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这一觉睡得久违的踏实。

    安静下来的五官浸着浓厚睡意,冷艳与骄矜淡了些,宛如一幅古色古香的画,陷入沉眠的艺术品。

    九黎宫拂晓的鸡鸣都没有叫醒她。

    就是苦了尾巴被握了一夜的玉罗冕。

    这对他而言是一场美妙的酷刑。尾巴是龙族几个最重要的部位之一,陌生人连多看一眼都要引来震怒,在亲密的两个人之间,就变成了心照不宣的小伎俩,伴侣火花四射的调//情。

    偏偏玉罗冕又只能看不能吃。

    可想而知对忍耐力是多严峻的考验。

    花花在院子里嚎到第五声的时候,他终于沉不住气,轻而又轻地把尾巴从云倾月手里抽出来,见她没醒,松了口气,憋着一身躁意出去准备杀了鸡炖汤。

    于是大清早的紫电山响彻一瞬凄惨的鸡叫,又很快地销声匿迹,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龙山,正处理宗门事务的玉元震仰起头,透过龙王殿澄澈剔透的琉璃顶,望了眼紫电山,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那不省心的弟弟又和妹妹养的宠物鸡打起来了。

    霜凝宫,正殿,依师尊之言早早在院里等候的玉天心和玉天恒不约而同看向紫电山的方向,暗暗捏了把汗。

    玉天恒问:“是师尊吗?”

    玉天心说:“不太可能。师尊舍不得打花花。”

    玉天恒:“可是师尊不在霜凝宫还能在哪?总不能在……”

    两人对视一眼。

    “真龙山?”

    玉天恒更愁了。“你去找?”

    师尊不在鹤山,一般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在紫电山陪二当家,要么在真龙山陪宗主。而这两位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玉天心刚想说用猜拳决定谁去,一阵寒风忽地穿堂而过,卷起几缕发丝,冰冰凉凉地蹭过侧脸。

    很有云倾月一贯的作风。

    内院传来一道明显没睡醒的少女声音:“师尊今天有事要忙,你们直接过来吧……”

    是昨天刚认识的小师妹。

    她比他们到得还早,而且能畅通无阻地进入霜凝宫,在内院打盹儿。

    玉天心更怀疑她是师尊的女儿了,他压根就没见过在师尊的霜凝宫还能这么自在的同龄人。

    “小师妹?原来你在啊,怎么不跟师兄打个招呼。”

    本不想轻举妄动,但玉天恒厚着脸皮直接进了内院,玉天心只得跟进去。

    霜凝宫内院栽着一棵缠满了怪异藤蔓的树,长得不怎么好,树皮常常是伤痕累累的,那藤蔓的颜色却鲜艳得吓人。

    他们小师妹此时就躺在一根突出的树杈上,头发还粘着几片树叶,一条腿垂下,另一条腿曲起松松地踩着树枝,困倦地打着哈欠,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

    玉天恒看着都心惊:“小师妹,那树不太结实,你小心点啊。”

    玉倾雪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子,踩着逐步浮现的冰雪阶梯,优雅地走到地面。

    ……这算是听进去了?

    站定后,她没什么感情地开口:“你比我大吧。”

    “?”玉天恒懵了一下,总感觉小师妹的脑回路十分清奇,想了想,谨慎道:“我今年16,敢问小师妹……?”

    “那就是比我大。”

    玉倾雪思忖了几秒,不确定地轻声道:“哥哥?”

    听到那两个字的瞬间,玉天恒感觉自己的人生猛然攀升到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峰。

    他以前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师尊一喊哥哥,不论是二当家还是宗主,都要朝她服软。不就是一个称呼吗?师尊也没用多么特殊的语气,仅仅是普通的两个字,能有多大的威力?

    但当玉天恒亲身经历,清冷的小师妹低低喊了句哥哥。

    心中有什么在像阳光下的蜜糖一样飞速融化。

    这一刻他的想法是,就算小师妹让他跳进九曲镇龙江,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他也是有妹妹的人了。

    玉天心倒没玉天恒这么飘然,还算理智,没忘了询问玉倾雪:“小师妹不介意的话,能说一下具体年龄吗?”

    玉倾雪又恢复了慵懒的样子,漫不经心道:“12。”

    玉天心愣了一会儿。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是小师妹记错了,但他打心底里知道这两种都不太可能。

    12岁41级?

    这……这未免太颠覆常识了。

    玉天恒还沉浸在这声“哥哥”的幸福中,惊涛骇浪只能由玉天心承受。他深呼吸平复心情,毫不怀疑小师妹会是继师尊后下一个震惊魂师界的天才,甚至是下一个冥寰斗罗。

    看出了玉天心的震惊,玉倾雪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6岁先天满魂力,到现在6年,提升了31级,每年差不多5级,我觉得很正常。”

    她无所谓地耸肩,“师尊年轻时就是这个速度,我比她慢了一点。师尊14岁就56级了,你们不知道吗?”

    玉天心:……突然变得合理了。

    他冷静地想,小师妹比谁都像师尊的亲传弟子。

    武魂一样,修炼速度也相近,至少比他们两个像多了。

    “对了,师尊还交给我一个任务。”

    玉倾雪懒洋洋地倚着树干,墨蓝色双瞳沉在树荫投下的剪影中,眼睫垂着,看不清眼底情绪。“你们两个的雷电掌控都不合格。师尊让我看着你们练习。”

    玉天心忽然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怎么练习?”

    “当然是用这家伙。”

    玉倾雪嘴角微弯,拍了拍身旁树干,不,不是树干,而是捆绕其上的诡异藤蔓。

    藤蔓似是能感知到她的呼唤,攀附着大树的层层藤条忽而活了过来,像一条巨蛇般游曳于树干上,大片树叶随之落下。

    空气开始震动。无数雷元素受召而来,汇聚成一个令人窒息的浓度。藤蔓舒展着枝条,翠蓝色的一串叶子如同响尾蛇窸窣抖动,粗壮有力的藤躯挤压树干时,几乎能看见电流摩擦碰撞出的火星,噼里啪啦的爆响填满了院子的每个角落。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个活泼的电气场地跃然诞生。

    “龙化全开吧,不然你们撑不住。”

    玉倾雪凤眸轻挑,唇边的笑近乎幸灾乐祸,玉天心由此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给了晕乎乎的玉天恒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低喝:“蠢货,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第一道落雷轰然爆发,直直袭向两人!

    整个鹤山山头霎时亮如烈日当空。

    在天刚蒙蒙亮的龙潭之谷,这一幕相当壮观——鱼肚白的天际被暴力撕开一道狰狞的裂缝,好似贯穿云端的伤口,闪耀的雷电海洋从中瀑布般地倾泻而出,恣意冲刷着鹤山顶端,那座光华流转的霜凝宫。

    多亏鹤山山主事先在霜凝宫周围留下了魂力结界,不然鹤山方圆几里都要被这狂暴的雷电摧毁。

    而始作俑者,雷鸣阎狱藤的主人,惬意地享受雷电浸泡,横冲直撞的雷元素未伤到她分毫。

    蓝电霸王龙承载着雷龙王的一丝血脉,若想追求武魂的极致强大,沐浴雷电是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这一场雷暴够他们受了。

    玉倾雪抚摸着进入活化状态的雷鸣阎狱藤,眸中雷光飞闪,玩味笑着。“乖孩子。”

    雷鸣阎狱藤依赖地蹭蹭她的手心,藤蔓结出一朵浓艳的小花。

    ***

    蓝电霸王宗副宗主喜欢赖床。

    睡眠对于封号斗罗不是刚需。庞大的魂力基础每分每秒都能自发补充,根本不会耗尽。再不济,直接进入修炼状态,吸收天地魂力的过程,本就是对精力的补充。

    可云倾月喜欢睡觉,冬天还轻些,夏天更是到了嗜睡的地步。

    高温会让她虚弱,低温是她最熟悉的环境。这两种极端造就的共同结果就是,浓郁睡意会侵占她的心神。

    尤其是在没人叫她的情况下,又恰好做了个不错的梦,磨磨蹭蹭不肯离开舒适的床榻,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当然,也得是没人叫她的前提下。

    辰时,旭日东升,九黎宫殿门大开。

    玉元震面无表情地走过被拔光尾羽惨不忍睹的花花,散落一地鸡毛的院子,和飘了一池子电晕小鱼的活泉。

    九黎宫最深处的寝宫大门敞着一条小缝,却照不进光,阳光和暖风在此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他本带着兴师问罪的意味前来,见此情景,拉开门时,仍是放轻了动作。

    云倾月还在睡。

    稍稍凌乱的白发铺在暗色床单上,有几缕跑到了身前。她睡觉从来不安稳,衣领敞着,冰丝睡裙起了褶,裙摆荒诞地从膝窝褪到了小腹,几处雪白肌肤露在薄被外面,在黑暗中仍然白得晃眼。

    玉罗冕连长发都没束,坐在床沿守着她,听到他来了也没反应,只轻声道:“别吵醒她。”

    正月的蓝电霸王宗,玉家人依然得不了闲。新年伊始,前来拜访的各门各派都需要招待,更别提还要兼顾解除九山禁令,一下子热闹起来的宗门。

    单靠宗主一个人与几位年过耄耋的长老显然有些捉襟见肘。

    失职的山主有两位,玉元震却忽略一个,压低声音,对玉罗冕冷冷道:“辰时了,你不去迎接真龙山的客人,待在九黎宫不出来,是指望我替你办完所有事?”

    玉罗冕说得理所当然:“我怕我走了阿云睡不好。”

    玉元震对妹妹以外的人向来耐心不多。玉罗冕私自拐走云倾月回紫电山他大度地没计较,眼下要履行身为宗主的职责,冷着脸下了最后通牒:“一炷香后,出现在龙王殿。”

    说完,不等玉罗冕回复,心烦意乱地准备回去应付那群假惺惺的权贵。

    临踏出门,一声轻唤让他止住脚步。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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