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素质高，颜亭云真的会给他一巴掌。
事实上，颜亭云从不想因为私人情绪耽误公事，因此只是扫了他闵祁一眼以示警告，后面便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到了酒店，颜亭云和指导老师住在一间，闵祁和另一位男老师住在隔壁。
“亭云，我们老师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让闵祁做主讲，你当他的副手，你觉得怎么样？”
颜亭云错愕：“可是这个项目从起草到实践，都是我在全程监责。”
“我们也是经过慎重考虑才作出的决定。”指导老师说，“我们看过其他组的排演，基本上都是男生作为主讲，女生心理承受能力差，万一那些男生说话重些，又或者出现差池，你一个女生不好控场。”
“老师，我还没上场，您怎么就知道我控不住场？”颜亭云压着火气，用尽了所有的素质和老师沟通，“您见过我和闵祁排演的，我和闵祁谁更适合上台，相信您心里有衡量。”
指导老师沉默不语，片刻，才道：“颜亭云，要服从安排。”
服从？
若就此妥协，她几个月的日日夜夜算什么？
许是颜亭云的不满表现得太过明显，指导老师叹气，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就这样安排吧，今晚好好休息，备战明天的比赛。”
今夜对于颜亭云来说，怕是个不眠之夜了。
路棠：【不是他们有病吧？这和男女有什么关系？】
楚苏：【我记得这个老师好像有点重男轻女，上次听她讲课快把我恶心吐了。】
言今：【想起来了，那节课我也听了，一股子爹味发言，三两句话离不开她家好大儿，现在想想都恶心。】
颜亭云沉默躲在队伍后面，瞥了眼台上谈笑风生的三人，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有了迷惘。
轻飘飘的一笔带过，真的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吗？
再一再二不再三，退一万步讲，凭什么闵祁只欺负她一个，不就是因为她性子温吞，最怕麻烦吗？
颜亭云抬眸，对上闵祁得意的目光，倏然勾了勾唇角。
她怕麻烦，不代表她不会为别人制造麻烦。
“第五组。”
“我们组的记忆芯片可以侵入人脑，将更改大脑记忆……”
路棠：【他们凭什么不让你上台？】
颜亭云站在自动售卖机前，挑选了一瓶看上去很好喝的饮料。
颜亭云：【不上去就不上去了，正好我不想给他打下手。】
路棠：【真憋屈】
颜亭云拧开瓶盖，尝了尝，觉得味道很怪。
正要拍照发给路棠，余光捕捉到指导老师匆匆跑出实验场的身影。
“颜亭云，你是不是改数据了？”
颜亭云拧紧瓶盖，满脸不解：“老师您在说什么？”
“你！”指导老师想起什么，气愤地一跺脚，拽着她往实验室跑。
刚一进门，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朝她们看来。
“她，她也是小组成员！”
居于评委席中央的女评委翻了翻手中的资料，说：“你们的参赛单上只写了闵祁一个人的名字，现在出了差池，临时拉个人就当小组成员救场，你们赛前究竟有没有认真阅读比赛规则？”
评委劈头盖脸的训斥骂得两位指导老师脸上姹紫嫣红，颜亭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也揣测出了七八分前因。
“老师，我确实是小组成员之一。”颜亭云开口道，“我临时出了点意外，所以才迟到了。”
女评委挑眉：“叫什么名字？”
“颜亭云。”
颜亭云上前，看到了评委的全名——习蓉。
习蓉又翻阅报名表：“嗯，有你的名字。这个系统代码是你编写的？”
颜亭云望向一旁的闵祁。
闵祁面色苍白，慌张解释道：“是颜亭云编写的，我只负责外型设计。”
“哦，外型设计啊……”习蓉盯着面前沉重的电脑，若有所思，“你刚刚不还说这个112从外型到编码都是由你一手设计的吗？”
闵祁张了张嘴，一时竟想不出搪塞的借口。
颜亭云收回审视的目光，不禁暗暗冷笑。
难怪今天不让她上场，原来是把颜亭云当成替死鬼了。
“老师，这编码是我写的。”颜亭云倏然开口，打破了习蓉施加的冷肃气氛，“有什么问题吗？”
习蓉只手托腮，指尖绕着笔：“可以给我讲讲灵感来源吗？”
“我的灵感来源于我的姥姥，”颜亭云深吸一口气，“她曾患有阿尔兹海默症。”
“她害怕忘记我，她想拼命记住我，但最后还是忘记了我。”颜亭云垂眸，小声道，“所以我想用科技改变生物学，让姥姥记住我，虽然现在的系统还不成熟……”
“确实不太成熟，漏洞很多。”习蓉笑了笑，看向闵祁时，那份笑意化作寒刃，深深刺入他的心脏，“有些东西是别人偷不走的，你的想法很精妙，不过不太适合你现在的身份。”
颜亭云自然知道这个设计有多荒谬。
人的大脑是现代机器无可替代的，人脑可以抗衡人脑，现代物理却不能。
现在颜亭云企图用现代物理抗衡世界上最精妙的生物创造，简直是异想天开。
毫不夸张地说，当初这个设计理念提出来时，没有一个人赞同她。
若不是颜亭云已经设计出了代码，恐怕现在摆上展台的，便是一个个冰冷的机器人了。
颜亭云主动献出设计思路，只是为了借助学校的资源，进一步完善她的系统罢了。
构思了近十年的计划，又怎么会因为一个比赛而轻易放弃。
下了场，颜亭云接通了舍友的电话。
“你终于接电话了。”听到颜亭云的声音，言今松了口气，“我们差点翘课去找你了。”
“没事，刚才出了点小问题，现在都解决了。”
“那些老师没有为难你吧？”
“他们不敢。”颜亭云说，“那个系统程序我早就申请专利了，如果他们真的想让闵祁顶替我上位，我就一纸诉状把他们全都告上法院。”
想了想，颜亭云补充道：“还有之前闵祁借女朋友账号引导网暴，我也去公安局备案了。新账旧账算下来，足够他进去蹲两年。”
“这种小人真该物理阉割！”听筒里传来路棠愤愤不平的声音，“这次让他逃过一劫，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颜亭云抬眸，远处闵祁被几个老师簇拥着说笑，全然忘记了方才赛场上的窘况。
“没有下次了。”颜亭云淡然道。
因为指导老师们的多此一举，即使创意新颖，他们也只获得了三等奖。
后来导师偶然提起此事，颜亭云才知道，若当初颜亭云没有上台解围，恐怕他们学校会因为原创性存疑而被禁赛三年。
这个三等奖，很大一部分是评委的私心。
寒假前，颜亭云在学校附近找到了一处出租房。
“今天下午我有时间，不如你下午来看房吧。”
下午两点多有一场考试，按她平时做题效率，能提前半个小时交卷。
想来时间不紧张，颜亭云便答应下来。
三点整，颜亭云在一众惊叹声中第一个交了卷。
监考老师惊讶地看向她：“不再检查一下吗？”
“不了，我有急事。”
出租房的地址离学校不远，坐公交十分钟直达。
许是考试的缘故，从前拥挤的公交站牌附近如今只有零星几个学生，甚至有些已经拎上了行李箱。
颜亭云搜索最近的一趟公交车，提前翻出乘车码，静静等待公交。
“F**K。”
“（英）真他爹的无语，我找不着家了。”
外国人？
颜亭云悄悄朝旁边看去，一个身穿牛仔外套的男生坐在行李箱上，无处安放的长腿一伸一屈，硬是把行李箱坐成了滑滑车。
不知那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窝，他胡乱抓了把微长的棕发，对着手机就是一通妙语连珠。
因为语速太快，颜亭云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隐约觉得他骂得很脏。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颜亭云将口罩向上拽了拽，稍稍往一旁挪了两步。
“（英）我才几年没回国，国内已经进化成我看不懂的样子了。”男生仰天长叹，“接下来怎么办？没事，我听说这个学校附近有小吃街，我打算去那里包个场——什么？钱？我是缺钱的人吗？我穷的只剩钱了好吗？”
颜亭云突然觉得，听不懂英语也挺好的。
正想着，公交车来了。
人群一拥而上，颜亭云堪堪避开险些撞到她的行李箱，扫码上车，在靠近前车门的空位上就坐。
略显拥挤的公交车立刻被大小行李箱占满，公交车司机不断喊着“往后走”，一片怨艾声中，最后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上了车，见状，司机关上了车门。
“我没零钱。”
“扫码或者刷卡。”
颜亭云循声望去，方才等车的那个人站在刷卡处，攥着手机，一张俊秀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扫码是什么……刷卡?我身上只有银行卡。”
众人：“……”
“扫我的吧。”颜亭云把手机递给他，指了指扫码处的机器，“贴一下就行。”
滴！扫码成功！
机器声响起，男生眼睛倏然一亮：“amazing！”
归还手机时，男生说了句“谢谢”，随后从牛仔外套里摸出一张纸票，说：“用美金还可以吗？”
周围乘客望着纸票上深绿色的外国老头，陷入沉思。
颜亭云看了看手机里一块五的扣费，藏在口罩下的嘴唇抿了抿：“我……找不开。”
事实上，颜亭云从不想因为私人情绪耽误公事，因此只是扫了他闵祁一眼以示警告，后面便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到了酒店，颜亭云和指导老师住在一间，闵祁和另一位男老师住在隔壁。
“亭云，我们老师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让闵祁做主讲，你当他的副手，你觉得怎么样？”
颜亭云错愕：“可是这个项目从起草到实践，都是我在全程监责。”
“我们也是经过慎重考虑才作出的决定。”指导老师说，“我们看过其他组的排演，基本上都是男生作为主讲，女生心理承受能力差，万一那些男生说话重些，又或者出现差池，你一个女生不好控场。”
“老师，我还没上场，您怎么就知道我控不住场？”颜亭云压着火气，用尽了所有的素质和老师沟通，“您见过我和闵祁排演的，我和闵祁谁更适合上台，相信您心里有衡量。”
指导老师沉默不语，片刻，才道：“颜亭云，要服从安排。”
服从？
若就此妥协，她几个月的日日夜夜算什么？
许是颜亭云的不满表现得太过明显，指导老师叹气，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就这样安排吧，今晚好好休息，备战明天的比赛。”
今夜对于颜亭云来说，怕是个不眠之夜了。
路棠：【不是他们有病吧？这和男女有什么关系？】
楚苏：【我记得这个老师好像有点重男轻女，上次听她讲课快把我恶心吐了。】
言今：【想起来了，那节课我也听了，一股子爹味发言，三两句话离不开她家好大儿，现在想想都恶心。】
颜亭云沉默躲在队伍后面，瞥了眼台上谈笑风生的三人，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有了迷惘。
轻飘飘的一笔带过，真的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吗？
再一再二不再三，退一万步讲，凭什么闵祁只欺负她一个，不就是因为她性子温吞，最怕麻烦吗？
颜亭云抬眸，对上闵祁得意的目光，倏然勾了勾唇角。
她怕麻烦，不代表她不会为别人制造麻烦。
“第五组。”
“我们组的记忆芯片可以侵入人脑，将更改大脑记忆……”
路棠：【他们凭什么不让你上台？】
颜亭云站在自动售卖机前，挑选了一瓶看上去很好喝的饮料。
颜亭云：【不上去就不上去了，正好我不想给他打下手。】
路棠：【真憋屈】
颜亭云拧开瓶盖，尝了尝，觉得味道很怪。
正要拍照发给路棠，余光捕捉到指导老师匆匆跑出实验场的身影。
“颜亭云，你是不是改数据了？”
颜亭云拧紧瓶盖，满脸不解：“老师您在说什么？”
“你！”指导老师想起什么，气愤地一跺脚，拽着她往实验室跑。
刚一进门，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朝她们看来。
“她，她也是小组成员！”
居于评委席中央的女评委翻了翻手中的资料，说：“你们的参赛单上只写了闵祁一个人的名字，现在出了差池，临时拉个人就当小组成员救场，你们赛前究竟有没有认真阅读比赛规则？”
评委劈头盖脸的训斥骂得两位指导老师脸上姹紫嫣红，颜亭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也揣测出了七八分前因。
“老师，我确实是小组成员之一。”颜亭云开口道，“我临时出了点意外，所以才迟到了。”
女评委挑眉：“叫什么名字？”
“颜亭云。”
颜亭云上前，看到了评委的全名——习蓉。
习蓉又翻阅报名表：“嗯，有你的名字。这个系统代码是你编写的？”
颜亭云望向一旁的闵祁。
闵祁面色苍白，慌张解释道：“是颜亭云编写的，我只负责外型设计。”
“哦，外型设计啊……”习蓉盯着面前沉重的电脑，若有所思，“你刚刚不还说这个112从外型到编码都是由你一手设计的吗？”
闵祁张了张嘴，一时竟想不出搪塞的借口。
颜亭云收回审视的目光，不禁暗暗冷笑。
难怪今天不让她上场，原来是把颜亭云当成替死鬼了。
“老师，这编码是我写的。”颜亭云倏然开口，打破了习蓉施加的冷肃气氛，“有什么问题吗？”
习蓉只手托腮，指尖绕着笔：“可以给我讲讲灵感来源吗？”
“我的灵感来源于我的姥姥，”颜亭云深吸一口气，“她曾患有阿尔兹海默症。”
“她害怕忘记我，她想拼命记住我，但最后还是忘记了我。”颜亭云垂眸，小声道，“所以我想用科技改变生物学，让姥姥记住我，虽然现在的系统还不成熟……”
“确实不太成熟，漏洞很多。”习蓉笑了笑，看向闵祁时，那份笑意化作寒刃，深深刺入他的心脏，“有些东西是别人偷不走的，你的想法很精妙，不过不太适合你现在的身份。”
颜亭云自然知道这个设计有多荒谬。
人的大脑是现代机器无可替代的，人脑可以抗衡人脑，现代物理却不能。
现在颜亭云企图用现代物理抗衡世界上最精妙的生物创造，简直是异想天开。
毫不夸张地说，当初这个设计理念提出来时，没有一个人赞同她。
若不是颜亭云已经设计出了代码，恐怕现在摆上展台的，便是一个个冰冷的机器人了。
颜亭云主动献出设计思路，只是为了借助学校的资源，进一步完善她的系统罢了。
构思了近十年的计划，又怎么会因为一个比赛而轻易放弃。
下了场，颜亭云接通了舍友的电话。
“你终于接电话了。”听到颜亭云的声音，言今松了口气，“我们差点翘课去找你了。”
“没事，刚才出了点小问题，现在都解决了。”
“那些老师没有为难你吧？”
“他们不敢。”颜亭云说，“那个系统程序我早就申请专利了，如果他们真的想让闵祁顶替我上位，我就一纸诉状把他们全都告上法院。”
想了想，颜亭云补充道：“还有之前闵祁借女朋友账号引导网暴，我也去公安局备案了。新账旧账算下来，足够他进去蹲两年。”
“这种小人真该物理阉割！”听筒里传来路棠愤愤不平的声音，“这次让他逃过一劫，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颜亭云抬眸，远处闵祁被几个老师簇拥着说笑，全然忘记了方才赛场上的窘况。
“没有下次了。”颜亭云淡然道。
因为指导老师们的多此一举，即使创意新颖，他们也只获得了三等奖。
后来导师偶然提起此事，颜亭云才知道，若当初颜亭云没有上台解围，恐怕他们学校会因为原创性存疑而被禁赛三年。
这个三等奖，很大一部分是评委的私心。
寒假前，颜亭云在学校附近找到了一处出租房。
“今天下午我有时间，不如你下午来看房吧。”
下午两点多有一场考试，按她平时做题效率，能提前半个小时交卷。
想来时间不紧张，颜亭云便答应下来。
三点整，颜亭云在一众惊叹声中第一个交了卷。
监考老师惊讶地看向她：“不再检查一下吗？”
“不了，我有急事。”
出租房的地址离学校不远，坐公交十分钟直达。
许是考试的缘故，从前拥挤的公交站牌附近如今只有零星几个学生，甚至有些已经拎上了行李箱。
颜亭云搜索最近的一趟公交车，提前翻出乘车码，静静等待公交。
“F**K。”
“（英）真他爹的无语，我找不着家了。”
外国人？
颜亭云悄悄朝旁边看去，一个身穿牛仔外套的男生坐在行李箱上，无处安放的长腿一伸一屈，硬是把行李箱坐成了滑滑车。
不知那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窝，他胡乱抓了把微长的棕发，对着手机就是一通妙语连珠。
因为语速太快，颜亭云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隐约觉得他骂得很脏。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颜亭云将口罩向上拽了拽，稍稍往一旁挪了两步。
“（英）我才几年没回国，国内已经进化成我看不懂的样子了。”男生仰天长叹，“接下来怎么办？没事，我听说这个学校附近有小吃街，我打算去那里包个场——什么？钱？我是缺钱的人吗？我穷的只剩钱了好吗？”
颜亭云突然觉得，听不懂英语也挺好的。
正想着，公交车来了。
人群一拥而上，颜亭云堪堪避开险些撞到她的行李箱，扫码上车，在靠近前车门的空位上就坐。
略显拥挤的公交车立刻被大小行李箱占满，公交车司机不断喊着“往后走”，一片怨艾声中，最后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上了车，见状，司机关上了车门。
“我没零钱。”
“扫码或者刷卡。”
颜亭云循声望去，方才等车的那个人站在刷卡处，攥着手机，一张俊秀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扫码是什么……刷卡?我身上只有银行卡。”
众人：“……”
“扫我的吧。”颜亭云把手机递给他，指了指扫码处的机器，“贴一下就行。”
滴！扫码成功！
机器声响起，男生眼睛倏然一亮：“amazing！”
归还手机时，男生说了句“谢谢”，随后从牛仔外套里摸出一张纸票，说：“用美金还可以吗？”
周围乘客望着纸票上深绿色的外国老头，陷入沉思。
颜亭云看了看手机里一块五的扣费，藏在口罩下的嘴唇抿了抿：“我……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