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轻启,林清猗在刘嬷嬷的示意下步入房中。雕花窗棂透进柔和日光,映照着一方素雅天地。房中,临窗处摆着一张精致的棋桌,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棋桌旁,一叠古籍整齐摆放,翻开的那本,恰是兵书。页面微微泛黄,显是被主人多次翻阅。墙边,立着一架古朴的书架,上面摆满各类书籍,其中不乏兵法谋略之作。角落摆放着一盆幽兰,散发着阵阵清香。那绣着精美图案的床幔,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林彦姝正斜倚在床前的贵妃椅上,手中拿着一卷游记慢慢看着。“坐吧,听刘嬷嬷说,你要见我?”

    林清猗行了一福礼后坐下,轻声道“我是来特地向嫡姐道谢的,多谢您为我请了大夫医治。”

    林彦姝嗤笑一声,“嫡姐?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现在可比你这个二小姐还名不顺言不正呢。”

    “嫡姐何出此妄自菲薄的话。只要侯爷和世子承认,您就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林清猗定定地盯着林彦姝。

    林彦姝作为忠勇侯林靖齐的长女,自小便爱护有加,对她也不似一般世家贵族女儿般教养。琴棋书画、兵法武功,只要林彦姝感兴趣,林靖齐自无所不应。作为侯府世子林怀宴的同胞妹妹,两人自幼丧母,林靖齐又经常在外征战,兄妹二人自小相互依靠,虽然后来林怀宴入朝为官,外派了五年,今年刚回上京,到情分到底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林彦姝也是个争气的,经史古籍、诗词字画无所不通,就连朝政上的事情也能和自己的父兄谈上一谈,可以说,其侯府嫡长女的身份无人能撼动,即使李氏也得让她三分。

    来之前,她已经把想说的话在心里过了几十几百遍,这次,务必要把自己纳入林彦姝的一方,只有这样,她在侯府才能有一条路,再能谋得以后。

    “我知道嫡姐并非一般闺阁女子。这次的事情事发突然,但嫡姐只要细想,想必便能明白其缘由。”林清猗顿了顿,继续道:“您与世子乃龙凤双生,现在您的身份存疑,那世子......夫人膝下的小公子今年也要满三岁了吧。”

    闻言,林彦姝这才将目光从书上移到林清猗的脸上,上下打量了林清猗片刻“哼,李妙思倒是心思多的很。”李妙思便是侯府现主母的闺名。“你此次落水倒是聪明了许多,还算是有了栗夫人的女儿的样子在身上。你在我这知语院站了一个下午,应该不只是要跟我说这个吧,说吧,你有何求。”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林清猗认真道:“我想要调查我母亲当年真正的死因。”

    林彦姝眉头一挑:“哦?栗夫人当年不是风寒入体,急症而亡吗。”

    “真的如此吗?我母亲身体一向康健,一个小小风寒便轻易要了她的命吗?如果是真的,那当年为她看诊的大夫为何举家搬离上京?我母亲去世前一年,恰逢主母举家回京,后又来往侯府频繁,我不信巧合,只信有心而为”

    林彦姝似笑非笑“你怀疑李妙思?此事已过四年,你为何到如今才想起调查?这几年,你做的荒唐事可不少。”

    林清猗半真半假道:“不瞒嫡姐,当年母亲突然离世,我伤心过度之下落水,以后便浑浑噩噩,虚晃度日,有时候自己在干什么都恍惚不清。直到前段时间再次落水,我梦到母亲在训斥我没有给她报仇,醒来以后整个人居然清明了。”托梦之事自然是假的。林清猗一开始其实也并未发现母亲的死有蹊跷,只是后来穿越到异世以后,看到那么话本,再把当时不合理之处细细回想,这才发展不对劲,当时。但当时她已身处异世,想去调查什么也有心无力。

    林彦姝听罢半晌未言,随后又看起手上的游记,仿佛并不在“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我虽然敬重栗夫人,但她毕竟不是我亲母。我现在都自身难保,如何再帮你。”

    林清猗知道,如此还不能打动林彦姝。“侯爷和世子被陛下派去陵州寻务,现已有一月,约摸十余日便可归。侯府嫡女身份一事非同小可,主母自不敢妄下定夺,定是要等侯爷世子回来,而侯爷世子会如何裁决,想必嫡姐不必我说。”

    林清猗一边说一边看林彦姝的反应,看她对自己的话并不惊讶,便知道这位嫡姐如今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怕也是做给正院看的,好让他们放松警惕,不愧是女主。“当今圣上膝下五子,除嫡长子自幼被册封太子外,二皇子平王庸碌无才,四皇子安王一心孔孟无心大位,五皇子尚且年幼,唯三皇子齐王近年来风头正盛,倒有了与太子相争之力,近年来甚至有了盖过太子的势头。侯爷忠心圣上,并不想参与夺嫡之事。但自古世家想要荣光不败,少不了从龙之功,我知世子与嫡姐是属意太子一方的。”

    听此,林彦姝斜望了林清猗一眼“你怎知我们不是属意三皇子。”

    林清猗笑了一笑,继续道:“郦州大旱,难民围城之事想必嫡姐也有所耳闻吧?当时三皇子早就道郦州了,却放任当地官员贪墨救济粮,待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时才如神降一般主持公道,赢得了多少才百姓赞誉。可这中间,饿死病死的百姓又有多少?这般行事,这般格局,我不信嫡姐和世子会讲侯府整门压在他身上。”而太子自幼便跟随圣上处理政事,其文治武功有目共睹,这些自不必林清猗多言。

    林彦姝未曾否认,只道“那又如何?”这便是默认了。

    “成安侯府的嫡次小姐前年被指为齐王侧妃了吧?”成安侯府是主母李妙思的娘家,成安侯府已是明着站队齐王了,在外人看来,忠勇侯府作为连襟,自然也是齐王一派了。这便是林怀宴和林彦姝当下所愁之事。

    林彦姝终是放下了手中的游记,正色问道:“你有何解?”

    林清猗:“宋方洵是我哥哥,亲哥哥。”

    “千户宋方洵?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宋方洵?难道他就是当年栗夫人去世时到侯府来的那个......”

    “是,虽然我二人有误解,但我二人毕竟是亲生兄妹。当年也多谢嫡姐能伸出援手救我哥哥于危难。我相信,当初您的雪中送炭之恩加上血浓于水的亲情,足以成为投诚太子的敲门砖。”

    林彦姝犹豫了,她不知道宋方洵,但宋方洵肯定是知道自己是当时救他一命的人。但他们多次给他递出橄榄枝,他也只是比拒绝别人更加礼貌的拒绝了自己,全了自己和兄长的体面,可见,宋方洵此人并不是会为了私恩而影响大局的人。但如果,加上他的亲妹妹呢?

    “你需要我做什么。”

    林清猗听到林彦姝的问题,心中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我希望嫡姐能安排我和哥哥见一面。”她并不想利用亲情做些什么,但她现在必须以此为筹码打动林彦姝,这样才能顺利离开侯府,才能见到哥哥,才能去解释这几年她对他的“抛弃”。她想四年以后看看她的哥哥,她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的血亲如何了,她更想知道母亲去世的真相,为母亲报仇。

    离林清猗去知语院已过去三日了,当时林彦姝并没有说什么,只让她先回来,但林清猗知道,林彦姝这是答应了。

    林清猗去知语院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正院的,赵婆子趁送饭的功夫也敲打打探过,都被小如以去感谢大小姐的救命之恩为由糊弄过去,小如还顺带阴阳了主母的见死不救,比不上大小姐云云,和赵婆子之间又是一顿唇枪舌剑。

    正院要从她这里打探消息,说明林彦姝的知语院还是密不透风的铁桶一块。况且这段时间赵婆子送的饭菜也全都正常了,林彦姝的手还能伸到厨房来,种种迹象,都表明林彦姝在侯府的境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她以不变应万变,李氏估计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未嫁女郎能如此沉得住气吧。因此,林清猗只安心等待消息。

    终于,又过了两天,林清猗接到了林彦姝的消息,让她在次日中午去一趟珍馐阁,林清猗便知道她的意思了。

    次日一早,林清猗便起床洗漱,衣裳素净,把当初宋方洵送来的玉佩戴上,面覆轻纱,带着小如便出门了。

    拿着林彦姝给的腰牌,林清猗一路畅通出了侯府,林彦姝还贴心地给她安排了马车。

    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个时辰,打发小如自己出去玩耍,待时间差不多了再来。

    珍馐阁是上京最大的酒楼,她一个人坐在提前定好的厢房中,小二上了壶茶,林清猗便让他退下了,嘱咐无传唤不用来侍候。

    虽然前几天她已经在心中预演了要和哥哥说些什么,但此时她还是很忐忑,如果自己和哥哥说自己在异世的经历,他会相信吗?平心而论,如果是她,她只会觉得自己在找借口吧,还是如此拙劣的借口。

    正心思不定时,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林小姐久等,不知今日相邀有何要事。”随着一道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道玄色身影也越过门口的清楚出现在林清猗的眼前,大步流星地坐在了林清猗对面。

    林清猗倏地站了起来,双眸紧紧盯着宋方洵,哥哥瘦了,也黑了,记忆中的哥哥温和,而现在的哥哥却充满了饱经风霜的坚毅。

    “哥哥......”林清猗双眼不由蓄满泪水,摘下面纱,轻声道。

    宋方洵却脸色一变“怎么是你!”说罢便起身想走。

    林清猗赶忙上前拦住宋方洵。“哥哥,是我,我是小猗,我回来了。”

    宋方洵面如寒霜,冷声道:“别叫我哥哥,我可担不起侯府二小姐的这一声哥哥,我也没你这么尊贵的妹妹。”

    “不是的,不是的,哥哥你听我说。”林清猗急急道。随即,把自己这四年来的经历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穿越和话本之事,直说四年前落水神思恍惚,仿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直到上个月再次落水才回复神智,之前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

    “你觉得我很好骗吗?”宋方洵觉得可笑,如此拙劣的借口。

    “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小,我最依赖的人就是你,如果不是母亲二嫁时我太小,要把我带在身边养育,我当时就表示不想去侯府的,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林清猗只觉百口莫辩。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她必须让宋方洵知道做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的人不是自己,不管他现在信不信自己。

    宋方洵沉默了,他们兄妹感情一直很好,四年前他走投无路时,他其实也不相信林清猗会这么对他,但要让他相信如此灵异之事也很难。

    “说吧,这次费尽心思来见我,是想得到什么。”

章节目录

穿回书后,抱紧反派兄长大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萝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萝以并收藏穿回书后,抱紧反派兄长大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