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啊,是路西菲尔被当众折翼,但是他没有哭,我哭了,只有我哭了。他后来对我说什么来着?】

    他说璘几岁了还这么幼稚,璘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然后他平静地告诉她:

    “生命只是一场短暂的告别。”

    红蓝两色的警灯在远处嗡鸣,警戒线内和外仿佛是两个分割的世界,璘的双手被布鲁斯紧紧握住。他裹着毯子,眼眶哭得通红。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布鲁斯望向璘,两个人坐在梯子上紧紧相依,像互相取暖的幼鸟。

    但璘身上是血和香皂混在的味道,布鲁斯只知道他叫lin,是个孤儿,说话前总是要思考几秒钟才谨慎开口,不肯去医院,看起来比他小,但是要比他勇敢冷静得多。如果真要比喻成鸟类,也应当是体型小但是很凶猛的那种。

    这下璘被难倒了,她绞尽脑汁,磕磕巴巴地给他解释:

    “我猜是从灵魂到生命的诞生就像大海里分出去一个支流,生命结束回归灵魂就是河流重新汇入大海,所有的灵魂最终都会相聚,生命只是一场短暂的告别。”

    “意思就是说,我死后能再次见到我父母吗?”布鲁斯抓住重点,双眼冒出希冀。

    “也有可能他们已经踏上新的旅途了。”璘担心自己的话对他造成什么误导,“这只是神神叨叨的说法罢了,但你父母会希望你好好地度过自己生命的旅程的。”

    少年终于止住哭泣,垂下头颅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默半晌,璘听见他用哭过以后有一点软糯的嗓音轻声说:“谢谢你,lin,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朋友?”璘眼睛一亮,“好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小玫瑰了。”

    布鲁斯有些别扭:“可我是男生,你会把自己称作玫瑰吗?”

    一头短发,穿着洗得发白的男装的璘:“…我是女生。”

    “你是女生?”他震惊得下意识松开了璘的手,“抱歉,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

    “后半句可以不用说。”璘耸肩表示不在意,摘下金色假发头套给他展示自己原本黑长直的头发。

    有两个新的人到了案发现场。他们简单查看了一番尸体后,老的那个和现场的巡警交谈起来,比较年轻的直冲冲地朝璘这边走来。

    那是又一块围绕着布鲁斯·韦恩的拼图,也是在璘漂流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把她送进孤儿院的人。

    【“我叫詹姆斯·戈登,是一名警官。”他蹲下来,“你叫什么?”】

    “我叫詹姆斯·戈登,是一名警探,。”他蹲下来对布鲁斯自我介绍,“你叫什么?”

    【“……”】

    “…布鲁斯,我叫布鲁斯·韦恩。”

    【差不多的对话,差不多的姿势,我不禁惊觉原来命运的齿轮如此紧密相扣。】

    噢,等等。

    “你升阶了吗?”璘问。

    “是升职,孩子。”詹姆斯纠正她,“原来你会说话,为什么要从孤儿院逃出来?孤儿院的院长去警局找你了,我一会儿正好送你回去。”

    这提醒了璘,可怜的艾布纳还在孤儿院里等她。但那些修女天黑后从来不查房,白天也不怎么看管孩子们,璘溜出来很多次都没被发现,为什么今天院长亲自去警局找人了?

    “这不对,我可以给你画犯人的样子,你能晚点再送我回去吗?”璘想了想,决定再加点砝码,“院长杀了人,不止一个。”

    “什么?!”年轻的警局新人和小少年齐齐震惊。

    詹姆斯·戈登凑过去,压低嗓音:“你确定吗?你怎么知道的?不,你的事一会儿再说,布鲁斯,你能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少年回想起父母的死亡,无法克制地再度埋头哭泣。璘沉默地站起身让出位置,走到一旁去让他们解决问题。

    今天的哥谭也下了雨,璘在一摊小水坑前蹲下来凝视自己的倒影——乖顺的长发,清透的蓝眼,精雕细琢的五官,面容稚嫩,神情却超脱年龄的忧郁冷漠——格格不入。

    怎么会忧郁呢?璘朝水面吹气,把倒影吹得皱巴巴的,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其实这里所有人的对话,四周的声音,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比如不知道自己陷进了什么麻烦里的新人对失去父母的少年承诺一定会捉到凶手,又比如汽车停刹的声音。

    一抬头,璘就看到布鲁斯仿佛找到锚点一样,飞快跑向那个从车上下来的年长男性,也许是布鲁斯的什么亲人。虽然没有看出两个人有亲缘关系,但璘能看到这位年长男性也是一片极其重要且紧密的拼图。

    布鲁斯扑进他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管家怀里,飘在半空中惶然无措的心在这位年长男性足够宽阔的怀抱里终于落了地。

    也许是生与死之间结下的友谊格外深刻,他下意识回头寻找璘的身影,发现她就独自站在远处安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像天上遥远又孤独的月亮。

    于是他跑过去问她:“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哇哦——璘在心里惊呼赞叹,他嘴可真甜。

    “行。”璘一口答应,拉着嘴甜的新朋友向詹姆斯·戈登和布鲁斯的长辈走去。

    “他说邀请我到家里住,两位管事的同意吗?”

    -

    事实证明,真正能干的是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的璘看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得体的礼仪和优雅快速的用餐姿态让管家心里连连称赞。

    “食物很好吃,我活过来了,感谢。”璘露出真诚的微笑,但挽起的袖口下,小臂上那些交叠的淤青和伤痕令人触目惊心。

    【只有弥赛亚和阿撒兹勒会用这种目光看我的伤口。】

    “我曾经也非常富有,但我的…”璘垂眸停顿思考几秒,微微扑动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羽翼,“我的父亲,他对待子女们就像趁手的工具,而我的定位就是武器,这些伤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她最终还是耷拉着嘴角地选择了‘父亲’来代替‘父神’一词,但餐桌上的其他三个人都明显地看出她的不情愿。

    “没关系,你不想提可以不用说。”布鲁斯谨慎开口。

    璘感受到他们注视自己的目光更担忧了,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她决定赶紧转移话题。

    “谢谢。关于你父母的案子,专业,冷血,精准,两枪致命,不是抢劫,是蓄意杀人。不,先别打断我,我英语不好。”璘理直气壮。

    “我是从一个街区外跟着他到那里的,那时候我正拿着打黑拳赢的赏金去找鲍勃——一个教我识字说话的流浪汉,杀手路过我们的时候还施舍了钱给我。”

    “他一定杀过很多人,并且他当时就是奔着杀人的目的去的。因为...之前的经历,我对这种人群一眼就能分辨,所以我跟了上去。”

    “他的脚步很匆忙但是目的性很强,没有任何的停留,不时回头查看四周,一开始就戴着帽子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非常谨慎。”

    “一直到了那条小巷,我也没有时间和工具找外援,也许第一枪你认为他是惊慌之下开的枪。”璘转头看向布鲁斯。

    “但他被我吸引了注意力之后还能转头一枪就击毙了你父亲,被我扑倒后,第一反应也不是踹开我或者向我开枪,而是先向你的母亲…”她用食指、中指和拇指比作枪做了一个‘bang’的射击姿势。

    布鲁斯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身体猛地一颤。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璘立马道歉,“所以你父母肯定是他的目标,但他放过了你和我。先声明,我不是为他说好话,他的灵魂虽然只剩下灰烬,但仍留有余温。”

    【其实很多人都这样,人的个体是极其复杂的,没有纯粹的恶,也没有完全的善。】

    “他应该把我们都杀了的,事实上,他原本就是准备这么做,但他留下了我们。所以!”璘拉高音量,打断了布鲁斯即将出口的愤慨话语。

    她喝了口水,指向詹姆斯·戈登,颇有种上课点名答题的感觉:“警探来说说。”

    “所以…这是杀人灭口,杀手是被人雇佣的!”詹姆斯·戈登茅塞顿开。

    “但……”布鲁斯提出自己的疑惑:“我们原本是要去看歌剧的,父亲临时说要去看电影,杀手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经过那个小巷?”

    “有类似于定位魔法、寻踪魔法、监视魔法的东西吗?”璘说出在别人听来很异想天开的形容词。

    “监控?”

    “还有定位器、监听器,布鲁斯少爷,这些东西也能做到魔法能做的事情。”阿尔弗雷德适时补充道。

    “那说不定我们现在也被监听着!”少年被自己的猜想惊吓到,另外两位成年人也霎时变得神经紧张。

    只有璘稳如泰山地在喝水,十分引人瞩目。

    “可能性不大。”璘继续努力动脑筋,“杀手认为你是可放过的,但他原本又想灭你的口,说明买凶的人也不能确定有多少人知道了,这里应该没有监听器或者监控。阿尔弗雷德也没被攻击,不排除对方另有安排。”

    “但什么秘密会让全哥谭最有钱有权的人遭到谋杀?为什么不能同谋?一是你父母拒绝了,二是同盟破裂,所以被杀。”

    “这将会是一个非常大的势力,一个秘密通常会牵扯出另一个更大的秘密——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如果继续追求真相的话,其他人暂且不说,但是你…”璘那双清亮透彻的眼睛注视着漩涡的中心。

    “你,布鲁斯·韦恩,你做好死亡的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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