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亲爱的，挚爱的》孟久童
《上卷：游走于城市的金鱼》
chapter 01
温韫宁有些不知所措。
晚上十点过五分，温韫宁终于从坐了两天一夜的客车下来，下车时原本崭新的衣服已经被各种怪味熏染：烟味、汗味、指甲油味……让她差点反胃呕吐。
北京的客车站依然是拥堵，人来人往操着各地的方言，比她跟着乡下的外婆去赶集的场面还要热闹。
她的骨架瘦而细，因为常年练舞的缘故，气质较好，在人群中显眼突出，跟随着乌泱泱的人群出了车站，才敢坐在广场的地上蹲着休息片刻。
背包里还有些馒头和玉米。
不知道放了两天有没有坏，她拿出来凑到鼻子边前嗅了嗅，确定没什么味道，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饱了，摸了摸夹层的塑料袋。
没了。
温韫宁后背冒出了丝丝冷汗。待稳住了心神，又将手伸进夹层掏了掏。
钱没了。
——
兜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温韫宁抹赶紧眼泪接听，她已经找过保安了，但对方说偷窃的人已经离开了这里，他们也没办法。
温韫宁哭腔道：“喂？”
“在哪儿？”电话那头，男生的声音明显带着不耐烦。
“在车站外面。”
“问你人具体的在哪儿！”
她只得站起身来找标志：“在广场。广场的旁边有个洗手间。”
对方沉默，仿佛在极力忍耐。
温韫宁反应过来：“我在六里桥，C口。”
“行，等着吧。”
那头得到了她确切的位置就挂断了电话，似乎再多跟她说一句话就要他命一样。
温韫宁跟赵嘉澎有过数面之缘。
当年，赵嘉澎的父母回老家给当地镇上修桥铺路，就带着他们的儿子赵嘉澎。
这件事在当时可轰动了，温韫宁还和隔壁邻居的大哥哥大姐姐一起去看。才十五岁的男孩缩在私家车后座上，懒洋洋地打瞌睡，他长得可白了，黑发柔软得要命，就像电视剧的男明星，好看得不像话。
这就让从小生活在山沟沟晒得黑黢黢瘦巴巴的孩子都看呆了，站在他不远处，眨都不眨眼地看着他。
后来赵嘉澎被吵醒了，发现自己被四周不认识的人像看猴一样观看，直接气得拉上车门玩平板。那些孩子看不到明星了，就一哄而散。
温韫宁跟赵嘉澎的家是有点关系的，据说是远方亲戚。反正具体是怎么，她也不清楚。温韫宁父母早故，是外公外婆拉扯大，老一辈不识字，她的名字还是当时赵嘉澎他妈妈取的。
温韫宁很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好听。
本来赵嘉澎父母是想要接她和外公外婆去北京生活，但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公外婆死活不肯，赵家夫妇作罢，很快返程。
走之前，温韫宁还特意去送了一下他们，赵家夫妇还抱了她一下。
她准备去抱抱赵嘉澎的时候。
少年冷着脸，满脸嫌弃地看向她，她就没再上前去。
他转身就上车。
温韫宁看着陌生的城市，守着行李，屁股下垫着了尼龙口袋，又累又困又饿，可又不敢睡，浑浑噩噩的，直到被喊了声，才回神。
赵嘉澎身穿纯黑色冲锋衣，身姿挺拔又高大，眼眸漆黑，嘴角淡扯着，略显玩世不恭。他带着帽子，额前碎发盖着眼睛，也盖住了眼中那涌现的不耐。
“到了！”
“我已经接到人了，挂了！”
温韫宁已是满身的寒气，站起身来，张开湿漉漉的手心朝他挥挥手。
赵嘉澎伸手摘掉耳机，看见了某垃圾堆的人影，他的脸微微变了变，嘴角的浅淡的笑意没有了，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淡得要命。
他没有做出对她招手的任何反应，直到走到她的面前。赵嘉澎闻到她身上的臭味，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寒冷的深夜，少年带着异乡的冷漠疏离，不客气地打量她。
她浑身脏兮兮，头发湿汗，起色差，带着土气。就算是刻意得穿着新衣服，也带着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他第一眼看完就带着莫名的不喜。但没忘记今天是来做什么，他语气淡漠道：“你什么东西弄丢来着？”
温韫宁眼眶红红：“我这学期的生活费。”
“哦？”他眉毛一扬。
“四千二。”
“……”
他沉默地蹙眉，很明显已经忍耐到极限。
呵，疯了，他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来解决这四千二的事儿？
温韫宁是吧，这穷酸的土包子。
真看不出来她是他妈的远房亲戚。说出去简直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温韫宁心思敏感，察觉出对方对自己的不喜。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他身后，东西重的要命，她一声不吭。
他再车的后备箱摁了一下，后备箱弹开。他下巴抬起，示意她自己把她的那些“垃圾”通通都放进去。
温韫宁不说话，低着头使出所有的力气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一来一去抬了不少，她全身都冒出了汗水，浑身更湿，气色更差。
赵嘉澎看她一眼，抬起手，食指轻轻地盖住鼻子，全身上下无声地写着“嫌弃”两个大字。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温韫宁见状，红着脸低下头。赵嘉澎坐上车，看见她也跟着坐上副驾，忍无可忍：“你身上味臭死了，后面去！”
温韫宁被吼得一激灵，心里难受极了，开门到后面去坐。
车行驶再繁华的都市，可无论外面有多喧闹，车内却安静得一根正都能够听见。
温韫宁小声地说：“谢谢你，大老远的来接我。”
赵嘉澎面无表情：“我没打算来。”
“……”
诡异得沉默了几秒。
赵嘉澎不再去理会她，更不想从后视镜看到她。但愿她能够看得懂脸色，少说话找存在感。
温韫宁呐呐奉承了一句：“阿……阿姨他们睡了吗？”
赵嘉澎不喜她拙劣的讨好，说：“不清楚。”
“我给叔叔阿姨带了点特产，这是我跟我外婆做的，很健康。”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
温韫宁尴尬地闭上了嘴。
她今天坐在客车没怎么吃饭，到现在也只吃了半截玉米和小半个馒头，饿死了。现在晚上快11点了，肚子一直咕咕叫个不停。
赵嘉澎听饭了，终于主动说话：“你今天没吃饭？”
“嗯？”她没听清楚。
“我问你有没有吃饭？”
温韫宁说：“我……没吃饱。”
“想吃什么？”
“泡面吧。”
对方听她这么说，冷笑了两声，温韫宁便别过头，她刚刚就感觉到他这个人还真是个城市的大少爷，洁癖得要死。但她也有些窘迫和难堪，这份难堪跟当初她来这里参加艺考一样被其它艺考生瞧不起看不上一样，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对她抱有敌意。
不过能够被中戏录取，让她无比的高兴。
北京比街坊四邻的人描述得还要大，还要繁华，而她现在就坐在车上亲眼目睹。
北京的夜晚是热闹的，道路两边的路灯与树一起被种下，跳动着，那是树的心脏。夜幕下，高楼耸立，灯火通明，繁华与微风吹进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
风吹得好舒服啊。
而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以后她就要这座城市开始新的旅程新的生活了。
这里是北京，拥有最顶尖的教育资源。
她心情雀跃，无法平静。
在去学校之前，她得要先去拜访叔叔阿姨。她文化科的成绩并不算特别高，靠着天赋学跳舞，艺考的费用非常高，若不是赵家夫妇的资助和引荐，她可能会永远的留在乡下。
艺考的过程非常艰辛，一遍一遍的训练，把脚都要磨破，她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有不知道落考了她又该怎么办。但幸运的是，努力总会有回报。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车就这么安静行驶前方。
约莫二十分钟，车就停在了罗森超市的门口。罗森超市在夜晚显得温馨，扑鼻的香味吸引每个过路人，有关东煮、饼皮月亮蛋糕、大阪烧之类的。
温韫宁下车，赵嘉澎带她进去，她一边走一边看货架的价格，看到一个小小的蛋糕就要二十多元，感叹大城市的物价高得离谱。
她赶紧说：“这里太贵了，我们走吧。”
他理都没理她。
赵嘉澎让她提着篮子顺便去选，他来付款，之后他随意找了个地儿，嚼着口香糖打游戏。
他横拿着iphone，拇指在屏幕上飞快的划动，操纵的英雄人物在厮杀，摧毁了一座水晶塔，敌方来人，技能开满，英雄又开始杀来杀去。
温韫宁拿着篮子都来走去，挑选了一包泡面和牛奶，转悠了半天，也没选出什么花样出来。
赵嘉澎懒得打理，叫服务员，让其把最近的新品都上一份。
纠结过来，温韫宁将泡面泡好了，过来就看见他的桌面上琳琅满目，而他则在干屏幕另一头的同伴打游戏，游戏来到白热化阶段，他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示意让她把桌子上的吃的收拾干净。
她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塞着。
想把种被人瞧不起的难受感用食物狠狠地咽下去。
温韫宁知道赵嘉澎的家境很好，他手腕上佩戴了一块银灰色的机械手表，表盘是雕刻融合微绘珐琅，勾勒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鸟，精致繁复，奢华瑰丽，与他的气质非常搭配，嚣张得要命。
又见桌子上还有单子，都是最新上架的新品，一小块桑葚千层蛋糕，都贵得要死。从头看到尾，计算下来，就好几百了。
他的目光从屏幕上短暂地挪开，拿走一瓶矿泉水。但转过头又看见她吃得狼吞虎咽，顿时没了胃口。
她低头将干净的纸巾擦赶紧嘴角，小口吃着。
赵嘉澎继续玩游戏。
温韫宁吃饱了无事可做，两天的舟车劳顿很累，她打了几个哈切，但没有催促他。
忽而想到什么，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从书包里翻了翻，再次确定录取通知书在包里才缓缓叹口气。
通知书上写着中央戏剧学院。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赵嘉澎从包里拿出卡递给他，温韫宁懂事的站起身来去结账。
前台有几个女生选好了东西排队结账，温韫宁站在队伍后面。拿着卡走上前，无意之间瞥了一眼身后那扇落地的玻璃窗，吓了一惊。
镜子中的她，头发杂乱油腻，脸颊暗沉无光，身材瘦弱细长，属于一根发育不良的黄豆芽，她赶紧拢了拢头发，可无论她怎么做，镜子里的她还是那样的土气。
温韫宁似乎有些明白了自见到赵嘉澎后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情绪是什么。
是自卑。
初见他时，他就是坐在车上凝视她的那种人，再见时，他依旧高高在上地俯视她。
他整个人自信阳光好看得不得了。
温韫宁想到这一路他努力克制忍耐的神情，顿时难受极了。
——
温韫宁付完帐回去，打算将桌子上没吃完的东西捡走。
赵嘉澎站起身来，无意瞥一眼身后的她，随口问：“你在干嘛？”
“这些没吃完的东西，可以拿走。”
赵嘉澎愣了一下，皱起眉头，食指有些不耐烦地敲了黑屏的手机屏幕，转过身就走。
温韫宁的脸一瞬间火辣辣的，像被扇了一巴掌。
这一堆对他而言，跟垃圾没区别。
但她还是打包走了，对于他是垃圾，对她来说可不是。走出超市，在路上，冷风呼呼吹。电话响起，他接起来，语气很不客气：“接到了，她没吃饭……我们在外面。差不多了，马上回来。”
赵嘉澎说完，快步向前走。
温韫宁疾步跟上。
《亲爱的，挚爱的》孟久童
《上卷：游走于城市的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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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韫宁有些不知所措。
晚上十点过五分，温韫宁终于从坐了两天一夜的客车下来，下车时原本崭新的衣服已经被各种怪味熏染：烟味、汗味、指甲油味……让她差点反胃呕吐。
北京的客车站依然是拥堵，人来人往操着各地的方言，比她跟着乡下的外婆去赶集的场面还要热闹。
她的骨架瘦而细，因为常年练舞的缘故，气质较好，在人群中显眼突出，跟随着乌泱泱的人群出了车站，才敢坐在广场的地上蹲着休息片刻。
背包里还有些馒头和玉米。
不知道放了两天有没有坏，她拿出来凑到鼻子边前嗅了嗅，确定没什么味道，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饱了，摸了摸夹层的塑料袋。
没了。
温韫宁后背冒出了丝丝冷汗。待稳住了心神，又将手伸进夹层掏了掏。
钱没了。
——
兜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温韫宁抹赶紧眼泪接听，她已经找过保安了，但对方说偷窃的人已经离开了这里，他们也没办法。
温韫宁哭腔道：“喂？”
“在哪儿？”电话那头，男生的声音明显带着不耐烦。
“在车站外面。”
“问你人具体的在哪儿！”
她只得站起身来找标志：“在广场。广场的旁边有个洗手间。”
对方沉默，仿佛在极力忍耐。
温韫宁反应过来：“我在六里桥，C口。”
“行，等着吧。”
那头得到了她确切的位置就挂断了电话，似乎再多跟她说一句话就要他命一样。
温韫宁跟赵嘉澎有过数面之缘。
当年，赵嘉澎的父母回老家给当地镇上修桥铺路，就带着他们的儿子赵嘉澎。
这件事在当时可轰动了，温韫宁还和隔壁邻居的大哥哥大姐姐一起去看。才十五岁的男孩缩在私家车后座上，懒洋洋地打瞌睡，他长得可白了，黑发柔软得要命，就像电视剧的男明星，好看得不像话。
这就让从小生活在山沟沟晒得黑黢黢瘦巴巴的孩子都看呆了，站在他不远处，眨都不眨眼地看着他。
后来赵嘉澎被吵醒了，发现自己被四周不认识的人像看猴一样观看，直接气得拉上车门玩平板。那些孩子看不到明星了，就一哄而散。
温韫宁跟赵嘉澎的家是有点关系的，据说是远方亲戚。反正具体是怎么，她也不清楚。温韫宁父母早故，是外公外婆拉扯大，老一辈不识字，她的名字还是当时赵嘉澎他妈妈取的。
温韫宁很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好听。
本来赵嘉澎父母是想要接她和外公外婆去北京生活，但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公外婆死活不肯，赵家夫妇作罢，很快返程。
走之前，温韫宁还特意去送了一下他们，赵家夫妇还抱了她一下。
她准备去抱抱赵嘉澎的时候。
少年冷着脸，满脸嫌弃地看向她，她就没再上前去。
他转身就上车。
温韫宁看着陌生的城市，守着行李，屁股下垫着了尼龙口袋，又累又困又饿，可又不敢睡，浑浑噩噩的，直到被喊了声，才回神。
赵嘉澎身穿纯黑色冲锋衣，身姿挺拔又高大，眼眸漆黑，嘴角淡扯着，略显玩世不恭。他带着帽子，额前碎发盖着眼睛，也盖住了眼中那涌现的不耐。
“到了！”
“我已经接到人了，挂了！”
温韫宁已是满身的寒气，站起身来，张开湿漉漉的手心朝他挥挥手。
赵嘉澎伸手摘掉耳机，看见了某垃圾堆的人影，他的脸微微变了变，嘴角的浅淡的笑意没有了，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淡得要命。
他没有做出对她招手的任何反应，直到走到她的面前。赵嘉澎闻到她身上的臭味，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寒冷的深夜，少年带着异乡的冷漠疏离，不客气地打量她。
她浑身脏兮兮，头发湿汗，起色差，带着土气。就算是刻意得穿着新衣服，也带着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他第一眼看完就带着莫名的不喜。但没忘记今天是来做什么，他语气淡漠道：“你什么东西弄丢来着？”
温韫宁眼眶红红：“我这学期的生活费。”
“哦？”他眉毛一扬。
“四千二。”
“……”
他沉默地蹙眉，很明显已经忍耐到极限。
呵，疯了，他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来解决这四千二的事儿？
温韫宁是吧，这穷酸的土包子。
真看不出来她是他妈的远房亲戚。说出去简直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温韫宁心思敏感，察觉出对方对自己的不喜。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他身后，东西重的要命，她一声不吭。
他再车的后备箱摁了一下，后备箱弹开。他下巴抬起，示意她自己把她的那些“垃圾”通通都放进去。
温韫宁不说话，低着头使出所有的力气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一来一去抬了不少，她全身都冒出了汗水，浑身更湿，气色更差。
赵嘉澎看她一眼，抬起手，食指轻轻地盖住鼻子，全身上下无声地写着“嫌弃”两个大字。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温韫宁见状，红着脸低下头。赵嘉澎坐上车，看见她也跟着坐上副驾，忍无可忍：“你身上味臭死了，后面去！”
温韫宁被吼得一激灵，心里难受极了，开门到后面去坐。
车行驶再繁华的都市，可无论外面有多喧闹，车内却安静得一根正都能够听见。
温韫宁小声地说：“谢谢你，大老远的来接我。”
赵嘉澎面无表情：“我没打算来。”
“……”
诡异得沉默了几秒。
赵嘉澎不再去理会她，更不想从后视镜看到她。但愿她能够看得懂脸色，少说话找存在感。
温韫宁呐呐奉承了一句：“阿……阿姨他们睡了吗？”
赵嘉澎不喜她拙劣的讨好，说：“不清楚。”
“我给叔叔阿姨带了点特产，这是我跟我外婆做的，很健康。”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
温韫宁尴尬地闭上了嘴。
她今天坐在客车没怎么吃饭，到现在也只吃了半截玉米和小半个馒头，饿死了。现在晚上快11点了，肚子一直咕咕叫个不停。
赵嘉澎听饭了，终于主动说话：“你今天没吃饭？”
“嗯？”她没听清楚。
“我问你有没有吃饭？”
温韫宁说：“我……没吃饱。”
“想吃什么？”
“泡面吧。”
对方听她这么说，冷笑了两声，温韫宁便别过头，她刚刚就感觉到他这个人还真是个城市的大少爷，洁癖得要死。但她也有些窘迫和难堪，这份难堪跟当初她来这里参加艺考一样被其它艺考生瞧不起看不上一样，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对她抱有敌意。
不过能够被中戏录取，让她无比的高兴。
北京比街坊四邻的人描述得还要大，还要繁华，而她现在就坐在车上亲眼目睹。
北京的夜晚是热闹的，道路两边的路灯与树一起被种下，跳动着，那是树的心脏。夜幕下，高楼耸立，灯火通明，繁华与微风吹进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
风吹得好舒服啊。
而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以后她就要这座城市开始新的旅程新的生活了。
这里是北京，拥有最顶尖的教育资源。
她心情雀跃，无法平静。
在去学校之前，她得要先去拜访叔叔阿姨。她文化科的成绩并不算特别高，靠着天赋学跳舞，艺考的费用非常高，若不是赵家夫妇的资助和引荐，她可能会永远的留在乡下。
艺考的过程非常艰辛，一遍一遍的训练，把脚都要磨破，她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有不知道落考了她又该怎么办。但幸运的是，努力总会有回报。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车就这么安静行驶前方。
约莫二十分钟，车就停在了罗森超市的门口。罗森超市在夜晚显得温馨，扑鼻的香味吸引每个过路人，有关东煮、饼皮月亮蛋糕、大阪烧之类的。
温韫宁下车，赵嘉澎带她进去，她一边走一边看货架的价格，看到一个小小的蛋糕就要二十多元，感叹大城市的物价高得离谱。
她赶紧说：“这里太贵了，我们走吧。”
他理都没理她。
赵嘉澎让她提着篮子顺便去选，他来付款，之后他随意找了个地儿，嚼着口香糖打游戏。
他横拿着iphone，拇指在屏幕上飞快的划动，操纵的英雄人物在厮杀，摧毁了一座水晶塔，敌方来人，技能开满，英雄又开始杀来杀去。
温韫宁拿着篮子都来走去，挑选了一包泡面和牛奶，转悠了半天，也没选出什么花样出来。
赵嘉澎懒得打理，叫服务员，让其把最近的新品都上一份。
纠结过来，温韫宁将泡面泡好了，过来就看见他的桌面上琳琅满目，而他则在干屏幕另一头的同伴打游戏，游戏来到白热化阶段，他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示意让她把桌子上的吃的收拾干净。
她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塞着。
想把种被人瞧不起的难受感用食物狠狠地咽下去。
温韫宁知道赵嘉澎的家境很好，他手腕上佩戴了一块银灰色的机械手表，表盘是雕刻融合微绘珐琅，勾勒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鸟，精致繁复，奢华瑰丽，与他的气质非常搭配，嚣张得要命。
又见桌子上还有单子，都是最新上架的新品，一小块桑葚千层蛋糕，都贵得要死。从头看到尾，计算下来，就好几百了。
他的目光从屏幕上短暂地挪开，拿走一瓶矿泉水。但转过头又看见她吃得狼吞虎咽，顿时没了胃口。
她低头将干净的纸巾擦赶紧嘴角，小口吃着。
赵嘉澎继续玩游戏。
温韫宁吃饱了无事可做，两天的舟车劳顿很累，她打了几个哈切，但没有催促他。
忽而想到什么，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从书包里翻了翻，再次确定录取通知书在包里才缓缓叹口气。
通知书上写着中央戏剧学院。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赵嘉澎从包里拿出卡递给他，温韫宁懂事的站起身来去结账。
前台有几个女生选好了东西排队结账，温韫宁站在队伍后面。拿着卡走上前，无意之间瞥了一眼身后那扇落地的玻璃窗，吓了一惊。
镜子中的她，头发杂乱油腻，脸颊暗沉无光，身材瘦弱细长，属于一根发育不良的黄豆芽，她赶紧拢了拢头发，可无论她怎么做，镜子里的她还是那样的土气。
温韫宁似乎有些明白了自见到赵嘉澎后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情绪是什么。
是自卑。
初见他时，他就是坐在车上凝视她的那种人，再见时，他依旧高高在上地俯视她。
他整个人自信阳光好看得不得了。
温韫宁想到这一路他努力克制忍耐的神情，顿时难受极了。
——
温韫宁付完帐回去，打算将桌子上没吃完的东西捡走。
赵嘉澎站起身来，无意瞥一眼身后的她，随口问：“你在干嘛？”
“这些没吃完的东西，可以拿走。”
赵嘉澎愣了一下，皱起眉头，食指有些不耐烦地敲了黑屏的手机屏幕，转过身就走。
温韫宁的脸一瞬间火辣辣的，像被扇了一巴掌。
这一堆对他而言，跟垃圾没区别。
但她还是打包走了，对于他是垃圾，对她来说可不是。走出超市，在路上，冷风呼呼吹。电话响起，他接起来，语气很不客气：“接到了，她没吃饭……我们在外面。差不多了，马上回来。”
赵嘉澎说完，快步向前走。
温韫宁疾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