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展乔在听完邱黎的话之后便明白过来四时居士就是那个死掉的书生,所以他马上对照了书稿和书生遗物里书信,字迹吻合,但他接着琢磨了许久,还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

    如今只有对四时居士的杀人动机是勉强成立的,但为何要杀另外两人?

    除去竞争对手的手段多的是,未必需要冒着风险最高去杀人。这只能说明,凶手跟死者之间私怨,远比表面上的书稿被退更严重。

    想着想着,贺展乔的脚步就到了初一的牢门外。

    本以为初一应该是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自己出现。谁知道,忙活了一晚上的贺少卿,见到的竟是一个跟周公相会多时的小懒贼。

    贺展乔走近再定眼一看,不得了,本该戴在身上的镣铐,此时已经失去了束缚的功能躺在了地上,而那个在牢中的人正自由地躺在草席上睡得正香。

    贺展乔又看了看牢门的锁,自嘲地想,看来要不是初一自愿留下,这天底下大概没有能关的住他的地方了。

    “咳咳!”贺展乔故意咳嗽了两声,想引起对方注意。

    牢中有了响动,不过初一不但没醒,还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

    这对已经连续工作了一整日对贺少卿来说简直无法接受。凭什么自己在外头东奔西走,那个凭空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人却高枕无忧?

    贺展乔让狱卒将门打开,大步走到草席旁,俯下身抓住对方的双臂,一下子就将人带了起来。

    “起床了!”贺展乔的身形比对方高大,此时扶着初一的双肩,就像扶着一只小猫一样。

    “嗯?……几时了?”初一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抬手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

    “寅时都过大半了。”贺展乔严肃地说。

    “嗯!贺大人,您的案子破了吗?”初一彻底清醒过来,惊喜地看着贺展乔。

    “咳咳,尚未。”贺展乔不自在地站起身,接着说:“不过,你的提议,我倒是可以考虑。”

    只见初一露出得逞的满意笑容,然后起身自信地说:“三日内一定助大人破案。”

    “你还有两日时间,跟我来。”贺展乔简短地吩咐完,便领着初一走出了牢房。

    “我们去哪儿啊大人?”初一亦步亦趋地跟着贺展乔走了相当一段路程,却还是在大理寺狱里面转悠。

    “到了。”贺展乔说着,走进了一处房间。

    这个房间对初一来讲可谓是再熟悉不过,那正是停放尸体的地方,上一次,他就是借助这里越狱的。

    当值的仵作看到贺展乔,立刻过来迎接。

    “告诉我,四时居士是谁。”贺展乔带着初一来到四时居士的尸首旁。

    “他叫谢清尧,姓氏随母亲,是陆天临的儿子,听说是年幼时被拐,流落外头了。”初一看了看谢清尧的尸体回答。

    “你是如何知道的?”贺展乔台眼看向初一,他对这案子的介入,未免太深了。

    “我们一同入的城,他曾说要去认爹。本来以为他不会成功的,谁知还真被他认上了。那陆天临还说,要挑个良辰吉日将他接回家。”初一一边说,一边踱步到桌子旁坐下。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陆韵的杀人动机便充分了。陆天临年事已高,陆家的家业也不复当年,此时再认回来一个儿子,定会威胁到他的继承。不过,他为什么要杀另外两人?”贺展乔走近初一,迫不及待地问。

    “贺少卿先过来坐,我慢慢说给你听。”初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拍拍身旁的位置,招呼贺展乔与他一起坐下。

    贺展乔只好耐着性子坐下,初一随即靠近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一阵香气窜入鼻腔,贺展乔闪身躲避,却还是吸入了那迷香。

    “你?!”不等贺展乔说完,便意识混沌昏了过去。

    因为公务而废寝忘餐惯了,贺展乔已经好久没有安稳踏实地睡过觉。

    自从他在父亲房前长跪了三日导致大病了一场之后,这十年间,他将自己从家族的庇佑中剥离开来,全身心都投放在大理寺中。

    无数个日夜,他不是在办案,就是在办案的路上,为的就是爬到更高的位置上,爬到足以为他的挚友家族翻案的位置上。

    他刻意让自己时刻忙碌,因为这样,他就不会夜夜梦到死去的朋友,不用面对那些熟悉的脸庞对他发出的诘问。

    他通常会梦见挚友满脸血污地问他,为什么护不住他的家人。

    但今日不同,他梦见了她。

    “阿乔,我们去中秋灯会看灯吧。”

    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女穿着苏梅色衣裙,走在贺展乔前面。她回头招呼他去看灯会,但他却看不清她的脸了。

    “等等!别走!”贺展乔想要跟上去,但少女却越走越远。等到几乎被人群淹没的时候,贺展乔听见她回头对他说:“我很快会回来的。”

    贺展乔从这梦中惊醒,太阳穴因为醒得太急而隐隐作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大理寺书房的榻上,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而且竟然没有做恶梦。

    这肯定是初一的诡计,我怎么又上当了!贺展乔猛的坐起来,却看到初一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他没有逃?贺展乔一颗心在看到初一之后总算放了下来。

    “嗯?贺少卿你醒啦?睡的可好?”初一醒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拿起茶壶就给贺展乔送来一杯茶。

    “几时了?”贺展乔无视了初一的茶杯,而是自己起身去倒了一杯。

    “辰时都过了一半了。”初一见贺展乔不领情,也不在意,举起杯子自己喝了起来。

    “辰时?!”贺展乔差点没被水呛到,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贺展乔终于记得要“追究”这件事。

    “安宁散,静心凝神,贺少卿您太劳累了,人总要休息好才能做大事对不对?”初一不但没有丝毫内疚,反倒是劝解起贺展乔来。

    他昨晚的所作所为,竟然是为了让自己睡觉?贺展乔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昨晚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睡得安稳。

    于是贺展乔叹了一口气,朝门外喊道:“杨云超!进来!”

    “大人,您醒啦?好久都没……嗯?你怎么在这儿?”杨云超闻声跑了进来,不料看见初一也在房中,被吓了一跳。

    “你今天去陆府通报一下案情,随便让他们签几份文书,借机探听一下府内的情况。”贺展乔对杨云超说。

    “好的,那小贼,要给您押回大牢吗?”杨云超指着初一问。

    贺展乔看了看初一,又回头看向杨云超说:“暂且不用,在案件结束前,我会亲自看管他。”

    在杨云超前往陆府的时候,贺展乔跟初一又回到了几具尸体旁。

    “虽然谢清尧的被杀的原因已经查清,但另外两名死者被杀的原因还不清楚,如果说杀谢清尧是出于继承的私心,那为什么要杀这个打更人和织坊女工?”

    贺展乔站在尸体前,再次打开仵作补充上来的卷宗。

    “嗯,谢清尧是何时死的?”初一问。

    “子时。”贺展乔查阅宗卷,找到了谢清尧遇害的时间。

    “夜半,有可能在陆韵犯案的时候,打更郎在附近经过,他担心被看到,所以把当天值守的人找到,然后灭口。”

    初一一边分析,一边仔细地来回查看打更郎和女织工身上的衣物,像在翻找什么。

    而贺展乔,则是颇为认同这个说法,所以马上找出事发时的当值人事宗卷查阅。

    “找到了!”

    “找到了!”

    两人同时发现了线索。

    “贺少卿先请。”初一抬头笑道。

    “谢清尧遇害当晚,确实是死者冯小六当值。”贺展乔拿起笔,把宗卷上的名字圈了出来。

    “而这个冯小六跟织工刘秋雅是相好。”初一举起分别在两人身上翻到的小香囊,上面秀的字,正是两个人的名字。

    “两人遇害时间相近,十二日半夜冯小六行至金陵桥畔的时候,是要与刘秋雅相见,但在见到人之前被杀,遇害过程被刘秋雅撞见,所以陆韵找到刘秋雅将其杀害。”

    贺展乔顺着初一提供的线索,将案情全部推理了出来。

    又因为太投入,贺展乔一不留神,竟被迎面刺来一刀。他下意识用手握住凶器,定眼一看,发现那只是一根短木棍。

    “你干什么?!”贺展乔皱眉看着初一。

    “原来那纹路就是这么印上去的。”初一并未发觉自己刚刚偷袭朝廷命官的举动有何不妥,反而为了自己的新发现而兴致勃勃。

    “纹路?”贺展乔明白过来初一刚刚是在模仿凶手刺杀刘秋雅,受害者会下意识用手握住凶器,所以,凶器上的纹路,会印在死者手掌上。

    贺展乔立刻来到刘秋雅的尸首旁,检查她的手掌,上面果然留下了奇异的痕迹。

    “是祥云纹,但纹路怎么这么整齐?还有几道竖纹。”初一一边查看死者的手掌,上面的纹路呈带状贯通首尾,而不是片状铺满手掌。

    “邱黎说陆韵有一柄特制匕首,上面有祥云纹,应该就是凶器。单靠人证不行,我们得找到杀人的工具。”在贺展乔说话间,杨云超已经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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