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藏楼顶用金丝悬挂着的水晶灯在打斗中被击碎好几盏;落地窗前的珠黄帘子被鲜血染成色彩不均的几大块;破碎的鱼缸,水流了一地,浸湿了在场人的衣角。
就在几人面露愁容,不知道这局面怎么办时,在二楼的室内阳台方向传来了短暂且响亮的掌声;像是夸赞几人实力非凡又或是变着法的训斥几人的所作所为。
众人齐齐朝二楼的方向望去,只见墨恒星依旧披着覆头披风,却洋洋洒洒闪着些月光般的亮光,上面还绣着点点白花;不比星辰黑袍那般神秘,隔着这层薄纱,也可看到里边那白色丝绸吊带长裙;因为她太过耀眼,大家过了有一会才看到她身旁的桉梧帝焚冥,他身着玄色宽袍,上绣着火凤燎原之景。身旁则站着神微与云慈二位长老。
正朝下面一脸笑意的道:不错啊!当真是年少轻狂,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说罢,焚冥便大笑了起来;墨恒星右手朝向楼下那堆碎物,随即轻轻一点;所有破碎的东西便立即恢复到原本的样子,除了上面的血渍。
焚冥淡淡说着,这引翎焠炼的请柬上已标明:
引翎期间,凡是踏入广藏楼者,即视为自愿参加此次引翎;生死自由天定,适者生存,不适者死亡。
几人听后并没有因为妖王不降罪于自己而感到放松半分,因为在这段话传出时,不亚于直接告诉在场的各位;不仅这引翎中的困境可要了他们的命,他们身边的每个是敌非友的人都可以随时取了自己的性命。
焚冥见状,顿了一下,双手撑着栏杆;又嘴角含笑的看向左手虽缠着布却还往下滴血的瀚尽涛,开口道:小公子伤势可还好?这引翎焠炼就是全乎得进去都未必能站着出来,可如今…你身受重伤,家中父亲兄长想必十分担心,便回家养伤去吧?
瀚尽涛真真的以为自己家的权势通了天,连焚冥也要关心他;殊不知这次挑选的几名少年,不但要承受非人般的淬炼,还要闯出一条不可能闯出的路。刚想装腔作势的开口,说自己并无大碍。
云慈长老便递给侍卫一个眼神,便悄无声息的走到了瀚尽涛的一左一右两旁;硬是生生的拖了出去,虽说品行不堪,人人喊打;可在家中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次机会的重要性。
硬是挣开了侍卫趴在地上不走,见到他这样,两人便分别捉住了两只脚,直接把人往外拖。慌乱中瀚尽涛顾不得满手的鲜血,四处胡乱的抓,只想留在此处继续参加引翎;被抓着脚踝的同蓝星,刚才已经被吓得丢了魂,现在又看到满脚的鲜血,更是双腿发软,大气都不敢出。
抬着头努力呼吸上面的新鲜空气,对上了墨恒星笑意款款的面庞,不知何时,陪伴自己长大的姐姐一直在看着自己;同蓝星努力不让自己眼眶中的眼泪掉出来。
刚想移开对着墨恒星的目光,让自己的无措变得不那么明显,转眼却对上了神微看似毫无情绪的目光,可那藏不住的缕缕担忧,快要顺着眼角溢出来了。
而一旁的黎风看着楼上浅笑着的女孩,只是多看了两眼,耳朵便红到了耳朵根,犹如熟透的苹果一般;看的入神,眼睛都忘了眨。
一旁的云慈将目光直直投向黎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用余光望过去,便看到了那双滚滚杀意汹涌而来;逼的黎风向上扬的瞳孔猛的指向了地面。
夜茗柳不假思索的站在角落,却有意无意的观察遍了周围的人,直到看见黎风目光宛若订在了地板上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一直在身后盯着自己家傻丫头的楚笙歌,见女孩露出了笑容,自己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夜茗柳发觉后一下收回了挂在脸上的笑容。
在几人无声的玩闹中,云慈长老宽袖一挥,阁楼大厅的中央便出现一人多高的圆镜,镜面却荡漾着水波纹,宛若将一篇溪流切割成薄薄的一片摆在了半空中。镜边缠绕着数根藤蔓盛开着朵朵蓝色的小花。
余下的人排行成列,侍女将黑布蒙上所有人的眼睛,墨恒星淡淡开口:请各位学员进入幻镜,跟随自己的内心走上属于自己的引翎之路;此次引翎,六人为限;祝愿各位早日通关。
随即,余下的人接二连三走入幻镜;墨恒星向云慈长老示意后,便转身走下了半旋楼梯;在二位长老一起猜想引翎结果时,焚冥沉下眼,望向墨恒星下楼的背影。一瞬之间便收回了目光,双眼无神的望向远处。
在日落的瞬间,太阳的余晖晕染着天边祥云,将一片片云朵染上红晕的色彩,散发着一股永恒的光辉,金光洒落在大地之上,蕴含着夕阳仅存的温暖。
几只雪白的仙鹤盘旋在空中叫了几声,忽闪了几下羽翼,便落在了一处草屋院落;这屋子不大,被竹林围绕着,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院中有散落的粮食,像是为它们提前准备好的;小鸡小鸭已经被圈在笼子里,门口的李子树也开满了花。
院中一位老婆婆正摘着扁豆,时不时望向门口,像是等待着什么;没一会屋后便涌上了层层乌云。“看样子又要下雨了,这天气真古怪,白天还晴着呢。”婆婆抱怨着,边说边收拾着手里的活计。
墨恒星穿着白靴,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快步走向草屋,她在梦中无数次回到这个家,这个唯一能让她睡个好觉的地方;可看到奶奶顶着雨在院中收拾竹筐,眼底隐隐发酸,雨下的大了起来,拍打在墨恒星脸上,顺流而下,不知是雨还是泪。
顺手解下披在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奶奶的头上,面前的婆婆腰身半弯着,穿在墨恒星身上正好的披风,盖在奶奶身上,却长出了一大截。
婆婆回过头,看到日日盼夜夜盼的孙女站在自己面前还淋着雨,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急忙推搡着墨恒星往里屋走,祖孙二人紧紧护着对方,都舍不得让身旁的人浇到雨。
“奶奶,春天雨水多,要是赶上白天太阳足,多晒晒被子,晚上睡着舒服”墨恒星给奶奶擦拭着头发,怕老人家年纪大了染了风寒,自己不在身边没人照顾。
“奶奶知道的,知道的,等一会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红烧肉?糖醋排骨?”奶奶红着眼眶看着面前年纪不大却身负重任的小孙女。
大锅中翻炒着热腾腾的饭菜,顺着后窗风口,吹向了撒扫地板的墨恒星;闻着味道,便小跑向厨房“我最最最好的奶奶给我做了扁豆焖面吗?”墨恒星摇头晃脑对着奶奶说。
“我家小丫头活生生是个小狗鼻子呢!快把蒸笼里的菜端桌上去,要开饭啦!”婆婆盛着饭笑呵呵的勾了一下对墨恒星的鼻头道。
看着笼子里的一盘饺子,和一碗排骨,一碟肘子,眼睛都亮了;“奶奶,咱们家是提前过节了吗?”转头眼睛亮亮的看向婆婆。
看着婆婆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墨恒星心中很不是滋味,却身不由己,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奶奶身边,如果可以,她想一辈子呆在这个小草屋,喂养外面的仙鹤和院中的小鸡小鸭。
入夜
月光挂在树梢上,屋内昏黄的烛火照映在二人的脸庞,墨恒星没了在外的阁主架子,双肘杵在桌边一手端着碗一手夹着菜往嘴里送。
“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饭,这天冷了要知道加衣服知道吗?”婆婆看着眼前吃的香的孙女慈爱的嘱咐着。
这边嘴里塞得鼓鼓的墨恒星,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点头答应着。时不时的还与婆婆讲些桉梧湾的新鲜事儿。
婆婆听得合不拢嘴,说到一些人的糗事,墨恒星直接放下筷子,手舞足蹈了起来,还乐滋滋的说着“那些人指着家里的祖业肆意妄为,殊不知现在已是秋后蚂蚱,蹦不了多久了。”转而斜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婆婆。
“这世道不比之前,奶奶知道你本事大,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再不济就回家,种自己家的田,到什么时候都饿不死。”婆婆眼中多了几分担忧,也不自觉的多说了几句。
“知道啦!老神仙,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把自己照顾好,那福气才能落在我身上呢!”墨恒星话还没说完,便“啊啾”一声。
婆婆伸手抚上墨恒星的额头,担忧的说:都说了头发要擦干净,那柜子过几天我就擦了,干嘛非要急着今天弄。
“奶奶,后日我便要返回帝都,此一去有些时日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保重身体,别太累着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又缓缓垂下了头。
婆婆听到这话后,深深地看了眼许久未见的孙女儿。“奶奶知道,知道…”又起身坐在药炉旁的小竹椅上,给墨恒星熬药,药快好时,又在里面放了两块冰糖。
回到屋里,桌上的碗筷已经被墨恒星刷干净放到了橱柜里;有些着凉的墨恒星卧在自己的小床上,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婆婆端着药碗,坐在床边,轻拍着墨恒星“起来把药喝了再睡,要不然明天该严重了。”
墨恒星转过身,一个劲的摇头“我没事儿的,过两天就好了。”
“我加了冰糖,不苦的,快起来喝药”说着伸手去扶墨恒星。
听到药里面放了糖,墨恒星也撑着坐了起来,端起药碗小小的喝了一口,尝着味道是甜的,便把这一整碗药喝了个干净。
婆婆看着墨恒星,一脸宠爱的说:多大个孩子了,喝个药还怕苦。
说着还帮着喝完药就往后一栽的墨恒星盖被子,竹野清风,世外桃源;比起繁华的帝都,这草屋更能带给人独有的宁静。
看着墨恒星像是睡着了,婆婆便起身去了院子里,晒着黄豆,漆黑的夜幕吞噬了前方的路,家里的小动物互相依靠在墙角熟睡,墨恒星趴在枕头上,透过窗子,看着忙碌的婆婆;这无数次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此刻正出现在她眼前,如梦似幻,似真似假。
婆婆在外面忙了许久,像是有干不完的活,一会收拾一下那边的粮食堆,一会整理另一边的竹筐。时不时的还擦拭一下脸上的灰尘,背对着墨恒星,看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了许久,婆婆终于忙完,进了屋子里,墨恒星刚见婆婆转身便缩回了小床上,可是身上被掀开的被子还没来得及盖好,婆婆就来到了身边;把墨恒星落在被子外面的那只胳膊慢慢的放回了被子里,就坐在床边,静静的坐了很久很久…
翌日清晨,墨恒星揉了揉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外面竹叶滴落的水珠,就知道后半夜又下起了小雨,雨后的空气甘甜清新。
在帝都日复一日的训练,让她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望着东屋的婆婆还在熟睡,简单的洗漱后,从衣柜里翻出了简便的布衣换上;便去后屋熬粥,从地窖里拿出两棵春笋,又切了些肉,在锅里翻炒,没一会便做好了早饭。
婆婆听到声响,换好衣服便往厨灶这边走,可才走到饭桌旁,就看到小炒春笋和热腾腾的米粥摆在桌上,还有自己腌的咸菜,也被盛出了一小碟。
“奶奶,一会咱们去河边放小鸭吧,下过几场雨地里是不是长蘑菇了?”墨恒星满脸期待的看着婆婆。
“从小就爱趁着下完雨,去河边采蘑菇,这怎么个子长高了,心性还跟个小孩似的”婆婆故意逗着墨恒星。
吃过早饭,婆婆就与墨恒星来到了河边,鸭子们一窝蜂的浮下小溪,婆婆坐在石块上盯着,怕它们游散;墨恒星则弯着腰扒拉着脚下的个头不一的青草,有的快有小腿那么高,有的却还不到脚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婆婆视线外的一片林子。
正在墨恒星已经装了满满当当的一小筐,还在到处翻找各式各样的小蘑菇时,一条几米长的麻绳从侧边朝着墨恒星抽过来,墨恒星低下了眼,那绳子便像凝结在半空中一般;斜眼看过去,原来是熟人,对面的几个就是村子里自小二三个一队,三五个一群的小混混。
在没被师傅带到桉梧湾修炼时,墨恒星只有七岁多一点点,个子不高,因为生了一双异瞳,同龄的小朋友都不爱和她玩,一开始也会主动和别人说话,举着自己叠的纸蜻蜓给小朋友,想让别人和她玩;时间久了,平时除了婆婆也不爱跟人讲话;几个坏小子看墨恒星总是落单,长的还小,就总是合起伙来欺负她。听说墨恒星回来,就像路边的野狗闻着味找了过来。
有什么东西在墨恒星手中极快旋转着,几乎是刹那间,在手中细针一般粗细的小物件化身成一人多高的寒凰枪,璞玉制为枪身,上面还镶着白钢所制得玄冰寒凰,一只眼眸处好似还闪着蓝色的星光,枪尖与尾部也是由白金真铁磨练制成。
墨恒星手臂一挥,那悬在半空中的绳子被斩断,枪尖划过为首那人的脖子,像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了出来,伸手摸了一下,一看自己的血从脖子上流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吓晕了过去。
墨恒星见此状,莫名激动的嘴角微微抽搐,也许是因为自己有能力不再受人欺负,又或许也可以像从前踩在她小手上,不肯松脚的他们那样,俯视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
后面的几个人没有一人上前扶起自己的‘老大’反倒是跪在地上一步步后退,恨不得一步一叩首,求着星儿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们这一次。
墨恒星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直到那几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伸出手心朝上转而朝下,又握紧了手掌,倒地的那人便像消失了一般,连倒在草地上的痕迹都不见了。
转身捡起地上的小筐,又把掉在地上的小蘑菇一个一个捡起来,有的蘑菇在刚才的打斗中被踩断了,墨恒星无所谓的在上面又补了几脚,就像是踩在那些人的身上,眼神没放在上面,脚下却用了力。
傍晚,夕阳西下,宁静的小草屋,墨恒星正蹲在院子里给小鸡喂食,还问婆婆:小鹤们又飞出去玩啦?
婆婆一边炸蘑菇酱一边回应着:趁着能飞的远远的,应该四处去看看,累了饿了,自己也要知道回家吃饭的。
墨恒星从水缸里舀了水,咕咚咕咚的喝着,听了婆婆这话,硬生生呛了几口水。
没过一会,天就黑了下来,离别的气息透过时间的缝隙,感染着夜幕,除了喘息声,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婆婆在一旁替星儿收拾包袱,放了些做好的蘑菇酱装在罐子里,还放了些冰糖用糖纸包的严严实实的。
墨恒星脸庞朝着门口那面,闭着眼躺着,婆婆以为星儿睡着了依旧坐在她身旁,喃喃道:我孙女儿最有出息了,十里八方的女娃娃加起来都比不上,可我家娃娃吃的苦连这些个男娃都比不上啊…
说着说着便哽咽了,用衣袖擦拭着眼泪,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擦着,只怕把墨恒星吵醒,眼泪快滑落出来的星儿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墙面,一颗泪重重的砸在了枕头上,渗透了进去,没有一丝声响。
奶奶依旧像从前那样为自己掖好被角,又轻轻的哄拍着自己的肩背,嘴里面还哼着歌:太阳升啊,水儿清;树叶照出影儿啊,谁家的小娃娃,哭着找妈妈呀…
听着自小奶奶哄睡自己时唱的童谣,墨恒星渐渐的睡着了。
再睁眼时,白天那几个人又变回了小的时候,他们撕碎了她的纸蜻蜓扔在了溪水里,她急忙跑过去却摔倒在泥地上;手上,衣服上裹满了淤泥,看着水面泛起的涟漪,倒映着自己小时候的面庞还挂着伤。
刚要爬起来却被一只硕大的狮掌按住,那狭长的指甲扎入了墨恒星小小的手背,可不管怎么试,法力就是用不出来。抬头看去竟是一只魔狮,一阵天旋地转,小星儿就被甩了出去,重重的砸在树桩上,疼得站不起来。
刚刚的几个小男孩竟也变成了几只凶神恶煞的魔兽,就在她愣神之时,那魔狮竟咬住了她的手臂,拖了几米远也不见松口,像是要硬生生把她的胳膊扯下来,魔狮发了狠将小星儿扯向了半空中,墨恒星趁机扯下一根树枝,直直插入魔狮命脉;那狮子哀嚎一声便吐血倒地,没了气息。
拖着满身的伤,墨恒星奋力的向前跑,可这路就像是没有尽头,她一直跑,一直跑…却一脚踩空整个人直直的坠了下去。那像是漂浮着云雾的断崖,又像是不见底的海渊;墨恒星只知道那是每个长眠的夜里无尽的恐惧。
就在几人面露愁容,不知道这局面怎么办时,在二楼的室内阳台方向传来了短暂且响亮的掌声;像是夸赞几人实力非凡又或是变着法的训斥几人的所作所为。
众人齐齐朝二楼的方向望去,只见墨恒星依旧披着覆头披风,却洋洋洒洒闪着些月光般的亮光,上面还绣着点点白花;不比星辰黑袍那般神秘,隔着这层薄纱,也可看到里边那白色丝绸吊带长裙;因为她太过耀眼,大家过了有一会才看到她身旁的桉梧帝焚冥,他身着玄色宽袍,上绣着火凤燎原之景。身旁则站着神微与云慈二位长老。
正朝下面一脸笑意的道:不错啊!当真是年少轻狂,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说罢,焚冥便大笑了起来;墨恒星右手朝向楼下那堆碎物,随即轻轻一点;所有破碎的东西便立即恢复到原本的样子,除了上面的血渍。
焚冥淡淡说着,这引翎焠炼的请柬上已标明:
引翎期间,凡是踏入广藏楼者,即视为自愿参加此次引翎;生死自由天定,适者生存,不适者死亡。
几人听后并没有因为妖王不降罪于自己而感到放松半分,因为在这段话传出时,不亚于直接告诉在场的各位;不仅这引翎中的困境可要了他们的命,他们身边的每个是敌非友的人都可以随时取了自己的性命。
焚冥见状,顿了一下,双手撑着栏杆;又嘴角含笑的看向左手虽缠着布却还往下滴血的瀚尽涛,开口道:小公子伤势可还好?这引翎焠炼就是全乎得进去都未必能站着出来,可如今…你身受重伤,家中父亲兄长想必十分担心,便回家养伤去吧?
瀚尽涛真真的以为自己家的权势通了天,连焚冥也要关心他;殊不知这次挑选的几名少年,不但要承受非人般的淬炼,还要闯出一条不可能闯出的路。刚想装腔作势的开口,说自己并无大碍。
云慈长老便递给侍卫一个眼神,便悄无声息的走到了瀚尽涛的一左一右两旁;硬是生生的拖了出去,虽说品行不堪,人人喊打;可在家中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次机会的重要性。
硬是挣开了侍卫趴在地上不走,见到他这样,两人便分别捉住了两只脚,直接把人往外拖。慌乱中瀚尽涛顾不得满手的鲜血,四处胡乱的抓,只想留在此处继续参加引翎;被抓着脚踝的同蓝星,刚才已经被吓得丢了魂,现在又看到满脚的鲜血,更是双腿发软,大气都不敢出。
抬着头努力呼吸上面的新鲜空气,对上了墨恒星笑意款款的面庞,不知何时,陪伴自己长大的姐姐一直在看着自己;同蓝星努力不让自己眼眶中的眼泪掉出来。
刚想移开对着墨恒星的目光,让自己的无措变得不那么明显,转眼却对上了神微看似毫无情绪的目光,可那藏不住的缕缕担忧,快要顺着眼角溢出来了。
而一旁的黎风看着楼上浅笑着的女孩,只是多看了两眼,耳朵便红到了耳朵根,犹如熟透的苹果一般;看的入神,眼睛都忘了眨。
一旁的云慈将目光直直投向黎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用余光望过去,便看到了那双滚滚杀意汹涌而来;逼的黎风向上扬的瞳孔猛的指向了地面。
夜茗柳不假思索的站在角落,却有意无意的观察遍了周围的人,直到看见黎风目光宛若订在了地板上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一直在身后盯着自己家傻丫头的楚笙歌,见女孩露出了笑容,自己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夜茗柳发觉后一下收回了挂在脸上的笑容。
在几人无声的玩闹中,云慈长老宽袖一挥,阁楼大厅的中央便出现一人多高的圆镜,镜面却荡漾着水波纹,宛若将一篇溪流切割成薄薄的一片摆在了半空中。镜边缠绕着数根藤蔓盛开着朵朵蓝色的小花。
余下的人排行成列,侍女将黑布蒙上所有人的眼睛,墨恒星淡淡开口:请各位学员进入幻镜,跟随自己的内心走上属于自己的引翎之路;此次引翎,六人为限;祝愿各位早日通关。
随即,余下的人接二连三走入幻镜;墨恒星向云慈长老示意后,便转身走下了半旋楼梯;在二位长老一起猜想引翎结果时,焚冥沉下眼,望向墨恒星下楼的背影。一瞬之间便收回了目光,双眼无神的望向远处。
在日落的瞬间,太阳的余晖晕染着天边祥云,将一片片云朵染上红晕的色彩,散发着一股永恒的光辉,金光洒落在大地之上,蕴含着夕阳仅存的温暖。
几只雪白的仙鹤盘旋在空中叫了几声,忽闪了几下羽翼,便落在了一处草屋院落;这屋子不大,被竹林围绕着,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院中有散落的粮食,像是为它们提前准备好的;小鸡小鸭已经被圈在笼子里,门口的李子树也开满了花。
院中一位老婆婆正摘着扁豆,时不时望向门口,像是等待着什么;没一会屋后便涌上了层层乌云。“看样子又要下雨了,这天气真古怪,白天还晴着呢。”婆婆抱怨着,边说边收拾着手里的活计。
墨恒星穿着白靴,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快步走向草屋,她在梦中无数次回到这个家,这个唯一能让她睡个好觉的地方;可看到奶奶顶着雨在院中收拾竹筐,眼底隐隐发酸,雨下的大了起来,拍打在墨恒星脸上,顺流而下,不知是雨还是泪。
顺手解下披在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奶奶的头上,面前的婆婆腰身半弯着,穿在墨恒星身上正好的披风,盖在奶奶身上,却长出了一大截。
婆婆回过头,看到日日盼夜夜盼的孙女站在自己面前还淋着雨,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急忙推搡着墨恒星往里屋走,祖孙二人紧紧护着对方,都舍不得让身旁的人浇到雨。
“奶奶,春天雨水多,要是赶上白天太阳足,多晒晒被子,晚上睡着舒服”墨恒星给奶奶擦拭着头发,怕老人家年纪大了染了风寒,自己不在身边没人照顾。
“奶奶知道的,知道的,等一会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红烧肉?糖醋排骨?”奶奶红着眼眶看着面前年纪不大却身负重任的小孙女。
大锅中翻炒着热腾腾的饭菜,顺着后窗风口,吹向了撒扫地板的墨恒星;闻着味道,便小跑向厨房“我最最最好的奶奶给我做了扁豆焖面吗?”墨恒星摇头晃脑对着奶奶说。
“我家小丫头活生生是个小狗鼻子呢!快把蒸笼里的菜端桌上去,要开饭啦!”婆婆盛着饭笑呵呵的勾了一下对墨恒星的鼻头道。
看着笼子里的一盘饺子,和一碗排骨,一碟肘子,眼睛都亮了;“奶奶,咱们家是提前过节了吗?”转头眼睛亮亮的看向婆婆。
看着婆婆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墨恒星心中很不是滋味,却身不由己,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奶奶身边,如果可以,她想一辈子呆在这个小草屋,喂养外面的仙鹤和院中的小鸡小鸭。
入夜
月光挂在树梢上,屋内昏黄的烛火照映在二人的脸庞,墨恒星没了在外的阁主架子,双肘杵在桌边一手端着碗一手夹着菜往嘴里送。
“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饭,这天冷了要知道加衣服知道吗?”婆婆看着眼前吃的香的孙女慈爱的嘱咐着。
这边嘴里塞得鼓鼓的墨恒星,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点头答应着。时不时的还与婆婆讲些桉梧湾的新鲜事儿。
婆婆听得合不拢嘴,说到一些人的糗事,墨恒星直接放下筷子,手舞足蹈了起来,还乐滋滋的说着“那些人指着家里的祖业肆意妄为,殊不知现在已是秋后蚂蚱,蹦不了多久了。”转而斜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婆婆。
“这世道不比之前,奶奶知道你本事大,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再不济就回家,种自己家的田,到什么时候都饿不死。”婆婆眼中多了几分担忧,也不自觉的多说了几句。
“知道啦!老神仙,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把自己照顾好,那福气才能落在我身上呢!”墨恒星话还没说完,便“啊啾”一声。
婆婆伸手抚上墨恒星的额头,担忧的说:都说了头发要擦干净,那柜子过几天我就擦了,干嘛非要急着今天弄。
“奶奶,后日我便要返回帝都,此一去有些时日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保重身体,别太累着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又缓缓垂下了头。
婆婆听到这话后,深深地看了眼许久未见的孙女儿。“奶奶知道,知道…”又起身坐在药炉旁的小竹椅上,给墨恒星熬药,药快好时,又在里面放了两块冰糖。
回到屋里,桌上的碗筷已经被墨恒星刷干净放到了橱柜里;有些着凉的墨恒星卧在自己的小床上,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婆婆端着药碗,坐在床边,轻拍着墨恒星“起来把药喝了再睡,要不然明天该严重了。”
墨恒星转过身,一个劲的摇头“我没事儿的,过两天就好了。”
“我加了冰糖,不苦的,快起来喝药”说着伸手去扶墨恒星。
听到药里面放了糖,墨恒星也撑着坐了起来,端起药碗小小的喝了一口,尝着味道是甜的,便把这一整碗药喝了个干净。
婆婆看着墨恒星,一脸宠爱的说:多大个孩子了,喝个药还怕苦。
说着还帮着喝完药就往后一栽的墨恒星盖被子,竹野清风,世外桃源;比起繁华的帝都,这草屋更能带给人独有的宁静。
看着墨恒星像是睡着了,婆婆便起身去了院子里,晒着黄豆,漆黑的夜幕吞噬了前方的路,家里的小动物互相依靠在墙角熟睡,墨恒星趴在枕头上,透过窗子,看着忙碌的婆婆;这无数次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此刻正出现在她眼前,如梦似幻,似真似假。
婆婆在外面忙了许久,像是有干不完的活,一会收拾一下那边的粮食堆,一会整理另一边的竹筐。时不时的还擦拭一下脸上的灰尘,背对着墨恒星,看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了许久,婆婆终于忙完,进了屋子里,墨恒星刚见婆婆转身便缩回了小床上,可是身上被掀开的被子还没来得及盖好,婆婆就来到了身边;把墨恒星落在被子外面的那只胳膊慢慢的放回了被子里,就坐在床边,静静的坐了很久很久…
翌日清晨,墨恒星揉了揉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外面竹叶滴落的水珠,就知道后半夜又下起了小雨,雨后的空气甘甜清新。
在帝都日复一日的训练,让她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望着东屋的婆婆还在熟睡,简单的洗漱后,从衣柜里翻出了简便的布衣换上;便去后屋熬粥,从地窖里拿出两棵春笋,又切了些肉,在锅里翻炒,没一会便做好了早饭。
婆婆听到声响,换好衣服便往厨灶这边走,可才走到饭桌旁,就看到小炒春笋和热腾腾的米粥摆在桌上,还有自己腌的咸菜,也被盛出了一小碟。
“奶奶,一会咱们去河边放小鸭吧,下过几场雨地里是不是长蘑菇了?”墨恒星满脸期待的看着婆婆。
“从小就爱趁着下完雨,去河边采蘑菇,这怎么个子长高了,心性还跟个小孩似的”婆婆故意逗着墨恒星。
吃过早饭,婆婆就与墨恒星来到了河边,鸭子们一窝蜂的浮下小溪,婆婆坐在石块上盯着,怕它们游散;墨恒星则弯着腰扒拉着脚下的个头不一的青草,有的快有小腿那么高,有的却还不到脚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婆婆视线外的一片林子。
正在墨恒星已经装了满满当当的一小筐,还在到处翻找各式各样的小蘑菇时,一条几米长的麻绳从侧边朝着墨恒星抽过来,墨恒星低下了眼,那绳子便像凝结在半空中一般;斜眼看过去,原来是熟人,对面的几个就是村子里自小二三个一队,三五个一群的小混混。
在没被师傅带到桉梧湾修炼时,墨恒星只有七岁多一点点,个子不高,因为生了一双异瞳,同龄的小朋友都不爱和她玩,一开始也会主动和别人说话,举着自己叠的纸蜻蜓给小朋友,想让别人和她玩;时间久了,平时除了婆婆也不爱跟人讲话;几个坏小子看墨恒星总是落单,长的还小,就总是合起伙来欺负她。听说墨恒星回来,就像路边的野狗闻着味找了过来。
有什么东西在墨恒星手中极快旋转着,几乎是刹那间,在手中细针一般粗细的小物件化身成一人多高的寒凰枪,璞玉制为枪身,上面还镶着白钢所制得玄冰寒凰,一只眼眸处好似还闪着蓝色的星光,枪尖与尾部也是由白金真铁磨练制成。
墨恒星手臂一挥,那悬在半空中的绳子被斩断,枪尖划过为首那人的脖子,像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了出来,伸手摸了一下,一看自己的血从脖子上流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吓晕了过去。
墨恒星见此状,莫名激动的嘴角微微抽搐,也许是因为自己有能力不再受人欺负,又或许也可以像从前踩在她小手上,不肯松脚的他们那样,俯视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
后面的几个人没有一人上前扶起自己的‘老大’反倒是跪在地上一步步后退,恨不得一步一叩首,求着星儿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们这一次。
墨恒星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直到那几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伸出手心朝上转而朝下,又握紧了手掌,倒地的那人便像消失了一般,连倒在草地上的痕迹都不见了。
转身捡起地上的小筐,又把掉在地上的小蘑菇一个一个捡起来,有的蘑菇在刚才的打斗中被踩断了,墨恒星无所谓的在上面又补了几脚,就像是踩在那些人的身上,眼神没放在上面,脚下却用了力。
傍晚,夕阳西下,宁静的小草屋,墨恒星正蹲在院子里给小鸡喂食,还问婆婆:小鹤们又飞出去玩啦?
婆婆一边炸蘑菇酱一边回应着:趁着能飞的远远的,应该四处去看看,累了饿了,自己也要知道回家吃饭的。
墨恒星从水缸里舀了水,咕咚咕咚的喝着,听了婆婆这话,硬生生呛了几口水。
没过一会,天就黑了下来,离别的气息透过时间的缝隙,感染着夜幕,除了喘息声,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婆婆在一旁替星儿收拾包袱,放了些做好的蘑菇酱装在罐子里,还放了些冰糖用糖纸包的严严实实的。
墨恒星脸庞朝着门口那面,闭着眼躺着,婆婆以为星儿睡着了依旧坐在她身旁,喃喃道:我孙女儿最有出息了,十里八方的女娃娃加起来都比不上,可我家娃娃吃的苦连这些个男娃都比不上啊…
说着说着便哽咽了,用衣袖擦拭着眼泪,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擦着,只怕把墨恒星吵醒,眼泪快滑落出来的星儿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墙面,一颗泪重重的砸在了枕头上,渗透了进去,没有一丝声响。
奶奶依旧像从前那样为自己掖好被角,又轻轻的哄拍着自己的肩背,嘴里面还哼着歌:太阳升啊,水儿清;树叶照出影儿啊,谁家的小娃娃,哭着找妈妈呀…
听着自小奶奶哄睡自己时唱的童谣,墨恒星渐渐的睡着了。
再睁眼时,白天那几个人又变回了小的时候,他们撕碎了她的纸蜻蜓扔在了溪水里,她急忙跑过去却摔倒在泥地上;手上,衣服上裹满了淤泥,看着水面泛起的涟漪,倒映着自己小时候的面庞还挂着伤。
刚要爬起来却被一只硕大的狮掌按住,那狭长的指甲扎入了墨恒星小小的手背,可不管怎么试,法力就是用不出来。抬头看去竟是一只魔狮,一阵天旋地转,小星儿就被甩了出去,重重的砸在树桩上,疼得站不起来。
刚刚的几个小男孩竟也变成了几只凶神恶煞的魔兽,就在她愣神之时,那魔狮竟咬住了她的手臂,拖了几米远也不见松口,像是要硬生生把她的胳膊扯下来,魔狮发了狠将小星儿扯向了半空中,墨恒星趁机扯下一根树枝,直直插入魔狮命脉;那狮子哀嚎一声便吐血倒地,没了气息。
拖着满身的伤,墨恒星奋力的向前跑,可这路就像是没有尽头,她一直跑,一直跑…却一脚踩空整个人直直的坠了下去。那像是漂浮着云雾的断崖,又像是不见底的海渊;墨恒星只知道那是每个长眠的夜里无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