等蚍蜉泛辈岂值陛下费心？”
神族灵源被阻，便如那血液堵塞不循环，玱玹暗吃一暂闷堵，面不改色甩开他的手。
玱玹收了平易近人，抿唇犀利：“是蚍蜉泛辈，还是佼佼强者，还真不是自己说了算。”
他沉半眸忽笑：“你说对吗？防风……邶？”
彼时，念柳与小夭都嗅出点不对劲了，特别是念柳，生怕他们多聊就要燃起无名硝烟来。
念柳赶紧道：“对对对，两位说的都对。哎呀这祭月节讲究的是团圆，聚团成圆，亦有和气之说，大家来参宴就是享乐的，走走走，一起喝酒去！”
玱玹与邶即刻同声呵斥：“不准喝酒！”
念柳被左右吼吓一跳，小夭也懵，紧接偷摸笑。
小夭凑靠念柳，打趣她：“对啊阿念！你酒量最是差！可不准喝酒了，不然，酒撇子名要扬满大荒了。”
“才不会！”
念柳心底懑闷不平顶嘴：不是她吹，但凡在场各位来她的世界，谁先醉趴当孬种还不一定呢！
念柳抬眼凝望楼沿白影。
若是……
她悄默与邶相视，一绺叹息经唇而逸。
“好了好了！”小夭又赶紧拉过玱玹，伸肘撑推也似地引他往宴中去：“佳节良日，都杵在此处做什么意思，赏花觅乐才不负好时光！”
*
今日祭月，幕深见圆玉，是行水宴高潮。
因方雷妃是在河边长大，每逢仲秋十五皆会偏循灯俗，沿河边放上花灯，灯携愿随河流缘去，自是向水神祈福。
各方宾客有来自轩辕、高辛、还有来自神农等地，本是一方习俗，方雷妃有想过与众同乐，却顾忌民族有别愣是没提说。
待晚膳后，玱玹参席共月，偶然听方雷芸说起放花灯之事，饶有兴趣，便鼓励方雷妃民艺交融。
这敢情好！
于是方雷妃喜笑颜开唤来婢女们，叫她们将事先准备好的荷花灯取出来，分给来此宴的诸位。
婢子、侍卫们也欣喜，贴心若方雷妃，竟给他们也准备了。
一时间，船客们捧着分发下来的精美花灯互相攀耀掌灯精致，又互相夸赞对方的花灯好看，大家似有共识，先夸灯、再夸方雷妃，最后亦是重点：夸谢轩辕陛下——特别是方雷氏的来客，简直热泪盈眶。
方雷妃招呼众人放灯，由于大镜湖不似流河顺逆风水，所以若想将花灯放水飘逸须得下湖沿，也就是岸边。
当然，宾客们也可以继续选择坐船或是自撑侍卫们赶来的扁舟去湖的任意角落施放。
或许怕小夭惹祸，玱玹一直将小夭提溜在身边，璟巴望着，拉着昶也下了岸，上那边角亭去。意映心里不想离船，恰因先前馨悦刻薄的暗嘲惹得面子难下，硬是跟璟他们下来，又不着痕迹地隐忍于方雷妃与馨悦身旁，而念柳不愿与馨悦离得太近，跟小夭知会声后就往其他要开的船只躲去。
念柳拿了朵桃红花灯，又拿了朵杏白花灯，乐呵呵穿行在河岸人群中。
恍然间，三两聚聊放灯的人群中，出现了张叫念柳熟悉的侧脸，他未拿灯，不仅如此，他侧露衣袖是空荡荡的。
阿刀？
他不是在轩辕城里当暗桩，怎么会在中原水宴中露面？
满腹疑惑促使念柳转步，她想侧前追上去。
“在看什么？”
邶自身后拉住她。
念柳下意识回头，又急忙正身重寻阿刀的身影——月下灯明中早没那断臂男子的踪迹，
邶：“怎么了？”
念柳将眼神收回来，才答：“我好像看见熟人了。”
“熟人？”邶移眸朝四周张望，问道：“我认识么？”
“不认识。”
念柳忽“咦”了声，见邶手中也拿了两朵花灯，一朵桃红，另一朵则是绛红。
邶见她注视手里的灯，藏掖似地背手而伫。
念柳瘪嘴，眼巴巴嘟囔：“小气鬼，看一下都不行啦？”
正逢船侍在船沿呼唤：“诸位贵客，还未上船的请抓紧上船！船马上要开了！”
念柳对邶道：“船要开了。”
邶将那朵桃红花灯匆匆塞给念柳，长腿迈动便往舷梯去。
“走吧，上船。”
念柳猝然得了第三朵花灯，人忽然变得手忙脚乱，她有些惊喜道：“你、你特意给我拿的？”
邶被她傻样逗乐，立于梯首柔声又催：“还不快上来？”
“来啦来啦！”
念柳雀跃应下，还未来得及多顾忌，须得只顾迎船赶上。
……
不远处的八角赏亭，玱玹与小夭并立美人靠前正好能窥见方才邶与念柳的互动。
八月秋风舒爽，沁人心脾，小夭却没由来察觉风的冷凛。
“小夭。”玱玹猝然唤了小夭一声。
小夭莫名紧张起来，她颇有些沙哑应他：“怎么了，哥哥？”
玱玹沉声，忽冷不丁道：“防风邶，就是九命相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