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城的路上,虞秋池在候机室接到一通虞母打来的电话。

    “秋池,你得帮妈劝劝他,你说傅江云这像什么话,腿才刚好,就要回去滑雪!我跟你爸嘴皮都快擦出火花来了,那死孩子就是不听,你回来了好好跟他说,恐怕他只能听进去你的话。”

    “他……肯定有原因才要回去,您别气,我肯定好好跟他聊。”虞秋池安慰,谢婷见状贴着手机,“黎姿啊,你别着急。我们等会回来了,当面跟阿云聊。”

    虞秋池顺势把手机递给虞母,让她俩聊。

    她就搞不明白了,傅江云这个节骨眼竟然要回去比赛。

    想了很久,忍不掏出手机跟他发:

    【你要回去参加比赛?】

    【为什么?】

    要登机前一分钟,虞秋池收到他的回答:是。等你回来我当面和你说。

    那一刻虞秋池头都被气昏了。

    于是下了飞机,虞秋池先是把谢婷送回家,饭都没吃,直奔傅江云而去。

    傅江云没在家,跟顾西在一块儿。虞秋池开车到了顾西给的地址,一看竟然是个酒吧,更是气得不行。

    到了私人包间,她看见傅江云懒懒散散地坐在窗边,往下移,他手边只有一杯白色液体。

    门被大力推开,里面的人双双回头。

    “你来了。”傅江云朝她微微一笑,正准备起身拉她,虞秋池自己三两步就朝自己冲了过来。

    “你疯了是不是,你要回去比赛?你不怕你摔个永久性的骨折?腿还想不想要了?你现在是能走路,不是可以滑雪!”虞秋池甩开他要碰她的手。

    “你听我讲——”

    “不想听!”她厉声打断。

    “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你又出尔反尔。”虞秋池冷着眼眸看他:“你要是参赛。我就不搬回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

    都清楚搬不搬回来话里的真实意思。

    顾西见状悄悄退出门外。

    “你别说气话。”傅江云抬头瞥了一眼,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不让她挣开,他坐在沙发里温柔地仰视着她,伸手替她整理脸上的发丝,耐心地跟她说话:

    “你知道的,我没有选择。”人家让你上,你就只能上。

    傅江云捞起杯子喝了口,虞秋池却一把夺过,凑近鼻口闻了下,见没什么味道,不轻不重地放回到桌上。

    “这是水。”傅江云下巴点了点酒杯。

    “我管你喝水喝酒,你有本事喝死你自个儿都给我没关系。”

    可说完又似乎觉得话说得有些重了。

    他看见虞秋池唇瓣动了动,顺着手腕把人拉到身边坐下。他坐的这个沙发不大,虞秋池怕把他腿碰到,一直往边上缩。

    “没事儿。”傅江云直接把人拉进怀里。低头就能碰到她傅江云低头埋进她颈窝,“秋池,我很想你。”

    此刻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傅江云也不在乎,跟个黏人精一样紧紧贴着她。

    虞秋池伸手推了两下,推不动,便任由他抱着。

    “可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非得要你。”

    虞秋池转过身看她,“那个刘以晨呢?让他上不行吗?他们难道不清楚你才刚好么?而且说句实话,你休息了这么久,又一直没进过滑雪场,不一定能跟之前滑得那样,你也需要时间调整啊。”

    傅江云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挑了挑眉:“那可不一定。你别小瞧我。”

    虞秋池:“……不是小瞧你。是你身体都还没恢复好,有必要带伤参加么。又不是没人了。”

    傅江云诶了一声,“还真是没人了。”

    “刘以晨确实滑得好。可他教练不太敢让他上。”傅江云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并且十二月的比赛也已经让他上了。”

    “滑得不是特别理想。队里就想让我早点回去。”

    “不是,其他人呢?”

    “预赛本来就淘汰了一批,拿到比赛资格的就那几个。况且接下来的比赛那么多场,他们几个吃不消的。”

    十二月一号的世界杯就在京城,世界杯一直要持续到明年,期间好多场比赛本该傅江云参加,可因为他的伤,队里已经安排给其他人了。

    “其实他们也是真的尽力了。把前面的比赛都给别人,都想为我腾出靠后面的比赛,想让我多休息会儿。”

    从八月份陆陆续续开始比赛,最开始是滑雪世界杯,一直到明年二月份结束。接着二月七日立马开始亚冬会。再之后三月底开始世锦赛。

    那傅江云本来是准备参加世界杯跟世锦赛的。

    因为受伤世界杯没去成,世锦赛他觉得可以试一下。

    “试个屁!”虞秋池知道他的安排计划后还是破口大骂:“现在已经二月了。先不说你能练到什么程度,你的腿到时候还疼不疼都是问题。”

    傅江云知道她在关心,“我早就不疼了。”

    “你就非上不可么?傅叔叔不能帮你解决吗?”

    虞秋池还是不想让他滑。

    “你以为我爸是神?”傅江云笑了:“问题也不在于这,刘以晨本来是最能扛大旗的种子选手,可他心态容易崩。现在上不了大赛。队里自然不敢让他去冒险。”

    毕竟相比之下,傅江云更稳。

    “刘以晨毕竟才出来,还没参加过那种大赛。他容易发挥失常,队里不敢让他去比赛都挺正常的。”

    “所以他们让你一个腿才好的人去,这也正常?”虞秋池略带讽刺。

    “那还真是。没人会放弃任何希望,领导不会。我,自然也有我的想法。”他握着他的手藏进自己羽绒服里,又用那种可怜兮兮地眼神盯着她:“秋池,你替我想想。我都练了一年了,到头来上不了赛场,心里确实也挺难受的。”

    “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的腿又伤到怎么办?”

    “那我就不参加了。”傅江云淡淡一笑:“我现在只是有回去参赛的想法,具体能不能参加,还得我自己找个时间回雪场滑几次,看看成绩怎么样,他们认为我能参加,我才能上。”

    “真的?”

    “千真万确。”

    虞秋池有点动摇了,傅江云也是真的聪明,知道只要虞秋池松口了,那黎姿那边也肯定会放人。

    虞秋池算是被他说服了,可要是她知道比赛结果,今天无论如何也一定不会动摇。

    ……

    三月,滑雪世锦赛在瑞士举办。

    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一直都是傅江云的强项。在国内第一,放眼往届世锦赛也从未下过前四。

    他在国际上的成绩已经很好了。

    可他从未满足过,也不想止步于此。他当然想有进步。

    上次傅江云摘的铜牌,今年他其实是想冲金牌来着,他每次训练都很认真,如果没有进医院,他是真的有把握争第一来着。

    可眼下情况不同,傅江云自己也发现了,尤其是训练的时候发现了自身相比十月那会,有一定退步。

    第一是肯定争不赢,但至少不要比去年有退步。

    他给自己的要求是这样。

    尽管医生说骨头已经恢复得很好,可右腿仍有时候使不上力。做动作得花两倍力气才能完成一套动作。

    他在京城就第一时间跟教练反应了。教练的意思跟他一样。不行就换人,没必要舍命陪君子。

    可是那会就二月底了,根本没人愿意接手这块烫水山芋。

    傅江云本来就是顶着压力回来替队里撑着,滑了几次发现没有原来好,压力更是倍增。

    他设想过最差的名次不过第五名。因为训练最差也不过如此,可没想到实战那天,他会出现那么低级的失误。

    坡面障碍技巧比赛是在上午,虞秋池头一次这么准时的守着滑雪直播。

    傅江云第五个出场,起跳动作完美,可后续做的几个动作都有些差强人意。

    尤其是后空翻抓板那会,甚至没有抓稳。

    最后一个最难的高台动作,按照他以往的水平完全是能够一跃而上并毫不费力的在空中完成几个逆时针方向的转圈,可这次他明显感觉到使不上劲,于是动作被他一笔带过。

    这让他在这场比赛中本来的优势大打折扣,最后获得了七十二点五点分数,位列第六。

    裁判很唏嘘。

    有个裁判甚至在解说时说了一句:“太遗憾了。”

    转播解说员同样为他感到惋惜:

    “傅江云前两天的资格赛中表现得很稳,不知为何今日决赛接连出现了好几次失误,其实他的首跳动作非常完美,标准的,但似乎是从第一阶梯开始,我们明显能感受到变化。也明显能感受到傅江云的状态不太好,甚至后面放弃了第三跳。”

    “很可惜。希望他能在过几天的大跳台取得更好的成绩。”

    虞秋池的心悬而未决,到现在终于落地。

    落地是万幸他人没事。可随及她的心就想一张纸,被用力揉成一团。

    比赛结束后,她第一时间拿了手机,可突然没有给他打电话的勇气。

    镜头里,傅江云到达终点后撑着纸墙蹲下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肯定很难受。

    看了他那么多次比赛,傅江云从来都是带着一身狂风意气风发冲向终点线,何时有过今天这种,一到终点就撑着墙壁低头蹲下的样子。

    虞秋池的心脏想被人掐着一样难受,她好想好想过去抱抱他。如果她在,她一定会第一时间紧紧抱住他,不让那些媒体围住他。

    虞秋池脸色发白得看着电视里那些追着他采访的记者,都没发现自己竟然眼眶湿润了。

    她可太讨厌这些人了,明明他都那么难过了,那些记者还要一直问。

    傅江云临行前的脸与此刻的他重叠。她还记得,他走的那天,那么高兴的吻她,说他很快就回来。

    傅江云,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镜头直视的人,犹如以往每次采访一样,被一群人围着提问题。

    傅江云依然带着墨镜,依旧战得挺拔。只不过这次他的墨镜没推到头顶,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脸色其实很苍白,也一直压抑着嘴角。

    但记者的提问都还算友善。傅江云耐心站着一一作答。不知道从何处突然冒出成年男子的声音——

    “请问你对这次出戏重大失误有何感想?”

    其余记者纷纷侧头望去,傅江云也偏头看向提问的记者。

    那一瞬间特别安静,傅江云看了他两秒后低沉着声音开口: “我没什么感想。但我自己是从来不允许自己出现这种失误,不论训练也好比赛也好。可今天这种情况也的确是我自己造成的,今天下去我会好好复盘这次比赛。接下来我也会会好好调整自己。”

    “没事的傅江云,希望你大跳台加油!!”他对面的几个女记者安慰他。

    傅江云勉强撑着嘴角跟她们点了点头,刚才那位让全场陷入沉默的记者还想说什么,傅江云这边时间差不多了不接受采访了。

    而这场比赛之后,“傅江云比赛失误”的词条迅速冲到热搜第一。

    评论也是两个风向,一波人觉得比赛胜败很正常,另一波人则更倾向于嘲讽傅江云没用,竟然会出现如此低级失误。

    但总的来说,大多数人还是相信他。再加上后援会发帖大气加油,很多路人也不觉得这次失败有什么。

    破障结束后,虞秋池给他发了消息。她自然看到网上那些东西了,就是不清楚傅江云有没有看到,或者说他有没有在意。

    晚些时候,傅江云给虞秋池打了视频电话。

    那会她正洗完澡,她小声喂了下,对面没有一点动静。

    虞秋池贴着墙壁缓缓蹲下:“你还好吗?”

    “嗯。”那头终于传来他的声音,傅江云声音沙沙的,“我还行……只是……我对自己挺失望的。”

    “没有人可以一直保持完美状态,你已经很棒了。”

    虞秋池在浴室,相当安静的环境然后她很快捕捉到对面的一举一动,她听到他点烟的声音,头一次没有制止他抽烟,她知道他压力肯定很大。

    “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明明我在练习的时候,甚至是前两天的资格赛,都表现得不算差。”傅江云撑着额头,无力看向地面。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突然觉得有那么点孤独。

    可你要让他倾诉吧,他说不出口。

    只是突然很想虞秋池,所以给她打了电话,但在电话拨通之前,他都没想过要跟她掏心谈这些。

    只是很想听听她的声音而已。

    可她一开口,他就什么委屈和难过都想说给她听了。

    “我知道的,我也懂你心里很难受。你只是缺少了那么一点儿运气而已。”虞秋池轻声道:“而且,你本来就是带伤战斗啊,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比赛的时候腿疼了?”

    傅江云微阖双目,仰头吐出一口烟雾,又重重往沙发躺去,眼神空洞地盯着昏黑的天花板,“不太疼,但就是有些使不上劲儿。”

    那边沉默了几秒。

    他静静等着,傅江云以为她会吵着骂自己,或者说不准许自己参加后天的大跳台,可都没有。

    虞秋池异常平静,反而跟他说,“那就难怪了。让那几个运动员带伤滑试试?肯定没你滑得好。你已经很厉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下场比赛保护好自己,其实你那个动作就很好。”

    她指的是那个被他一笔带过的动作,因为那会儿他其实对这场比赛的结果已经有了大致判断,并且他也的确没力气做空翻旋转了,他不可以让自己在这用尽全力拉伤韧带,他必须为后面比赛着想。

    “反正你给我听着,下场比赛不要拼尽全力,你这个情况不同,你要拼尽全力的话,又得打石膏了。”傅江云久久不回应,虞秋池喊了他一声:“你只要平平安安比完赛就好了,名次重要,也没那么重要。”

    “你要知道,你是个伤病人员,也不想比完这赛,在家里又修养半年吧。”

    孰轻孰重,虞秋池相信他明白。

    傅江云很意外,他以为就算她不骂他,也会跟所有人一样让他下场加油。

    可虞秋池只希望他平安。

    虞秋池也不傻,她早就猜到傅江云肯定是推动原因影响了发挥。他说不太疼,那肯定是有点疼了。傅江云本来就很忍得住疼痛的人都说有点疼了。

    她其实也不确定傅江云耳朵会不会挺进自己的话,她猜他肯定下场还是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够金牌,她只想他,在能保护好自己的最大程度下,尽最大的力比赛。

    剩下的只能交给运气。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可不巧的是,傅江云最擅长的大跳台,也没能取得很好的成绩。

    而虞秋池猜的很准,傅江云尽了很大的努力,却还是于冠军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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