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轮月高照,星碎夜空下街道璀璨,灯火通明,小巷暗黑窸窣,路灯眨巴眨巴。

    漆黑巷中有好几痛苦呜咽声,微弱昏黄亮光下,照出三名成年男子扶墙倒下,人倒成叠罗汉。

    三人面前一点星火在昏暗点着,男子嘴叼着烟,邪笑半蹲,手放男子人头上还撸了撸,“下次还敢不敢?”

    三人头摇成拨浪鼓,王傅兴松口气,“还好来找贺哥吃饭,不然我早被揍稀巴烂了!”

    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池贺,他王傅兴同龄人只佩服池贺一人

    池贺身材高挑,长相颓痞透邪,松弛美欲,外露狂气,无袖黑色背心露出两臂线条结实的肌肉,力气也大,他们一家有什么麻烦,池贺都会帮着。

    池贺站直身,习惯性挠了挠肚子侧的一条疤,挑眉看他,“你又去惹事了?”

    “这次不是我惹事,是他们!”兴仔手指叠罗汉否认,“童氏商业宴会,很多人组队要去捣乱,我一打听是人家独生闺女的20岁生日会!这缺德事我不干!现在一派人捣乱还出大事,童启生心脏病发送医院抢救无效了,闹出人命了!那捣乱还不罢休围人家里去,这下害闺女家破人亡,有家不能回,人失踪了,还好我没去!”

    池贺静静听着,抬眸就是路边小老旧电视机正播着那则新闻,童启生举办女儿生日会当天心脏病发死亡,还附上父女两在宴会时的合照。

    合照上聚光灯下的女孩穿着粉紫色流光礼裙手举着香槟酒杯,脸白皙清秀,笑容温软,眸子闪光涟漪,像极一朵温室培养长大的小雏菊,天真烂漫。

    池贺扫一眼女孩脸上可爱无害的微笑,又眼神收回,夹烟的两指抖了抖,烟灰零碎散地,飘卷入璀璨也肮脏的大街小巷,他那抹黑影倒影出的无底黑洞笼罩着整座深渊。

    童瑶瑶赤脚提裙趔趄扶墙走,一瘸一拐的,不是跑不动而是地面多碎石子搁得脚底疼。

    一切太过突然,她脑袋没跟上,反正这晚上是哭也哭过,喊也喊过了。

    抬眸瞄扫见街道人们对她的异样眼光,咬咬牙又跑起来,经过杂货铺拐角,跑进无人巷子。找到往下走的暗黑楼梯,寂静无声,空间狭小的楼道,通往的地方只有一个地下室仓库,她孤零零蹲坐在仓库门旁,人缩在墙边。

    童瑶瑶泪水再次盈满眼眶,她只敢小声啜泣,怕被围绕附近的人与野狗听见。

    亲人突然离她而去,家都被人围住,额头被举着石头与横幅的人砸破了,痛得见了血,今晚她脑袋嗡嗡的……

    最后只能逃至这片从未踏入的地方,与她生活大径不同的地方。

    破旧拥挤的街区,哪里都是人,人的眼神让她想起了豺狼,她就是从这些人逃脱出来,连她第一次穿的高跟鞋都给跑掉了,那鞋子在刚掉落,当自己回头捡时,就这么几秒,鞋被别人拿走了……

    人生就是塌倒的墙,再也回不去,但瑶瑶不过是想念爸妈……

    认识童启生的人都知道,他一直很宠爱独生女,可谁也没想到,非吵着为女儿举办20岁生日会的父亲就这么离开人世,最不敢相信的就是瑶瑶了……

    童瑶瑶颤抖着手,再次拨打了二叔电话,电话显示忙线……

    她讨厌自己诞生给这个家带来了灾难,失去了双亲,每次都是因为她的诞生。

    哒吧哒吧——

    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人影也越来越近,黑影与瑶瑶的影子重叠,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只留眼睛憋着往上看来人。

    见着了两指夹烟在嘴边,一手插兜居高临下的角度用微妙又淡漠眼神看她的年轻男子,他就站在瑶瑶面前,她吓得身子一颤一缩,鼻子闻到他带来的尘土味,还有手里塑料袋里的饭香味,她咽了咽口水。

    她颤颤抬头和男子对视一眼,两人沉默,依着微弱光线,瑶瑶看清了他的长相,皮肤麦色,黑发不算短而半扎头发,一身沾泥土的黑背心,露出紧实线条有力的双臂,长相俊痞透着邪,颇为不好惹。

    她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她。

    瑶瑶不自然缩了缩赤脚,把单只高跟鞋往后藏了藏。

    见男子没说什么直接从口袋掏出了钥匙时,瑶瑶就知道了,这不是什么仓库,而是这个人的家门口!

    她不好意思挪挪屁股位置,不给人家进门挡路。

    她走又怕再次遇到豺狼抢自己东西,留又给别人添麻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铃铃铃~”

    那好看的男子手机来电,他拿着钥匙的手在裤兜掏手机,结果钥匙掉了。

    他弯腰捡前,把手里的盒饭递到瑶瑶眼前,她下意识真的就鬼附身差接了,接完自己也愣了。

    男子一手接电话,一手拿钥匙开了门。

    “我没空,自个玩儿去……哪天的活儿……”

    瑶瑶见他开了门,径直走进屋里,门就这样敞开没关,似乎是迎客的意思。

    她可怜兮兮双手揣着装着盒饭的塑料袋,站在门口,往里面观望,不敢踏进去,但这手里的盒饭又是人家的,她看着二度咽口水,她确实饿了。

    男子挂了电话,转头对她伸出手,“进来吧。”

    她才愣反应过来是要他的饭,把饭盒递给了他,他说,“池贺,你呢?”

    “……童瑶瑶。”

    说完,瑶瑶就见到池贺嘴角轻笑,把饭放折叠木餐桌上,他自己很吊儿郎当坐下,“吃吧,看你和我一样一身脏样也不像有地方去的。”

    瑶瑶被他说中了,红晕脸捏捏沾污泥的礼裙,“可我们才见面,你就给我饭吃,这……好吗?”

    “记住我名字了?”

    瑶瑶不明乖愣点点头。

    “童谣,你名字挺好记。”池贺轻笑说,指尖点点桌面,“既然认识,你都守着我家门口一晚上了,我请客吃饭也不亏,坐下吧。”

    瑶瑶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了,便坐下了。

    她抬眸看着他,内心疙瘩不安,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神,他用下巴微抬示意,让她快吃。

    瑶瑶已饿了一晚上,肚皮子撑不住了。

    她缓缓拿起了筷子,很认真看池贺,“我会付你钱的,双倍的,所以,所以你别打我主意好吗?”

    池贺嗤笑出声,“这么个打主意法?”

    “就是……我,我不值钱的,而且我有值钱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你,只是现在我身上没钱……”

    “知道了,我从来不干白活。”

    池贺侧边是个高窗户,他推开点着烟,就坐在她对面,烟灰偏不抖桌面烟灰缸,偏抖在了窗户沿上。

    看着瑶瑶胆小安静吃着饭的样子,池贺正正经经看清她,穿着一席肮脏却不免看着就贵重的礼裙,额头的伤也不挡她温软可爱的脸庞,皮肤白皙,黑珠子的瞳仁闪着光,垂眼弯眉间那眸子柔水清澈荡漾涟漪,如一缕早春暖阳,流倾入人心。

    池贺嘴角扯笑,眼睛扫了眼在门口就瞄中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

    童瑶瑶,名字和她一样天真。

    瑶瑶感觉到了对面的视线,抬眸对上他的眼,池贺高挑眼眸静静看她,吸了口烟。

    那样子让她有些害怕,他眼眸子透着毫无情感观察,而自己就像是只小白鼠。

    但他的眼神并不是偷走自己鞋子的豺狼,更像是把自己一口吞掉还把尾巴藏后的冷眸恶狼,顺带嘴角还带着蛊惑笑容。

    瑶瑶一害怕身体又往里缩了下,池贺见着随手给她倒杯水,把烟灭掉。

    “怂什么?我对小姑娘不感兴趣。”说着起身就要走。

    “你是去哪儿吗?”

    “你在这待着,很快回来。”说着出了门。

    瑶瑶在他没在的时候,松口气,环顾屋子一圈。

    发黄却干净的瓷地板,水泥墙,屋子中间很宽阔,四面有各种东西堆放却摆放整齐有序,对着门的是现在她做着的饭桌,饭桌旁有个铁镂空双层架子,放着各种东西,另外两墙也都堆着物品,然后是厕所,老旧的电视,天花板还有个大绿吊扇,东西不崭新但都很干净。

    空间很是宽阔,但很明显,这是半地下室,如果不是有电视机,真的就是个空荡的仓库了。

    唯一疑惑的是,他床呢?这里并没有床。

    没有床的屋子,是他住的地方吗?

    瑶瑶只身在这有人气息但又空荡荡的屋子,心生害怕。

    距离他离开还不到五分钟,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该不是摇人来抓她吧?!

    越想越害怕,打开门就要跑出去,脚还没踏出一步,头撞上了黑影。

    “吃完就跑?”池贺手拿着东西,看着被吓得苍白脸的瑶瑶。

    “我没跑,你一直不回来,我一个人害怕……”她带着惨兮兮哭腔,捂住被撞伤的额头,刚刚伤口蹭到了,很疼。

    “就是去借个东西。”池贺把东西扔她怀里往里走。

    瑶瑶一看,是套衣服,有些肥大的中年女性服装,但比自己这身干净。

    原来是给自己借衣服去了!

    “胆子真小,一小会儿功夫就胡思乱想。”池贺嘲笑她,指了指厕所仿佛在说,洗洗睡总不用我来教了?

    瑶瑶双颊爬上红晕,抱着衣服,“谢谢你,我换身衣服就行,不麻烦你了。”

    池贺耸耸肩,又没骨似的坐姿坐下,“原来你有地可去?那还害我东跑西跑。”

    “……”

    “没地儿?”

    瑶瑶抿抿嘴没回答。

    “那你瞎折腾什么?”池贺把手搭椅背看她,“有什么问题直说。”

    瑶瑶没敢问,直接去厕所换衣服,也没敢在第一次就见面的男人家里洗澡。

    厕所依旧是陈旧瓷砖水泥墙,很干净。

    待她换好衣服,原本宽敞的中间一侧放好了被褥和枕头。然后池贺把俩椅子放在了中间隔开了。

    “我屋子也没什么东西,别晚上打我主意。”池贺一整个人懒散噗通就直躺被褥,“我明天得早起干活。”

    说完这句倒头就睡,连灯都没关,留下尴尬的瑶瑶站在厕所门口。

    瑶瑶今天算是见识了他自说自话的能力了。

    然后真的就在第二天一大早见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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