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晚秋奉武帝之命,于次日同各位大臣一同上朝。

    “众爱卿,花将军在此,若有上疏者尽情奏之。”龙椅上的武曌虽然年迈但是却瞧不出几分迟暮之色。

    “圣上,此人女扮男装上战场乃欺君罔上,此罪一等;自古以来便不曾有过女人查案的先例,此罪二等,还望圣上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吴达率先站出,于朝堂之上指出其罪过。

    还不等花晚秋开口为自己辩解半句,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圣上,吴大人乃是下官所案当事人叔伯,吴大人此番话可有替子侄出气之嫌,仍然有待观察。”孟丽君仗义执言,“依臣愚见,吴大人该当回避才是以显我大周王朝司法之公正无私。”

    武帝本就欲放花晚秋一条生路,如今她功成复命,身为君子岂有出尔反尔之理?

    然而奈何大臣上疏反对,她不得不为平民心而于朝堂之上议论此事。

    “那依孟爱卿所言,如何处置花将军为好?”武曌闻言顺坡下驴地发问道。

    孟丽君深深俯首,字字掷地有声,“依微臣之见,花将军赫赫军功在身,又破冤案一件,该当功过相抵,不可治其死罪,亦显圣上仁慈爱民之心。”

    “照孟大人此言,既然你言我有包庇之意……”吴达冷哼一声,煽动的鼻翼之间充斥着不屑,睥睨着眼,“那我倒怀疑你是否因此案蒙她恩而出此言。”

    “微臣复议,”另一白髯大臣站出,“且不论此女欺君在先,大理寺卿常在,如何谈得上让一女流之辈来查案。女子向来为感情所支配,又如何保证其司法之中不掺杂个人情感利益。”

    花晚秋闻言虎躯一震,所谓儒家学士不如改为男家学士,受过现代教育的她可不吃男尊女卑那一套。

    更何况当今圣上也乃一介妇人,此言当真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弹劾自己,实则弹劾执政的武帝。

    一番僵持之下,陆易也站了出来。

    一身宝蓝织缎的官服衬得他耀眼非凡,本就细腻的皮肤也显得更加白皙。

    先前的高马尾不再,发丝尽被包裹于官帽之中,那双眉眼中闪烁着的光正得发邪。

    “此案乃花将军一人所破,本官虽曾经位居大理寺少卿,可花将军着实令本官折服。”

    “圣上万裁,燕王乃李唐旧室皇亲,大抵是年迈已久,才糊涂上言。”孟丽君先是为李佶开脱一番,而后顺着陆易的话说下去,

    “陆御史与花将军可是萍水相逢,也为她仗义执言,可见花将军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话音刚落陆易便慷慨陈词,中气十足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大殿:

    “花将军屡战屡胜,若是这些功名落到各位大臣头上,早就论功行赏,封侯拜相……”

    “如今仅仅因她乃一介女流,便称那些功劳不作数,岂不荒谬?”陆易说到激愤之时,更是于朝堂之上来回踱步,“圣上向来慧眼识珠,任人唯贤,怎可因此而荒废了一个大好人才!”

    “说到底,各位公卿不过惶恐一介女流官居上位,强压自己一头。1”他捶胸顿足地愤愤道,

    “同为诵读圣贤书之人,陆某为各位感到不耻!”

    孟丽君为其气氛所感染,激动至极他竟下跪死谏,“诚然,得益于花将军微臣才保全名节。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若是花将军今日血溅当场,孟某以头抢地也在所不惜。”

    孟丽君再三叩首,以至额前渗出点点血迹,雪白的脸上眼眶通红,他哽咽着抽了抽酸涩的鼻尖,“望圣上三思啊!”

    武曌早已明了,即使燕啄李唐旧室,也堵不住那些反对自己执政之人的众口铄金。

    或前朝老臣,或旧室宗亲,熙熙攘攘不过借口罢了。

    最根本的原因仍然在于,自己仅仅一介女流。

    “草民闻言,圣上知人之任,大肆鼓励荐举以求得能人贤才。”

    花晚秋深深鞠躬,随后跪下俯首,“草民能识文断字,略通医术之道,深谙大周律法严明;

    故特此恳求圣上,封草民为八品监察御史,定不辜圣上所托,不负天下民心。”

    反花派闻言大惊失色,欲以魔法打败魔法,纷纷效仿花晚秋屈膝

    下跪,“圣上三思啊!自古以来未曾有过女子为官为吏的先例。”

    “既无传统,那便由我来做此先例!”此话同雷霆万钧一般从花晚秋之口迸发而出,激荡着空气中的每一粒每一寸尘土。

    大抵是众人皆为此澎湃的气势所吓,一时之间大殿上静得连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微臣复议!”仅仅孟丽君反应快,迅速地拱手致礼,

    “微臣早已领略花将军的智谋无双,微臣也愿推荐花将军为圣上所用。”

    “微臣复议!”

    陆易虽然发声支持她,但是却还不至于为了她下跪恳求的地步。

    毕竟她乃一介女子,若是此刻为她向圣上下跪求情,那些早就盯着陆易的势力定将他吞食个骨肉不留。

    “好好好,”武帝鼓起掌来,连声称赞,“如此甚好,花将军有勇有谋,当真是深得朕心。

    即日起诏,封花晚秋为神都正八品监察御史。”

    ·

    “花爱卿,今日宣你上朝觐见,乃因又有大臣上疏,秉你验尸查首一事。”武曌简言两语道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花爱卿,寡人对此事亦有耳闻,直面凶案尸首,难道你不惧之?”

    “回禀圣上,”花晚秋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大义凛然之状,口齿清晰掷地有声道,

    “曾经也有一个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彼时我反问道‘你怕过吗?’

    他告诉我他从来没有怕过,难道仅仅因为我是女人,便生来怯懦吗?

    我想评价一只猫的标准是只要能捉耗子的猫便是好猫罢,而并非它是一只公猫或是母猫。”

    “仵作之道乃为生者权,替死者言,我奉行此道又谈何惧畏。凶案死者亡魂乃冤魂,我查明真相乃是抚慰冤魂。

    更何况天理昭彰,自然要假手于人给生者死者一个交代2,微臣公正执法,丝毫不惧。”

    “畏惧之心,人皆有之。微臣自然也是怕的,不过微臣所惧,乃那真凶仍然逍遥法外;乃不能给无辜枉死之人一个交代。”

    “依微臣愚见,如今该当畏惧的乃是背后真凶罢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微臣定会抓捕真凶归案伏法。”

    花晚秋似乎意有所指,朝堂之上竟沉寂一片。

    燕王捋了捋他那长至心口的白髯,又跳脚发言,言辞激烈堪称咄咄逼人:

    “圣上,花御史验尸查案之时,身旁还另有一名女仵作。此女毫无官职,擅自干涉朝廷命官执法,可谓是祸乱朝纲。

    望圣上治其罪,斩其首,以示律法严明。”

    “哦?”花晚秋扬眉莞笑,“何为祸乱朝纲?燕王可知,此仵作参案一事,微臣早已事先秉明圣上,得圣上允准。”

    “本王不知……”李佶握着朝笏的手指微微颤抖,口吐也渐渐不清,“本王从未耳闻此事……”

    花晚秋不等他再辩上几句,便乘胜追击道:

    “燕王此言谬矣,下官乃朝廷命官,行事仅需准奏圣上即可,又何来告知于燕王一说。”

    李佶无从辩驳,毕竟她话有所指,意在指控自己有谋反之嫌,只得沉默无声。

    “启禀圣上,微臣正有一事相告。”

    花晚秋身着墨蓝色官服,头顶展脚幞头,官人气质被其衬得分外显眼。

    “准奏。”

    “微臣自上任以来,获悉官府悬案累如山头,便深感惭疚。

    微臣身为百姓的父母官,自然是要勤勉办政,奈何人微言轻,分身乏术,效率甚微。”

    “哦?花爱卿如此勉政自然乃好事一桩,”武帝闻言颇为满意,连连点首,俯身询问之,“你又有何事相告?”

    “启禀圣上,此仵作名为慕容婉,既诊活人脉,亦可验尸查首,实乃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才。

    圣上何不将其收入麾下?”

    武曌敏锐地捕捉到她坚定坦然的神色,便顺之所愿追问道:

    “花爱卿可是已有高见?”

    “回圣上,微臣乃武将出身,圣上于文科基础之上再创武科,为我大周王朝再添不尽人才,实属励精图治的圣明君主。”

    花晚秋的一番马屁拍得武曌是龙颜大悦,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微臣恳请圣上,再创‘工科’之举,吸纳文武之外的行行状元,以彰圣上贤明。”

    “甚好,既然如此,寡人便将‘不服丈夫胜妇人3’一理贯彻到底。”

    武曌心花怒放地笑道,不知是赞扬其口齿伶俐还是欣慰她怼得燕王哑口无言。

    “即日起诏,另立工科,文、武、工并称三科4。

    即日起,天下有志之士不论出身贵贱,不计男女性别,皆可考取三科功名,为寡人所用,以报效国家。”

    “圣上万万不可啊!”说是反花派,实则说为反武派也不为过。

    那些人等本就不服女人把持朝政,更别说今日之后,便多了些后生晚辈甚至是女流之辈同自己官场相竟。

    男尊女卑的传统流自儒家学说经典,自幼将儒家之道奉为圭臬的文臣自然是瞧不起女人。

    一个女帝就够他们受不了的,更何况日后千千万万的女官。

    “各位公卿,女子可任万工,如何不可?”

    武帝睥睨一眼群臣,满朝文武皆噤若寒蝉。

    “圣上英明!”花晚秋先发制人地跪下造就声势,孟丽君也紧跟其后。

    珠玉在前,大臣们也纷纷跪倒一片,附声应和:“圣上英明!”

    “花爱卿禀奏有功,即日起诏,升迁至七品殿中待御史,神都洛阳内,专探女人案,专鸣女人冤。”

    “谢圣上隆恩!”她手持笏板跪地谢主隆恩。

    不出两日,花晚秋便如同岭南的甘蔗一般节节高升。

    众臣面面相觑,脸色如同锅底灰一般漆黑。

    “圣上,微臣还有一不情之请。”

    “准奏。”

    花晚秋扯了扯阔大的朝服,言辞恳切道:

    “今后朝堂之上,将会有万万千千的女人立足于此,可否为女官设计一套朝服?”

    “准奏。”

    “女流之辈,还当真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燕王李佶轻声啧嘴道。

    深谙前朝旧事的他,讥讽的不仅仅此刻立于朝廷的花晚秋,更是含沙射影地影射从男人手中夺走龙椅的武曌。

    陆易眯眼看向前面身宽体胖的背影,不自觉地动了动耳尖。

    官场犹如一坛大染缸,每一个怀揣着赤诚之心的人都会被染得七荤八素,又或是以血肉之躯之躯溶于那染缸之中。

    久经官场的他不由得心生些许悲切,眼眶中升起一片白茫茫的雾,好似将哭未哭。

    “启禀圣上,”先前还不舍膝下黄金的陆易此刻却“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下,

    “微臣自知大周律法严明,天子犯法乃与庶民同罪,特请陛下准允微臣以戴罪之身同花御史共公,以便戴罪立功求得天下民心的原谅。”

    “准奏,陆御史便随着花御史去吧。”武帝欣慰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查案之路多为凶险,陆御史可要以身作则彰显男儿风范。”

    言外之意便是要他一个大男人保护好花晚秋一介小女子。

    “微臣谨遵圣命。”

    陆易应下后悄咪咪地看向花晚秋,仍然心有余悸地抽搐着嘴角。

    她可别哪天不知轻重一出手便把我打死了。

    杀人可是重罪,更何况还是知法犯法地杀了朝廷命官,可是罪加二等。

    若真是有哪日,可再也无人助你逃脱死罪了。

    察觉到陆易视线的花晚秋也微微侧目,笑着冲他做了个鬼脸,嗫嚅的唇齿口型分明在说——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

    “花御史,陈捕快说抓到那日长乐桥上的行凶者了!”慕容婉风尘仆仆地冲她赶来。

    “那日我便心生疑虑,”花晚秋眉头紧锁地若有所思道,“一介书生是经历了何事,连剑都拿不稳还要于闹市行凶。”

    陆易也点点头,“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小妖精……”花晚秋欢快地笑着,眼角泄出一抹狡黠,“你,便随本官去瞧瞧吧!”

    “谁是小妖精了?”

    他面生愠色,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上扬,小碎步地挪到她的身边,同她并肩而行。

    “我才不是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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