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弥不是第一次被表白。

    到底是早在小时候,就有不知情小男孩送花或者巧克力,越弥再清楚不过,男生都是一群没有脑子的视觉动物,天生看人下菜碟。

    越弥自己都清楚自己就是那种性格实在太过恶劣,但一张好看的脸,恰巧补足了这个缺口类型。

    长此以往,反倒是烂桃花越积累越多。

    而越弥能想起来的高质量追求者,莫过于她在独自驱车旅行时碰见过一个阳光帅气丹麦男大。从一个小镇到另一个小镇,从看日出的眺望台追到街巷小路,最后还是越弥在一间尖顶教堂前拦住他,问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呢。

    如果越弥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盯着她的眼睛缓慢又认真道:

    “因为你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你有一双非常美的眼睛。”

    越弥别扭惯了,最受不了的就是再直白不过的夸奖和正面鼓励。彼时更是听完就当场尴尬到有点不知所措,话都不会说。

    也作为回报,他们共同度过了在那座小城的一天,看完了一场完整的、非常漂亮的日落。

    异国他乡。

    一场完全未知,又隐隐暗含暧昧与拉扯的同行。

    越弥自己都难以置信,她总是会在这种时刻,不可自控想起宋蔚然。

    想起如果是宋蔚然在这里,不会夸她眼睛好看,也不会在落座前绅士十足为她拉开椅子,更不会平静道别。应该是两人因为某件事产生分歧,自己气到恨不得一脚把人揣进湖里,宋蔚然还十分没有眼力见跟上来阴阳怪气:

    “越弥,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越弥很多个瞬间,都恨不得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个人,平白无故给自己添堵。

    但继续想想,要真是那样……

    生活或许会变得无聊又没趣。

    就比如现在,明明越弥讨厌酒味,如果是廖酌喝多,她早就把人扔进房间自生自灭,不时接杯水进去,确认人还存活。

    越弥仍旧被宋蔚然压在身下,近到能看清他微微发红脸颊,头发有些长了,碎发就扫在眼前,但越弥只觉得火气更大,具体体现在手掌撑在肩膀处往外推,努力了一分钟都于事无补。

    终于在人貌似已经睡过去时,越弥才把宋蔚然推开,同时听见了他均匀呼吸声。

    越弥这时心很乱。

    根本顾不上也没空管宋蔚然,只扔给沙发上人一床毛毯。还越想越气,索性直接盖住脑袋,又担心他憋死,只露出脑袋,才自顾自回房睡觉。

    以至于次日一早,越弥没睡好,头发凌乱走出来时,正好和在沙发上睡了一晚,腰酸背痛同样没睡好,正在边揉腰边倒水宋蔚然对上目光。

    两人都没说话。

    就在越弥拐了个弯离开,宋蔚然及时叫住她:“喂,越弥。”

    越弥停下脚步。

    宋蔚然嗓音听起来也怪异,不知是不是彻夜宿醉加缺水,听着干又哑:“我昨晚怎么回来的,忘记了。”

    越弥无端松了口气。

    “贺凛南送回来的,不信你的话可以问他。”

    宋蔚然只是盯着面前玻璃杯,一字一句:“那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有。”

    宋蔚然继续淡声:“都说了什么。”

    “越弥,你不会还录像了吧,我事先说明,酒后不一定吐真言。”

    “你当我闲的。”

    越弥扯起慌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你确实说了。”

    “你说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离婚吧,好歹能给自己找点事做,还让杜阿姨不用费那个心力准备婚礼,不过或许可能,等你二婚的话应该能用上。”

    “……”

    宋蔚然都懒得搭理她。

    就是在他抱着干净衣服钻进浴室洗澡,出来时是边走边拎着衣领嗅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剩余酒味,越弥也正好慢吞吞喝完了最后一口热牛奶,顺势抓起手机起身,是要去上班的架势。

    路过身旁时,宋蔚然直接伸手一拦。

    “上班要迟到了。”越弥提醒。

    “迟到就迟到,请一天假又不会掉块肉。”宋蔚然仍旧是那个不咸不淡语气,听不出是请求还是要求:

    “越弥,今天陪我打游戏吧。”

    连越弥都忍不住质疑,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做这种无聊小事。

    只是屏幕按开,他们依旧玩不了合作游戏——默契指数为零,完全看不得对方好。双人游戏同样不行,总过着过着关就打起来,到后头,基本上就是谁比谁会拖后腿。

    嘴上同样没闲着,你一句我一句:

    “宋蔚然,你到底会不会玩,是小脑发育不完全还是大脑没长?”

    “你说我?你怎么不说你连个藤蔓都荡不过去,手指是长来当摆设用的吗,反射弧加起来可以绕地球两圈了。”

    越弥这会倒是知道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怪我?都是你游戏手柄的问题。”

    “越弥,这么多年了,你找补的话术到底能不能更新一下,就没点新词吗。”

    “……”

    别的不说,至少这段时间杜晗可谓是春风得意,眼见着终于解决了儿子的婚姻大事,婚礼布置在走流程。各大品牌SA也都知道这位富家太太在给儿媳挑新婚礼物,简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为她推荐新品。

    如果不是今天临时叫过来宋蔚然脸色太臭。

    “叫你来不是来当门神的。”

    “快来帮我看看,你觉得弥弥会喜欢哪条,还是都买了比较好。”

    宋蔚然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冷哼:

    “随便买买得了。”

    “况且,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您要是担心这个,直接转钱不好吗。”

    杜晗就连着拍了好几下宋蔚然手臂。

    “你懂什么,这都是心意,代表家里对她的重视。”

    “弥弥最近工作忙不忙?都在一家公司,你不要让她太累,要注意适当休息,劳逸结合。哦对,你今天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一点补品回去,隔三差五炖给她喝,对身体好……”

    宋蔚然也看在是杜晗份上,没有对着翻白眼。

    “我是又找了个妈吗。”语气又低下来。“况且,我哪里管不住她,很快就不是在一家公司了。”

    “她说要辞职。”

    不管宋蔚然怎么无语加抵触,杜晗坚持越弥要辞职这件事,属于宋蔚然全责。

    “怎么会好端端要辞职,一定是你给人待遇不够好,又总是惹人生气,就知道你靠不住。”

    “你得好好劝劝她啊,或者我亲自去问问她,到底想做什么,以后有什么打算,家里肯定是全力支持的。”

    这会儿,杜晗显然已经完全把越弥归到自家人范畴。

    宋蔚然却越听越不对劲。

    直到杜晗终于逛完,宋蔚然直接双手一摊,干干脆脆当了甩手掌柜:“你让我爸来接吧,我先走了。”

    与此同时,小楼也得知了越弥要离开事情,连电梯都顾不上等,是走楼梯过来找人,却发现办公室空空荡荡。

    越弥是在公司小天台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越弥还在殊荣时候,一手带出来的场景原画组长。

    “试试倒是可以,但话说在前头,我不保证能做好。”

    “不过弥弥,我记得引力时空工资待遇挺好的啊,你们那个新游戏我也有关注,正赚钱的时候,为什么突然要走。”

    越弥其实同样在思索这个问题。

    “硬要说的话,可能是……避嫌吧。”

    到底算是前同事,从认识越弥开始,众人就知晓她是那种嘴上不饶人,眼光又高又挑剔类型。

    几人也曾赌过越弥什么时候能脱单,事实是直到因为一些分歧分道扬镳,都不见越弥有动春心的迹象。

    “避嫌?真的假的,弥弥你终于谈恋爱了啊,恭喜恭喜。”

    “搞这么神秘,看来还是办公室恋爱,怎么样,谈的是哪个部门的,这么忙还有时间谈对象。”

    越弥就小小卖了个关子:

    “你先过来面试再说吧,或者直接把作品集和简历发给我代为转交也行。我还有事,挂了。”

    越弥前脚回到工位,叉掉了电脑微博界面。

    小楼、Jeff,甚至有几个听说风声的部门同事都发来消息问候,问她辞职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越弥统统没有回答。

    她的答案是:在和部长经过一次漫长的谈话后,边梳理工作记录和项目文件,边在OA发起了离职申请。

    越弥才做完这些不到十分钟,宋蔚然又是直接闯进办公室,这时候他还能记着把越弥的包勾上:“关电脑,现在跟我走。”

    “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走不走。”宋蔚然显然是没有给她留考虑的余地:“你要不走,我就让Jeff拿个喇叭进来了。”

    越弥最终是不情不愿被宋蔚然拽着手腕走的。

    且路过一群看似在认真工作,实则都在偷偷竖起一只耳朵听八卦同事。

    越弥更想挣脱,只能轻声:

    “宋蔚然,松手,你弄疼我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

    越弥也原本以为这一路,宋蔚然都是拒绝交流状态。

    车开出了地库,驶过了个十字路口,宋蔚然突然偏头问她:“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越弥简直一头雾水。

    想到这里,不屑显然更多:“不是你让我跟你走的吗。”

    “我哪里都不想去,你现在放我回公司,我有工作没做完。”

    宋蔚然就嗤笑声。

    “你想得美。”

    “快点啊,随便说个地方都行。”

    最终两人还是去了那家老旧拳馆。

    就是越弥在边戴拳击手套,总忍不住看另一边,同样在缠拳击绑带宋蔚然。

    “看什么看。”宋蔚然瞪她:“我不能玩吗。”

    不是不能。

    只是当宋蔚然眼见着这里没别人,干脆把上衣都脱了打拳,越弥装模作样抱着沙包,视线总要乱瞟——反正不看白不看,与其在网上看赛博男菩萨,眼前就有现成的擦边。

    离这里最近酒店,从拳馆走出五百米就能到。

    宋蔚然很久没打拳,也到底受了点小伤。

    越弥整个人骑在他身上时,还有些怀疑是室内灯光太暗太暧昧看错,伸出指头戳了戳。

    “你这有伤。”

    宋蔚然根本顾不上管,被汗水浸过的肌肉还有一点紧绷的触感,想到这里,越弥推了推他:“你先去洗个澡,身上黏黏的。”

    酒店浴缸够大,完全容纳得下两个人。

    越弥最后能想起来的,除了浴缸不时溅出的水花拍打地面瓷砖,水面起起伏伏,总停不下。还有就是年轻男人紧绷的肌肉,手感很好,摸上去像是熟透的芒果。

    两人从下午到深夜,一步都没有踏出过房门。

    饭都是叫人送到门口,挂在门把手。

    越弥并不想去拿。

    更是因为在镜子里瞥见自己身上都是红红紫紫痕迹,不是力度太大被掐的,就是稍有不慎啃出的吻痕,连晚饭都是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吃的。

    “都怪你,宋蔚然。”

    越弥吃饱了才有力气和宋蔚然对账。

    这晚,他们也是快到凌晨才总算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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