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枝头新芽展露头角,平素庄严辉煌的宫殿染上一丝生气。

    这是虞漾和宁先新婚后第三天,按照习俗,该由男方陪同女方回门。但依照宁先和虞漾的情况,便是虞漾陪着宁先入宫了。

    这廊中青砖铺地,宫墙上金丝画壁龙凤呈祥,尽显生动之姿,霸气之仪。

    推开那道红檀木制的厚重宫门,面前是一座高耸威严的宫殿,无形之中似泛金光,即使一根檐柱也是玉石雕刻,游龙环绕。

    第一次见这气派景象,虞漾不由吞咽了下口水。这得多少钱呐。

    前方一位公公疾步而来,“哎哟,你怎么还带着虞姑娘在这儿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让皇上候着。”,那公公眸中精光尽显,满是不屑。

    宁先作揖道歉,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只有虞漾知道,这公公不过这样怪责了他几句,日后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小说中写道,宁先侧卧于座,睥睨着匍匐求饶的公公,字字诛心道,“你既然缺了物件,不如我便帮你一把,将你身上的各个物件拆分开来,与它做个伴可好?”

    虞漾回过神来,却见宁先眼神幽深地盯着自己,而后他勾起唇角,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来。虞漾眼睛弯弯,回应了一个娇憨的笑容,显得有些清澈愚蠢;但她心中却有些发怵,他的眼神,宛若深渊,好似要将她吞噬下去。

    因为虞漾痴傻,皇上特许她不用陪同宁先觐见,主要还是怕她惹出事端。

    虞漾便一人在园中玩乐,身后婢女紧跟,莲花绣鞋向前一步,踩上虞漾落下的裙摆,虞漾猝不及防摔下,惹了一身泥泞。

    转过头,那婢女也毫无道歉的意向,只是扶起虞漾,面露不悦,“小姐怎么这般不小心。”看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世人都知虞相国家三小姐痴傻如孩童,摔个跤什么的那不常有的事。

    就是苦了跟着虞漾的婢女,明明是个大人模样,还要成天伺候小孩般,叫人厌烦。

    虞漾也不和她计较,都是打工人,心中难免生怨。

    径自走向一旁池檐,正欲伸手入池。

    一道响亮娇媚的声音响起,“哎呀,可看着点你家小姐,碧水池可是你家小姐的脏手能沾染的?”

    虞漾记得这场戏,今日各臣进宫议会,有些小姐也入了宫来。

    那群小姐,无不把她当作笑柄,任意欺辱。反正虞漾只会给出一个痴憨的笑容。

    “小傻子,过来,本小姐的鞋脏了。”那女子轻摇团扇,连个正眼也没给虞漾。

    虞漾心中怒意增升,但不可表露,她尽量地压下心中怒火,憨笑着跑去。

    让我擦鞋是吧?虞漾面上天真无邪,手上的力气却不断加大,应是弄疼了那位小姐,她“嘶”地一声踢开虞漾。

    面对这种情况,小孩当然是要大哭啊,虞漾俯坐在地,哭声渐大,那女子似乎也有点慌乱了,连忙捂住虞漾的嘴巴。

    “不许哭,我给你吃好吃的。”随后,从地上薅下几团蓬草,递给虞漾。

    虞漾只觉无语,是痴傻如孩童,也不至于事物不分吧。但原著还真就是,虞漾接过吃下,身边婢女的不作为,这小姐的故意欺辱,原主的一生都在不自知的嘲弄中度过。

    虞漾用力拍开那女子的手,眸中暗沉,似泛寒光。“这是草,我知道。”

    女子一时间有些怔住,虞漾看她的眼神不像之前那个痴傻的蠢货,直勾勾地倒叫人有些心虚发怵。

    “妹妹们在这里做什么?”面前女子身着金丝蝶凤云缎裙,发髻作随云状,辅以镂空翠梅凤尾钗高高盘起,显得端庄又温婉。

    这是相府虞大小姐,虞静。

    她身后还跟了帮着金裹银的小姐闺秀。

    一个是受人尊敬的大姐,一个是万人可弃的小妹。

    虞漾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虞静向她走来,虽然面带笑意却总觉有些疏离。书中的描写是,大姐温婉娴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各名门贵女向往学习的榜样。

    但其实,因为是庶出,虞静一直有些自卑。

    看着面前这个不熟的姐姐,虞漾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虞静唇角轻牵,回应一个淡淡的微笑。

    ……

    殿堂之中,皇帝字字讥讽,“虞三小姐虽然痴傻,但身份尊贵,是相国之女,宁质子此番高攀,以后可莫要怠慢人家。”

    人人都知虞三小姐痴傻,质子清风霁月。将这俩人相配,无疑不是赤裸裸的羞辱。

    皇帝知道,这些年来,宫中上下对他各种折辱,他表面顺从,实则傲骨不屈。

    如今他的婚姻大事也不可自己掌权,还要被迫娶一个傻子小姐。

    皇帝对这结果甚是满意,就该将他拉下神坛,看他一身泥泞。

    宁先看着面前得意的老皇帝,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好看又温柔。

    心中恶意却似藤蔓疯长。

    这些年来,他行差踏错一步,便可叫人大做文章。何种恶意欺辱他都受过,宁先伺机伏敌,只待日后将那些痛苦十倍偿还。

    ……

    碧水池旁,小姐们嬉笑打闹,众人似乎都善意欢喜地逗乐着虞漾,其实心中都满是不屑。

    尤其这个傻子甚至比自己还要好看几分,那位惊艳绝伦的质子也成了她的夫君。

    想到这里,苏若娴一阵生气,故意将手上的蔷薇团花绣帕落入水中。

    “哎呀,我的帕子,可怎么办。那是我娘留给我的……”苏若娴泪若珠玉,看起来十分娇柔可怜。

    各位小姐围在池边,伸长着脖子张望,很是情急,却没有一人有所动作。

    人群之中,一女子与苏若娴对视一眼。

    只听噗通一声,虞漾落入池中,众人惊慌不已,苏若娴暗自发笑。

    她不识水性,也知道文中会有这个情节,但是,她不躲,她要趁这个机会,扭转人设。

    既然可以因为惊吓过度而变傻,那落水刺激了大脑,恢复正常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幕也是原文男主出场的情景。他途经园中,听见一阵嘈杂呼救。

    随即,毫不犹豫入水救上虞漾。

    自此以后,虞漾对他心存感激,便常常跟在江以年身边。

    虽然宁先妖冶貌美,但或许出于孩子的直觉,自觉宁先不是纯善之人,他虽然面上带笑,但眸光幽深邪肆,让人不寒而栗;只在外人面前,他又温润如玉。

    所以原文中,小孩般的虞漾,倒是有些害怕宁先。而对于江以年,倒是亲近得许多。

    ……

    虞漾睁开眼,身边人形围绕,叫她有些些不太自然。目光锁定虞相国,虞漾开口道:“阿爹阿娘,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的语气平缓,不带往日的孩子气。

    “漾漾醒了?不要害怕,阿爹在这里。”虞相国眉头紧锁,满是担忧。

    “阿爹,我没事。”

    听着虞漾不同往日的语气,众人面面相觑,虞相国走向一边,拉过大夫询问情况。

    得到的结论就是,小姐从前因为惊吓而变得痴傻,如今又惊吓一次,倒是因祸得福神智清醒了。

    “定是小姐福星护体,那妄症被驱散了。”

    “真的吗?”虞相国不敢相信,喜极而泣。

    当然是假的,那大夫是虞漾早早就买通的,就为了等今天,虞漾可受了不少气。

    虞漾伸手拉住虞相国,眉头轻皱,似欲落泪,“阿爹,这么多年来,辛苦您了……”

    虞漾自己也觉得有点扯,但她实在做不到一直装傻,迟早会露馅。

    虞相国一把鼻涕一把泪,颤抖的双手抚上虞漾的后背,轻轻拍下,安慰着虞漾其实也是安慰着自己。“只要漾漾一切都好,无论漾漾什么样子,爹爹都会一直护着你。”

    虞漾也不禁有些泪目,她自小丧父,从没有感受过父亲的关怀,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感受到父爱。

    现在恢复了神智,有些账该要好好算算。

    看人家生了妄症就能对其肆意欺辱的,这样的人人品低下,不配原谅。

    虞漾透过人群,看向那个心虚惊措的婢女。“我落水时,我记得是你在我身旁。”

    那婢女被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下,颤抖不止,“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有护好小姐,奴婢该死……”

    “你的确该死,竟敢让小姐受到这样的伤害!还好漾漾无事,否则……”虞相国大手一挥,“来人!带下去,打个五十大板让她长长记性!”

    虞漾本想阻止,但转念一想,也是她活该,她对原来的虞漾作的恶不少,自己不在意,但不能代替虞漾去原谅她。

    人群之中,宁先笑意幽深。不经意间,虞漾对上那道玩味的眼神。

    一关过去又是一关,现在她不痴傻了,倒是不知道怎么和宁先相处。

    虞漾虽然已无大碍,但自小体弱,这一折腾,落了点风寒。

    叶氏淡淡瞥一眼宁先,让他担下了照料虞漾的任务。

    “你是漾漾的夫君,漾漾落水之时,不知你在哪里?”叶氏语气压人,不容置喙。

    “母亲,是我没有尽好夫君的责任,没有保护好漾漾。”宁先不辩解,只是道歉。

    从前他都是叫她三小姐,现在突然换了称呼,她不由一震。

    “哼,自己的妻子,还能叫外人救了去。”叶氏轻蔑扫过,拂袖而去。

    房中只剩宁先虞漾两人,气氛有些微妙。虞漾率先开口,“我,我困了,你先下去吧。”

    说完又觉自己的语气像在使唤下人,又添了一句“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宁先靠近,坐上床榻,伸手贴上虞漾的额头。“母亲交代我照顾你,若是你有什么不测,那便是我的责任。”

    不知道是不是落水风寒的缘故,虞漾只觉身上发烫,面上生红。

    “三小姐害羞什么,你我是夫妻……”

    “什么害羞!我只是染了风寒有些不适。”

    虞漾堵住他未说完的话,不敢抬头看他。

    宁先不语,只直直盯着她,虞漾心如鼓擂,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三小姐福大命大,换作常人,早就淹死了。”宁先明明笑得温柔,却让人感觉阴冷幽怖。

    虞漾咽了咽口水,抬头与他齐平对视,“宁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漾漾,你该唤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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