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鸢暖同揽月对视一眼,具是不可思议。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永宁王府设计好的!

    揽月恨不得当场将这一锅子红汤泼在顾淮的脸上!

    而顾淮瞧着两人不敢置信的模样,以为她们是震惊于父王早早的就安排好了人手守护贺鸢暖,还甚是体谅的解释。

    “父王应当是了解你性子刚烈,知晓你肯定不会弃自己的家人于不顾,所以提前安排好了。”

    “提前安排?”

    贺鸢暖忍下心头骤然而起的怨念,紧咬着牙关才没有当场发作。

    是呀,若不是提前安排,怎么可能那么巧,在一月前赵成德突然触犯龙颜被贬去守登闻鼓?

    不就是防备着贺家出事之后,有人去敲登闻鼓喊冤,好叫赵成德将人打死吗?

    若她那日穿的不是特制的软甲,恐怕那一日她便死在杖责之下了。

    顾淮不知晓她心中所想,安抚她道:“你放心,虽然贺家没了,但是永宁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只要有我在,有王府在,你就不会有事。”

    贺鸢暖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不显。

    事到如今,她心中那点子愧疚,已经荡然无存。

    若非自己身子弱,她当现在就拿了长枪,将永宁王府杀个片甲不留!

    一顿饭,顾淮吃的很是满意。

    起身时,瞧见贺鸢暖碗中的肉并没有吃,后知后觉问道:“这菜是不是步和你的胃口?早知道,便由你来点菜了。”

    贺鸢暖扯了扯嘴角:“不用,你喜欢就好。”

    顾淮心下感动。

    两人只相处了一月有余,之后便是两年不见,他以为贺鸢暖会对自己心中有怨,也以为她会对自己疏离,没想到并没有。

    他担心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反而贺鸢暖处处照顾于他,就如同他们分别那样。

    他牵起贺鸢暖的手,放在大掌中捂着,笑吟吟的说道:“今日你陪我吃我喜欢的,明日我陪你吃你喜欢的。”

    贺鸢暖忍着恶心才没有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她不想对上顾淮那双惺惺作态的双眸,看向揽月,吩咐道:“叫厨房准备热水,伺候夫君沐浴。”

    揽月应着,叫了小丫鬟进来收拾桌子。

    贺鸢暖便寻了借口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捧了汤婆子跟着他出门,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今夜是两人第一次共处一室,虽然方才她已然拒绝了顾淮,但她依然紧张。

    她怕忍不住想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之前有多希望他能回来,现在就有多怨他恨他!

    好在顾淮很是规矩,只睡在她外侧,并未动手动脚。

    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贺鸢暖却睡不着了。

    她满脑子都是大牢里叔伯子侄们的脸,还有城门口遭受刺杀受伤的贺家女眷。

    这一切,都是因为永宁王府!

    她想不明白,贺家同永宁王府并没有什么仇怨,他们犯不着对贺家赶尽杀绝。

    贺家向来是纯臣,只效忠历代圣上,且绝无二心。

    突然,一道灵光划过脑海——永宁王要反!

    这想法激的贺鸢暖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顾淮。

    她的脑袋飞速的运转着。

    永宁王对贺家赶尽杀绝,应当就是因为贺家是纯臣,誓死效忠圣上。当今圣上年迈,子嗣不丰,先皇后之子薨于襁褓之后,皇后不久之后也郁郁而终。

    后来圣上立淑贵妃之子为太子,虽已及弱冠,却身子羸弱,迟迟不能入朝听政。三四皇子先后夭折,除此之外,只剩一个年仅四岁的五皇子。

    若是此时圣上突然病倒,那朝堂之上,必然拥护永宁王为摄政王,辅佐太子。可永宁王正值中年,文韬武略皆是佼佼,他会甘于屈居人下吗?

    可他若是上位,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贺家及一些拥护正统的老臣必然不答应,届时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贺家子弟,单拎出来一个,都能将永宁王手里的那点儿兵马打的溃不成军。

    可以说,只要贺家在,永宁王不可能得逞。

    那是不是她当年回京之后,永宁王便有了今日的计划?

    而这一切,顾淮是否知情?

    还是,他亦是这圈套中的一环,正在憧憬着当上太子的那一刻?

    那贺家军呢?

    贺家倒台,贺家军总要有人带领,下一个去率领贺家军的人是谁?

    那个人是圣上之人,还是永宁王之人?还是明面上是圣上之人,背地里却是永宁王之人?

    贺鸢暖只觉得脑子很乱,思量了这一切,她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人是敌是友了。

    那裴晏,又是真的纯臣吗?

    她觉得,若要论证自己想的这些是否为准,且要瞧瞧圣上龙体如何。

    若是明日她同裴晏打听,是会打草惊蛇,还是他会敷衍自己?

    贺鸢暖抿紧唇瓣,一时之间不敢想。

    裴晏帮了贺家太多太多,包括他叫陈神医连夜制的药。

    如果那药是毒药……

    贺鸢暖不敢想。

    越想,脑子越是清明,她能清楚的听到雨滴敲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淅淅沥沥,很快连成一片。

    不知叔伯那边有无落雨,扶风可准备妥当了蓑衣?

    “有贼!抓贼啊!”

    “大胆!敢偷到少主子院子里来,还不赶紧抓起来!”

    “先关去柴房,夜深了,也惊扰了主子们歇息。”

    “……”

    吵吵嚷嚷的声音愈发的大了。

    早在第一声叫嚷传出来的时候,顾淮已经醒了,他利索的起身穿衣,转眼瞧见贺鸢暖已经自床上坐了起来。

    “是不是吵醒你了?你先睡着,我出去瞧瞧。”

    贺鸢暖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榻:“睡不着了,我同你一起去瞧瞧吧。”

    顾淮见她取了斗篷穿上,也没有阻拦,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贺鸢暖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瞧着他那轩昂挺拔的脊背,有些遗憾。

    若是永宁王没有那些心思,或许他当真能成为一个好将军,可惜啊……

    “陈嬷嬷!”

    顾淮惊讶的声音将贺鸢暖的思绪拉回,她想到自己的计划,眼睛一亮,脚下步子加快。

    走到门口,便见陈嬷嬷被人押着,正站在细雨中。

    雨滴细密,将她的发丝都浸湿了,拉扯间发丝滑落,紧紧的贴在面上。嘴里被塞了一个抹布,她眼神慌乱闪躲,全然不复素日里的威严得体。

    顾淮叫人将陈嬷嬷松开,沉着脸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嬷嬷将嘴里的抹布吐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期期艾艾的哭诉道:“公子明鉴,老奴只是奉王妃之命来瞧瞧公子是否与少夫人圆房,却被这些奴才当成了贼,不由分说便堵了老奴的嘴,不叫老奴辩解。”

    她幽怨的看向贺鸢暖,“不知是不是少夫人吩咐的,这怕是想公报私仇吧!”

    这话将贺鸢暖气笑了:“陈嬷嬷好像始终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陈嬷嬷不如说说,我们将军同你有什么私仇不能当场报了,要用这种法子来叫你污蔑她?”

    揽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冷笑连连,“再者说,你来瞧两位主子,也是来正屋瞧,为何去后头的水井处?”

    陈嬷嬷咬牙,正想回嘴,便见揽月拱手对贺鸢暖道,“将军,属下在水井边发现了这个。”

    陈嬷嬷定睛一瞧,心下大乱,眼睛四处转悠,想着如何脱身。

    贺鸢暖瞧着她手里的东西,已经心里有数,却依然佯装不知问道:“这是何物?”

    “属下不知,这是陈嬷嬷丢弃在水井处的东西,被奴婢捡了回来。”揽月道,“奴婢闻着这上头有断肠草的味道,应当是毒药。”

    “你胡说!”陈嬷嬷连忙反驳,“我好端端的给主子们下毒做什么!”

    贺鸢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这是承认这东西是你的了?”

    陈嬷嬷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了。

    她咬着牙,一口否决:“老奴不认。老奴只是不想平白无故被冤枉给主子们下毒,并不知晓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你们休想污蔑我!”

    贺鸢暖不欲同她掰扯,接过那张纸,凑到鼻尖处轻嗅,眉头蹙了蹙,转头问顾淮:“确实是断肠草的气味,还有几味其他的草药,不若寻个大夫来瞧瞧?”

    顾淮深深地盯着陈嬷嬷,沉声道:“墨书,去请黄军医来。”

    黄军医黄毅乃是顾淮在去西南的路上无意间救下的,彼时黄毅上山采药被毒蛇咬伤,从山坡上滚下求救,正巧遇到顾淮,被救下。

    那时顾淮见他从容不迫的叫墨书准备什么药,并无慌乱,知晓他是个能人。又听闻西南边境毒虫多,便将他留下。

    这么多年,这也是出了墨书以外唯一一个他自己的心腹。将他叫来,是想要个公道。

    很快,黄毅就被带来。

    待他辨认清楚,脸色便阴沉下来:“这不是毒药。”

    顾淮稍稍松了口气,陈嬷嬷也是如蒙大赦。

    只是,黄毅很快就冷笑一声:“不过,这是剧毒之药的解药!”

    “轰——”

    顾淮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向陈嬷嬷。

    见她眼神慌乱,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倒是贺鸢暖很是诧异:“难道我真的说中了?我们院子里的水井真的被下了毒?”

    她看向陈嬷嬷,不敢置信的问道,“所以,昨日你不叫夫君来我的院子吃茶,便是因为确实是水井里被下了毒了?”

    陈嬷嬷连连摇头,死不承认。

    贺鸢暖突然紧张的看向黄毅:“黄军医,不若你先给夫君把脉吧?他今日用了水井里不少水,还请您瞧瞧他有没有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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