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以身相许
“陆承！”
听见传音，陆承下意识回头，看见一块一人高一丈宽的巨石突兀地立在水边。
他顿觉头疼，虽没见到人，但听声音确实是云留羡，她还是进了魔谷。
云留羡躬身贴在石头的下半部，巨石稍微倾斜着，即使山顶的巨蛙向下瞧也瞧不见她。
可以说她选了个绝佳的藏身位置。
趁陆承回头，她从石头后面抛出一枚丹药：“接着！”
陆承凭着本能抬手接住：“这是什么？”
“掩息丹。”云留羡眼瞧着冰下的水草有复苏的迹象，连忙催他，“你先吃了再说，总归不会害你。”
果然，掩息丹刚一服下，水草就安静了下来，有些茫然地在冰下扭了扭，就连对月发呆的巨蛙都发出了疑问：“呱？”
云留羡继续给他传音：“过来过来！石头后面！”
陆承仰头，望见山顶的巨蛙正疑惑地向下瞧，他趁那巨蛙视线还没扫过来，闪身去了巨石后面。
他刚绕到石头背面，就被云留羡拉着蹲下。
两人蹲在一块儿，面面相觑。
“你……”
云留羡挥手打断陆承，示意他别说话，让她先说。
见她如此，陆承索性闭嘴，抬了下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魔谷中的情况你也瞧见了，以我们俩现在的境界硬碰硬不是上策。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出谷，然后将事情告知天帝，你觉得呢？”
陆承本来就打算恢复了灵力后出谷，闻言自然没有异议。
他之前下过界，也封印过魔谷。按照先前的经验，金丹期的修为应对下界魔谷的魔物应当没有问题，从未出现过眼下的情况。
云留羡瞧了陆承好几眼，认为他既然能做出只身进谷的举动，可能也会死磕到底不愿出谷，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
陆承神色一片淡然，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我惜命。”
云留羡点头，惜命好啊惜命，只要惜命事情就好办多喽。
待山顶魔蛙不再注意山下时，二人悄无声息地动了身，打算沿着原路往下游走。
陆承比云留羡高出一个头，步子也比她大，没几步就走在了她前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陆承刚好走过一块巨石被挡住了身影。
云留羡也打算绕过去时，收到了陆承的传音：“别过来。”
云留羡反应极快，立刻屏息凝神，猫腰贴靠在陆承背后的石壁上：“怎么了？”
就在刚才，从陆承前方的水道上咕噜噜滚出一只肉球，滚到他面前时，肉球上横亘的缝隙突然睁开，瞳孔乱转着，陆承上前一步，在眼球瞳孔没转到位前将它踩碎。
眼球化作缕缕魔气从陆承脚下升腾消散。
这时云留羡也瞧见了，零散的五六只闭着的眼球一齐往陆承所在的方向滚去。
不过幸好，它们都还没注意到云留羡，有一只碰巧从她身边滚过，也没有丝毫停顿。
看来那魔蛙觉得从始至终进魔谷的就只有陆承一个人。
“我可能来不及出去了，你趁着还未暴露，出去告知天帝。”陆承话音刚落，水道就传来了细碎的冰裂声，而没结冰的地方，水草暴长出水面，在空中扭动挥舞，看起来兴奋至极。
“既然出不去……”云留羡伸头看了看望月的魔蛙，“其实也能打。”
就是一个不注意就可能会折在这儿。
“我有个法子。”
擒贼先擒王，那魔蛙如今还未成熟，呆傻笨重，她们对上也并非毫无胜算。
“我也有一个。”
云留羡问他：“你有几成把握？”
“六成。你呢？”
云留羡在巨石的阴影下无声笑开：“我有七成，恰好就比你多一成，用我的。”
陆承听到这句话，握着银枪的手不禁一紧。他急急横扫了一批冲上来的水草后，打算劝她。
不过云留羡没给他机会。她知道他不信任她，就像她打算自己上一样，她同样也不信任他。
没什么好说的，多说反而错过了时机。
“你先吸引着注意力，别的交给我就行。”
说完，她在水草破冰而出的前一刻飞身上了山壁。若是修为没被压制，提气去山顶只是一瞬间的事，而现在她只能时不时在山壁上落脚借力。
事已至此，陆承倒也不急了，主要急也没用，人已经窜上山壁了。现下他只能随机应变。
银白的长枪上灵光暴涨，陆承将枪舞得绚丽又高调。
魔蛙低头，眯了眯浑身的眼，思考着谷底为何突然如此亮眼。
这边云留羡爬的是魔蛙所在的那一面山壁，刚爬上一半，发现山壁上的魔茧有将要破开的迹象。
她进结界后，从头到尾都未被觉察，所以她的法子依托在于她自己，要得是出奇制胜。若魔茧在她上山顶途中破开，那魔蛙必会有所察觉。
云留羡身形微顿，不行，她这样爬着还是太慢了。
于是她足尖轻点，在山壁上转身，朝着陆承处坠去，同时传音给他道：“推我一把！”
陆承闻言连忙击退一批水草，来不及看她在何处，只将将伸出长枪，好在云留羡刚好落在他的枪头上。
接着陆承使力将云留羡向上推送出去，云留羡配合着提气，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山顶射去。
魔蛙还没搞明白为何会凭空多出一人，眨眼间，那人就到了它头顶上方。
云留羡本来想着落到山顶就够了，没想到陆承这一送直接让她飞到了比魔蛙还高的半空。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能和魔蛙在半空中对视。
不是，谁让他将魔蛙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的？
陆承撑着银枪借力，转身上了岸边的巨石，盯着云留羡的身影，有些担忧。他以为她从山壁走，所以最大限度地吸引注意力，但没想到她中途会往下跳，竟被魔蛙看见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飞身上了对立的山壁，在向上的过程中以指为笔，瞬息间绘成增益灵符，再化指为掌，将灵符拍向云留羡……
不过好在陆承将云留羡推得足够高，那魔蛙也足够迟钝。云留羡在短暂滞空时，看见了那魔蛙的弱点——它虽全身长满了眼睛，可在背上却有一只眼比别的都要大，那也是它全身魔气最浓郁之处。
云留羡当机立断，调整方向，召出长刀向□□薄弱处插去。
长刀下落时，包裹刀身的灵力突然暴涨，长刀的下落速度也猛然增加。
巨蛙瞪大的眼睛只能看着刀尖的冷光越来越近，它要跳走已经来不及了，本能地想闭眼挡住长刀。
云留羡不禁哼笑一声，她早就对闭眼有了预料。
她左手盖住长刀的刀柄，而后拔出了一把半臂长的短刀，接着将长刀脱手送出，赶在魔蛙闭眼前将刀插了进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巨蛙不防，刀刃破开眼球的痛楚后知后觉地漫上来，它身形一滞，随后嘶吼起来。
月光黯淡，有乌云在空中聚集挡住了圆月。谷中刮起大风，魔茧被风吹得簇簇震动，谷底的水草也疯长了数丈。
云留羡余光瞥见陆承正在快速接近，她勾了勾唇，在他过来前，这魔蛙她必定拿下。
而后纤腰在半空中向右拧转，硬生生在下落中将自己调换了首尾，刚好落脚在刀柄处。她脚下使力，将刀身又送进几寸，同时借力向后跃，身子在半空中弯成了一轮弦月，恰好躲过了□□的长舌。
陆承一直关注着云留羡那边，瞧见她周身灵力涤荡，阵法在一瞬张开，将山顶上的巨蛙连同她自己一起笼罩起来。
乌云中雷声涌动，数道青雷劈下，将山谷照得惨青，而雷声在山谷中似乎更响，震得陆承内府都颤动了一下。
或粗或细的青雷尽数劈向云留羡插在魔蛙眼中的长刀，像一条条灵蛇，顺着刀柄迅速扎进巨蛙体内。
魔蛙遭受重创，瘫软在地。
这时云留羡刚好从空中开始下落，趁机将手中的短刀插入它的识海。
经脉中最后的灵力灌入短刀，云留羡咬着牙死死握紧刀柄，经脉逐渐枯竭的滋味并不好受，就像干渴的大地龟裂出一道道缝隙。
魔蛙的嘶鸣渐弱，但却并未放弃，挣扎着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眼见着魔气侵上短刀，云留羡咬碎口中早就准备好的回灵丹，灵气在刀柄处撞上魔气，将其狠狠压回魔蛙识海。
终于，巨蛙彻底不动，从四肢开始，缓缓化作魔气消散。
云留羡此时也正好落在山顶，只是落地时稍显狼狈地踉跄了一下。
她也想美美收尾，但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干涸的经脉，疼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只好再摸出一粒回灵丹，无奈服下。没想到下界消耗最多的丹药竟是这个。
陆承这时才姗姗来迟，云留羡听见他的动静后，立马站直了身子。
山顶最后一丝魔气散尽，剩下了云留羡在火场时看见的那个男人，他满头是汗，皮肤上的鼓包脓血也不见踪影，看着像个人形，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巨蛙消失后，山谷中一瞬间沉静下来，山壁上的魔茧和谷底的水草也跟着湮灭。
陆承大致扫了一眼云留羡，很好，全须全尾。
然后他的视线在她手中的短刀上停顿了一下，无意间注意到了她微抖的小拇指。
云留羡轻咳一声：“你先将人带下去吧，我收刀。”
陆承没多说，提溜着那个男人的后衣领，几个起落到了谷底。
云留羡抖着手将短刀收回长刀，等灵力运转两个周天后，才下到谷底。
陆承将人随意放在地上，盘腿坐在结界石前，撑着头等封印符成形。
云留羡走过来，冲他抬了抬下颚：“如何？”
陆承闻言抬起头，对着她笑道：“雷泽少主果然名不虚传。”
他眉眼间惯常是冷淡的，压眉不笑时会有些锋锐，即使笑也基本不会带到眼睛。
此时，他好似放松了许多，眼角眉梢都有了笑意，而月光又恰好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恍若月下昙花，周身气韵是动人心魄的冷清浅淡。
云留羡被晃了一下，一时间忘了本来要说的话，只好干巴巴地说一句：“你知道就好。”
潺潺的流水声中，结界石上猛地亮起银光，符文攀上圆石，而后又慢慢归于沉寂。
“雷泽……”
云留羡猛地回头，但是声音夹在风声中，似散似聚，她听到时只感觉到从尾椎窜至后背的阴冷凉意，再听时声音已经没了踪迹。
她第一时间看向陆承，发现他好像并未听见。
“怎么了？”陆承余光瞥见她打了个冷颤，以为她魔气入体了，“我给你瞧瞧？”
说着陆承便伸手去搭她的脉，云留羡下意识背手，他的指尖就仅触到她的衣袖。
薄薄的丝绸从陆承指缝滑过，云留羡后退一步躲过：“无妨，只是有风，吹得我耳朵痒。”
那声音不知来处，也好似没有目的，像是无意识喃喃而出的语句，且与雷泽有关，她还是先问过阿爹阿娘再说。
陆承本就不是热络的性子，闻言也不强求，站起身拍了拍衣袍说：“封印已成，可以出去了。”
接着他拿过一旁的长枪，将躺着的人挑出了魔谷结界。
二人出了结界后，湖面上的结界口便慢慢闭合了，这片林中湖也显现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原来在浅水处，能看见水底的石子，各式各样的野花在岸边铺成锦绣，风吹过，灌木丛中还会升起点点萤火。
云留羡在山中时，常跑去找三长老，据说三长老是妖灵飞升，她在飞升前走遍了三界九州，所以云留羡总去找她听听外面的世界。
“这是萤火虫吗？”
“是。”
荧光映入云留羡眸中，她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人界没有灵光凝成的云，也没有星辰汇成的河。但这萤火在林间飞舞，却构成了独属于人间的、触手可及的银河。
“诶，我想起来了！”云留羡扭头，“陆承你说说，我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啊？”
陆承就见上一瞬还兴冲冲看萤火虫的姑娘，下一瞬就转过头来冲他笑得焉儿坏。
见她一时半会儿还不想走，陆承干脆席地而坐，发现今晚的萤火虫好似格外多：“算。”
“那你如何报答我？”
陆承歪头，放松间开了个玩笑：“除了以身相许，其余皆可。”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这样吧，先欠着，等以后我想到了便告诉你，如何？”
“好。”
听见传音，陆承下意识回头，看见一块一人高一丈宽的巨石突兀地立在水边。
他顿觉头疼，虽没见到人，但听声音确实是云留羡，她还是进了魔谷。
云留羡躬身贴在石头的下半部，巨石稍微倾斜着，即使山顶的巨蛙向下瞧也瞧不见她。
可以说她选了个绝佳的藏身位置。
趁陆承回头，她从石头后面抛出一枚丹药：“接着！”
陆承凭着本能抬手接住：“这是什么？”
“掩息丹。”云留羡眼瞧着冰下的水草有复苏的迹象，连忙催他，“你先吃了再说，总归不会害你。”
果然，掩息丹刚一服下，水草就安静了下来，有些茫然地在冰下扭了扭，就连对月发呆的巨蛙都发出了疑问：“呱？”
云留羡继续给他传音：“过来过来！石头后面！”
陆承仰头，望见山顶的巨蛙正疑惑地向下瞧，他趁那巨蛙视线还没扫过来，闪身去了巨石后面。
他刚绕到石头背面，就被云留羡拉着蹲下。
两人蹲在一块儿，面面相觑。
“你……”
云留羡挥手打断陆承，示意他别说话，让她先说。
见她如此，陆承索性闭嘴，抬了下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魔谷中的情况你也瞧见了，以我们俩现在的境界硬碰硬不是上策。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出谷，然后将事情告知天帝，你觉得呢？”
陆承本来就打算恢复了灵力后出谷，闻言自然没有异议。
他之前下过界，也封印过魔谷。按照先前的经验，金丹期的修为应对下界魔谷的魔物应当没有问题，从未出现过眼下的情况。
云留羡瞧了陆承好几眼，认为他既然能做出只身进谷的举动，可能也会死磕到底不愿出谷，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
陆承神色一片淡然，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我惜命。”
云留羡点头，惜命好啊惜命，只要惜命事情就好办多喽。
待山顶魔蛙不再注意山下时，二人悄无声息地动了身，打算沿着原路往下游走。
陆承比云留羡高出一个头，步子也比她大，没几步就走在了她前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陆承刚好走过一块巨石被挡住了身影。
云留羡也打算绕过去时，收到了陆承的传音：“别过来。”
云留羡反应极快，立刻屏息凝神，猫腰贴靠在陆承背后的石壁上：“怎么了？”
就在刚才，从陆承前方的水道上咕噜噜滚出一只肉球，滚到他面前时，肉球上横亘的缝隙突然睁开，瞳孔乱转着，陆承上前一步，在眼球瞳孔没转到位前将它踩碎。
眼球化作缕缕魔气从陆承脚下升腾消散。
这时云留羡也瞧见了，零散的五六只闭着的眼球一齐往陆承所在的方向滚去。
不过幸好，它们都还没注意到云留羡，有一只碰巧从她身边滚过，也没有丝毫停顿。
看来那魔蛙觉得从始至终进魔谷的就只有陆承一个人。
“我可能来不及出去了，你趁着还未暴露，出去告知天帝。”陆承话音刚落，水道就传来了细碎的冰裂声，而没结冰的地方，水草暴长出水面，在空中扭动挥舞，看起来兴奋至极。
“既然出不去……”云留羡伸头看了看望月的魔蛙，“其实也能打。”
就是一个不注意就可能会折在这儿。
“我有个法子。”
擒贼先擒王，那魔蛙如今还未成熟，呆傻笨重，她们对上也并非毫无胜算。
“我也有一个。”
云留羡问他：“你有几成把握？”
“六成。你呢？”
云留羡在巨石的阴影下无声笑开：“我有七成，恰好就比你多一成，用我的。”
陆承听到这句话，握着银枪的手不禁一紧。他急急横扫了一批冲上来的水草后，打算劝她。
不过云留羡没给他机会。她知道他不信任她，就像她打算自己上一样，她同样也不信任他。
没什么好说的，多说反而错过了时机。
“你先吸引着注意力，别的交给我就行。”
说完，她在水草破冰而出的前一刻飞身上了山壁。若是修为没被压制，提气去山顶只是一瞬间的事，而现在她只能时不时在山壁上落脚借力。
事已至此，陆承倒也不急了，主要急也没用，人已经窜上山壁了。现下他只能随机应变。
银白的长枪上灵光暴涨，陆承将枪舞得绚丽又高调。
魔蛙低头，眯了眯浑身的眼，思考着谷底为何突然如此亮眼。
这边云留羡爬的是魔蛙所在的那一面山壁，刚爬上一半，发现山壁上的魔茧有将要破开的迹象。
她进结界后，从头到尾都未被觉察，所以她的法子依托在于她自己，要得是出奇制胜。若魔茧在她上山顶途中破开，那魔蛙必会有所察觉。
云留羡身形微顿，不行，她这样爬着还是太慢了。
于是她足尖轻点，在山壁上转身，朝着陆承处坠去，同时传音给他道：“推我一把！”
陆承闻言连忙击退一批水草，来不及看她在何处，只将将伸出长枪，好在云留羡刚好落在他的枪头上。
接着陆承使力将云留羡向上推送出去，云留羡配合着提气，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山顶射去。
魔蛙还没搞明白为何会凭空多出一人，眨眼间，那人就到了它头顶上方。
云留羡本来想着落到山顶就够了，没想到陆承这一送直接让她飞到了比魔蛙还高的半空。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能和魔蛙在半空中对视。
不是，谁让他将魔蛙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的？
陆承撑着银枪借力，转身上了岸边的巨石，盯着云留羡的身影，有些担忧。他以为她从山壁走，所以最大限度地吸引注意力，但没想到她中途会往下跳，竟被魔蛙看见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飞身上了对立的山壁，在向上的过程中以指为笔，瞬息间绘成增益灵符，再化指为掌，将灵符拍向云留羡……
不过好在陆承将云留羡推得足够高，那魔蛙也足够迟钝。云留羡在短暂滞空时，看见了那魔蛙的弱点——它虽全身长满了眼睛，可在背上却有一只眼比别的都要大，那也是它全身魔气最浓郁之处。
云留羡当机立断，调整方向，召出长刀向□□薄弱处插去。
长刀下落时，包裹刀身的灵力突然暴涨，长刀的下落速度也猛然增加。
巨蛙瞪大的眼睛只能看着刀尖的冷光越来越近，它要跳走已经来不及了，本能地想闭眼挡住长刀。
云留羡不禁哼笑一声，她早就对闭眼有了预料。
她左手盖住长刀的刀柄，而后拔出了一把半臂长的短刀，接着将长刀脱手送出，赶在魔蛙闭眼前将刀插了进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巨蛙不防，刀刃破开眼球的痛楚后知后觉地漫上来，它身形一滞，随后嘶吼起来。
月光黯淡，有乌云在空中聚集挡住了圆月。谷中刮起大风，魔茧被风吹得簇簇震动，谷底的水草也疯长了数丈。
云留羡余光瞥见陆承正在快速接近，她勾了勾唇，在他过来前，这魔蛙她必定拿下。
而后纤腰在半空中向右拧转，硬生生在下落中将自己调换了首尾，刚好落脚在刀柄处。她脚下使力，将刀身又送进几寸，同时借力向后跃，身子在半空中弯成了一轮弦月，恰好躲过了□□的长舌。
陆承一直关注着云留羡那边，瞧见她周身灵力涤荡，阵法在一瞬张开，将山顶上的巨蛙连同她自己一起笼罩起来。
乌云中雷声涌动，数道青雷劈下，将山谷照得惨青，而雷声在山谷中似乎更响，震得陆承内府都颤动了一下。
或粗或细的青雷尽数劈向云留羡插在魔蛙眼中的长刀，像一条条灵蛇，顺着刀柄迅速扎进巨蛙体内。
魔蛙遭受重创，瘫软在地。
这时云留羡刚好从空中开始下落，趁机将手中的短刀插入它的识海。
经脉中最后的灵力灌入短刀，云留羡咬着牙死死握紧刀柄，经脉逐渐枯竭的滋味并不好受，就像干渴的大地龟裂出一道道缝隙。
魔蛙的嘶鸣渐弱，但却并未放弃，挣扎着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眼见着魔气侵上短刀，云留羡咬碎口中早就准备好的回灵丹，灵气在刀柄处撞上魔气，将其狠狠压回魔蛙识海。
终于，巨蛙彻底不动，从四肢开始，缓缓化作魔气消散。
云留羡此时也正好落在山顶，只是落地时稍显狼狈地踉跄了一下。
她也想美美收尾，但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干涸的经脉，疼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只好再摸出一粒回灵丹，无奈服下。没想到下界消耗最多的丹药竟是这个。
陆承这时才姗姗来迟，云留羡听见他的动静后，立马站直了身子。
山顶最后一丝魔气散尽，剩下了云留羡在火场时看见的那个男人，他满头是汗，皮肤上的鼓包脓血也不见踪影，看着像个人形，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巨蛙消失后，山谷中一瞬间沉静下来，山壁上的魔茧和谷底的水草也跟着湮灭。
陆承大致扫了一眼云留羡，很好，全须全尾。
然后他的视线在她手中的短刀上停顿了一下，无意间注意到了她微抖的小拇指。
云留羡轻咳一声：“你先将人带下去吧，我收刀。”
陆承没多说，提溜着那个男人的后衣领，几个起落到了谷底。
云留羡抖着手将短刀收回长刀，等灵力运转两个周天后，才下到谷底。
陆承将人随意放在地上，盘腿坐在结界石前，撑着头等封印符成形。
云留羡走过来，冲他抬了抬下颚：“如何？”
陆承闻言抬起头，对着她笑道：“雷泽少主果然名不虚传。”
他眉眼间惯常是冷淡的，压眉不笑时会有些锋锐，即使笑也基本不会带到眼睛。
此时，他好似放松了许多，眼角眉梢都有了笑意，而月光又恰好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恍若月下昙花，周身气韵是动人心魄的冷清浅淡。
云留羡被晃了一下，一时间忘了本来要说的话，只好干巴巴地说一句：“你知道就好。”
潺潺的流水声中，结界石上猛地亮起银光，符文攀上圆石，而后又慢慢归于沉寂。
“雷泽……”
云留羡猛地回头，但是声音夹在风声中，似散似聚，她听到时只感觉到从尾椎窜至后背的阴冷凉意，再听时声音已经没了踪迹。
她第一时间看向陆承，发现他好像并未听见。
“怎么了？”陆承余光瞥见她打了个冷颤，以为她魔气入体了，“我给你瞧瞧？”
说着陆承便伸手去搭她的脉，云留羡下意识背手，他的指尖就仅触到她的衣袖。
薄薄的丝绸从陆承指缝滑过，云留羡后退一步躲过：“无妨，只是有风，吹得我耳朵痒。”
那声音不知来处，也好似没有目的，像是无意识喃喃而出的语句，且与雷泽有关，她还是先问过阿爹阿娘再说。
陆承本就不是热络的性子，闻言也不强求，站起身拍了拍衣袍说：“封印已成，可以出去了。”
接着他拿过一旁的长枪，将躺着的人挑出了魔谷结界。
二人出了结界后，湖面上的结界口便慢慢闭合了，这片林中湖也显现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原来在浅水处，能看见水底的石子，各式各样的野花在岸边铺成锦绣，风吹过，灌木丛中还会升起点点萤火。
云留羡在山中时，常跑去找三长老，据说三长老是妖灵飞升，她在飞升前走遍了三界九州，所以云留羡总去找她听听外面的世界。
“这是萤火虫吗？”
“是。”
荧光映入云留羡眸中，她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人界没有灵光凝成的云，也没有星辰汇成的河。但这萤火在林间飞舞，却构成了独属于人间的、触手可及的银河。
“诶，我想起来了！”云留羡扭头，“陆承你说说，我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啊？”
陆承就见上一瞬还兴冲冲看萤火虫的姑娘，下一瞬就转过头来冲他笑得焉儿坏。
见她一时半会儿还不想走，陆承干脆席地而坐，发现今晚的萤火虫好似格外多：“算。”
“那你如何报答我？”
陆承歪头，放松间开了个玩笑：“除了以身相许，其余皆可。”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这样吧，先欠着，等以后我想到了便告诉你，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