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仿佛染上了层层血迹,阳光穿透那层层血云,直直射了进来。

    春末的风都被夹杂了丝丝热意,炙热的阳光透过玻璃刺眼的难受,死死钉在人的皮肤上,仿佛被千千万万蚂蚁啃噬着。

    窗前的女孩却恍若未觉,白金色长发马尾垂在身后,被夕阳染得金灿灿的,熠熠张扬。

    洁白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她直直地盯着窗外,那里,教学楼门前,站着曾经那个少年。

    门前因为教学楼的遮挡,多出了一小片阴凉地,周围摆放着一个个的纸箱。许是为了照顾其他人,少年站到了阴凉外,阳光打在他身上,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衬衫,衣摆下的双腿修长笔直。

    一群人中,最属少年背脊挺直,长身玉立,属于他的清隽惹人注目。

    所有人都是黑灰色的,只有他,是温柔的彩色。

    纤长白嫩的手贴在玻璃上,五指摊开,刚好覆在楼下那人的身影上。

    她长而翘的睫毛一动未动,深邃漆黑的瞳孔中清晰地折射出少年的身影,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手指微微蜷起,指节抵在窗前,似乎要抓住什么。

    “月姐,你这样子可千万别让别人看见。”身旁传来一道唏嘘的女声。

    沈枝月没有反应,她慢慢松开了蜷起的手,指腹自顾自抚摸着透明玻璃上少年的轮廓,动作又轻又缓,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直到少年转身进入教学楼,再也没了身影,沈枝月这才移开视线,悠悠转回了身。

    “果然,”苏晚晚对上好友带笑的目光,摇头感叹,“憋久了,是会变态的。”

    “我本就不是正常人。”没有被拆穿的窘迫,沈枝月没心没肺的笑道。

    闻言,苏晚晚心一紧,“才不是!我月姐比谁都正常。”

    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沈枝月笑了笑,没有再出口反驳,“他们上来了。”

    苏晚晚抬头偏了一眼墙角亮起的隐形摄像头,又看了看导演组发来的消息,“那爸爸就送你到这了,别太想爸爸。”

    ……

    山区偏远贫瘠,荒芜凋敝。一眼望去,几处环绕着由破砖烂瓦盖成的房屋。

    脚下是的泥路,弯弯曲曲,环绕而上。

    “因为山路原因,咱们校车开不进去,咱们得步行走去学校了。”前面带头的司机自顾自说完话,便不再吭声。

    周煜停内心不禁有些郁闷,一边拖沓着脚步尾随大部队,一边皱眉抬头看着上方拍摄的无人机,“不是,这地方真的有学校吗?节目组到底是让我们录综艺,还是来演变形计啊?”

    云矜环视了一圈周围,与周煜不同,她有些疑惑道:“我一直以为山区这些房子至少是水泥房,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

    “这部分是原来的村落,但因为那年地震,几乎所有房屋都坍塌了。”与几人的沉默诧异不同,时衍平静的介绍着周围,“村子本就贫困,那时的房屋都是由土盖成,真没想到现在这附近还有人重建房子。”

    周煜凑到他旁边,“你还特地查了这附近资料啊!”

    话落,几人这才下意识想到,当初网上流传着时衍的母校,好像就是……

    时衍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简单明了道:“我曾经的高中就是这所学校。”

    众人心一沉,气氛一时沉默。

    “没事的,这段曾经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伤疤。”反而……是他从所未有,最幸福的三年。

    察觉到几人的不安,时衍看着近在眼前的校门,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酸涩,“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这句话不知是在特地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其他人。

    严川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大男人谁还没点过去,都过去了。”

    时衍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谢谢。”

    彭杰瑞藏在金丝眼镜下的眉眼勾了勾,别人可能不会发现,但他可是读心理学的,没有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方才那严川清说“都过去了”的时候,时衍背脊微不可查僵了僵,他隐藏的很好,别人可能觉得这只是不习惯。但彭杰瑞清楚啊,这里面的意思是他从未放下过段过往。

    看来,网上个个称赞的温润公子,高岭之花也不过如此,他很期待这种表演型人格掉下面具的一天。

    而此时的彭杰瑞还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他心底忙着暗爽,殊不知自己微不可查的表情也被一旁的云矜尽收眼底。

    怀疑的种子也在此埋下,几人各自心怀鬼胎。

    学校没有大家想象中的破旧不堪,说大不大的红色铁栅栏大门,上方是金色的四个大字——金岸中学。

    仅有一条道路的两旁是足球场和篮球场,篮球场前面是一所教学楼,教学楼不算很大,目测只有三楼。足球场前面是一栋小房子,看样子是食堂。而寝室也只有一栋,安安静静的伫立在教学楼后。

    司机介绍完一切,便指着教学楼门口道:“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课,高三年级的老师应该还在上课。最近高一高二年级已经放假了,不过老师们也还留校批阅着卷子,所以你们可以先去高二年级办公室,那些老师也可以帮你们录入学档案。”

    学校还是时衍记忆中的学校,除了多了一层三楼,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时衍寻着记忆,带领众人走到高二年级办公室,只是当看到里面的人时,他呼吸一窒,呆愣在原地。

    女孩白T百褶裙,慵懒的靠在门内一侧的白墙站着。她嚼着口中的口香糖,像个三四岁的孩童,专注摇晃着手中的糖盒。

    “时衍你堵在办公门前干嘛,你不会还怕老师吧?”

    门外响起周煜突兀的声音,沈枝月转头的间隙,和门前那人的眼神突的撞在了一起。

    两线交汇,时衍眼底有些热,他逃也似的,率先避开了那道含笑的眸光。

    使劲咬了咬口中的口香糖,凉凉的薄荷味直冲天灵盖,连带着某些可怕的欲望也被浇灭彻底。

    沈枝月笑得愈发灿烂,从墙面支起身子,交叠着的白皙匀称的长腿站直,走到门前。

    “啊!”一声无法抑制激动的尖叫在楼道响起。

    距离声源最近的彭杰瑞见鬼了似的挪了挪步子,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看着文文静静的小仙女,会发出这么尖锐的声音。

    这时的林希词可不会管旁人的反应,她凭借着娇小的身躯从末尾硬生生挤到了最前方。

    看着犹如一档墙抵在门前的时衍,林希词没好气的直接撞开他,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男人现在在想什么。

    “我,我是,你,你是……”林希词三两步走到自家偶像身前,可当看到那张脸时,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呜——”

    所有人都没有料想过的局面,林希词的眼眶突然就一颗一颗泪水往下流,还哭的愈发厉害。

    众人蒙了,沈枝月也蒙了。

    沈枝月最怕的就是别人哭,她有些头大,不禁回想是不是自己当时的表情太吓人了?

    像是看出了沈枝月的无所适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抵了张卫生纸过来。

    这时沈枝月也来不及管是谁的纸,她接过道谢后便递给面前的小姑娘。

    结果林希词将纸推了回去。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沈枝月伸过来的手,那可是偶像第一次送她东西啊,但东西却是那个男人的,她不能要,“谢谢,我有的。”

    她从裙袋里拿出自己的纸巾,胡乱擦了一通。

    沈枝月摩挲着手中的纸张,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时衍,她这时才想起是谁递过来的纸,将手中的纸放进裙袋。

    那头林希词并没注意到自家偶像的情绪,稳定住心神,“你是沈枝月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其中的语气是肯定的。

    沈枝月知道这是让自己碰上粉丝了,莫名的欣慰,“嗯,我是沈枝月,是这次的肃然嘉宾。”

    林希词趁此上下将沈枝月打量了一番,四肢健全,没有任何损伤,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如果说云矜是她在唱跳歌手中的朱砂痣,那么,沈枝月便是她学习舞蹈的启明灯,是她永远的白月光。

    沈枝月知道面前人在想什么,她没有出声制止,只是松开双手任她打量。

    林希词:“我是林希词,是你的粉丝!也是这次的素人嘉宾,我是优等生,”

    末了,看着沈枝月那一头白金色头发,不禁感叹,果然是她女鹅,不论什么发色都能完美驾驭。

    她这样想着,嘴里也嘀咕了出来。

    换做常人或许听不到,但沈枝月四年前便因为时衍学会了口语,所以她没有错过林希词说的每一句话。

    时常关注时衍的关系,沈枝月自然知道女鹅什么意思,她选择性耳聋,晃了晃手中的糖盒,问道:“你要吃吗?”

    “可,可以吗?”

    沈枝月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倒出两粒给她,“当然可以,不用跟我客气。”

    “我我我,我是唱跳歌手周煜,我也是优等生。”门外几人早已凑了进来,周煜见有吃的,“沈枝月姐姐,我也要!”

    沈枝月撇了一眼周煜这个自来熟,直接将糖盒朝人扔了过去,“大家自己分就好。”

    周煜稳稳接住,将糖倒出两颗后,便传给其他人。

    沈枝月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心底却忍不住嘀咕,这导演组都是从哪招来的活宝,一个比一个不见外。

    有了好的开头,其他人也纷纷介绍起来。

    一时间只剩下时衍,连带着糖也不知何时传到了他手上。

    时衍整个人明显不在状态,他仍有些不可置信,会再一次,再在这里遇见她。

    他以为……她恨透他了。

    没等他想好说辞,一颗白金色毛茸茸的小脑袋便凑到他眼皮底下。

    “呼——”

    鼻腔间瞬间弥漫着一股薄荷味,她弯腰朝他那只带着助听器的耳朵,旁若无人的轻轻吹了口气。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助听器接收到女孩的声音,仿若通了电般流通全身,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她说的话与他们初见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重合,似是在提醒他什么,又似不是,“小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众人这才注意到时衍的异样,没人知道平常稳重有礼貌的人为何突然失了态。

    这其中的缘由,也只有两人清楚。

    她和他挨得近,没有错过那双清澈的眸子渐渐续起水雾。

    几乎一瞬,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殆尽,她冷了脸。

    沈枝月怕别人哭,尤其是时衍的眼泪。

    年少时,时衍常常因为嘴笨惹她生气,她不开心便惯会欺负他。他一句不吭,只是欺负狠了,他便会悄悄的哭。

    一见他的眼泪,沈枝月便什么气都没了,反而转过去哄他。

    他的眼泪,惯会骗她,亦如当年。

    没了逗弄他的心思,沈枝月正准备直起身,手腕却突的被他死死抓住。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意识到手上抓着的是谁,又忙不迭的松开,“抱歉。”

    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沈枝月眼底冷的更加彻底,她当然知道,只要他面对她无措时,他便会紧张的说不出话。

    可是你看啊,现在他挣扎说出的两个字,却是用来撇清他们的关系。她面上笑得越发潋滟,仿佛丝毫不在意。

    如果此时时衍抬头,那他就会发现姜祁月的不正常。

    就像以前,不顾一切的抱住她,笑得让他心疼,和她说“不要笑了,想哭就哭吧”。

    可惜,那个,炽热的春天再也回不去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不对,彭杰瑞皱眉看着这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林希词看不下去了,率先打破了僵局,“沈老师,时衍可能只是太紧张了,和我一样。”

    “什么?”周煜闻到了八卦的味道,问道。

    林希词其实是不太想让男的接近沈枝月的,男粉也不行,毕竟她们这群老粉很清楚,沈枝月是被他初恋伤的很深。

    但现在她又觉得,或许时衍并不是那种人,“嗯……就是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时衍也是沈老师的死忠粉,而且是可以为了沈老师和黑粉对线的那种。”

    一时之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时衍这种人,能爆粗口与网友对线,那得是多爱啊?

    “噢,原来时衍小哥哥喜欢我呀。”沈枝月故意侧头打量着时衍,故作惊讶又玩笑。

    这句话可以这样说吗?好像可以,但又有些奇怪。

    “噗嗤。”云矜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她是知道沈枝月的,只是在她映像里,这位练古典舞的性格应该是娇美恬静。

    张扬恣意,无拘无束,这才是沈枝月。

    “你别把人给逗跑了,”云矜意有所指,转移话题给她介绍出时衍的身份,“这位可是我们班班长。”

    “噢,小班长啊。”沈枝月朝云矜感谢的点了点头,逗弄的心思往心底压了压,说起正事,“那个NPC,啊不,是高二年级那个老师说,我们a班的老师今天下午没有课,直接去三楼办公室找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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