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琼莹很清楚自己处于在梦境之中，不然已经模糊不清的陈年往事，不会这般清晰的再次重现。
血，一开始就是刺目的血。
幼弟的头颅滚动至她脚边，严肃的男人擦着刀，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她木然地和他对视，又很快移开视线。
站在男人身后的养父母，正用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憎恶的眼神瞪着她。
张琼莹沉默地低下头，视线对上了脚边阿弟空洞的眼睛，他的表情似乎永远停留在惊恐的一刹，难以安息。
她一出生便被抛弃在雨林，养父母逃亡途中将她收养。养母曾是读书人家的小姐，为她取名琼莹，是养母一勺勺米汤将她喂养大的，教她牙牙学语、读书识字、烹茶绣花。
她幼时家境清贫，养母欲教她写字却无笔墨，只得用树枝在土地上比划。养父起初有样学样也很认真，羊都不放了挤在母女二人旁学写字。
后来许是羊豁然受了冷遇，自发出逃寻求自由。养父觉察时已挨了妻子训斥，接着被赶出小院学堂，又整日围着羊打转。
张琼莹识字不少后，养母便忙着绣手绢填补家用。
可她年幼顽皮，趁着养母绣手绢的功夫，去梳妆台动用胭脂。在床单上涂抹许多花儿，作够时忆起养父没及学的名字，冥思苦想好一阵只记得姓氏如何比划，于是又涂半床章字送给养父。
养母素爱干净，为此难得生了气。
养父徬晚归家，回来时就见妻子沉着脸，莹莹可怜见的面壁罚跪。他捧着鲜艳的章字欲笑不笑，自觉跑去洗净。
第二日便领着莹莹去湖边放羊，教她骑射狩猎，徬晚时带个郎中回家，给近日易怒的妻子瞧病。
莹莹彼时连弓都难以举起，整日习字学武，在会独自放羊的年纪，收获了一个弟弟。
当时她懵懂无知，只道养母生产那日，养父陪她蹲在屋外，偷偷哭了许久。
幼弟出生时黑黢黢的，软乎乎的特别小，莹莹都没敢抱。产婆都说和养母长得极像，养父乐的找不着北。
幼弟和养母极像，养父舍不得他做一点重活，家里的羊幼弟想吃便宰，将他养的白胖圆润。
幼弟从开蒙后便不喜和她一起牧羊，整日捧着话本读的入迷，小小年纪就引经据典能说会道，养母却总嫌他好吃懒做，但仅于嘴上说说。
这样被养父母爱护的幼弟，还没来及长大，便因她尸首分离。
那年张琼莹也才十五岁，幼弟的死使她不敢面对养父母，只得跟着那些陌生男人离去。这样被接回张家，见到了她的亲生母亲张瑕玉。
在去张家的路上，她从旁人口中听过母亲的事迹。
张瑕玉是当时族长的女儿，自小便订了婚约，大婚前夕却莫名失踪，一年后被族人寻回。彼时婚约早已不作数，族长大怒，她却一言不发，整日将自己困在屋里，不见外人。
直到前段时日，忽言已育一女。
张琼莹红着眼圈站在屋外，屋门敞开着，能瞧见中央的躺椅，躺椅上清瘦的女人。
浓郁的烟草味荡出，呛的张琼莹却不敢咳嗽。
“进屋里来。”
母亲的声音沙哑低沉，却意外的好听。
张琼莹踌躇了一下，脚步放轻地往里迈，双脚踩在屋内的地砖，便顿在原地，不肯上前一步。
张琼莹垂着脑袋，不敢和眼前的人对视。
她有些怕，又不知怕母亲什么。
她只道这群姓张的都不是好东西。什么正经人家会闯入民宅，一言不合就割人头颅，迫害他人家庭，视人命如草芥。
她也杀生过，幼弟吵闹要吃的羊、野猎的山鸡和野兔，她亲手将它们捉住放血，然后一块块分解开。
可都不同。初将箭矢射入活物，初举利刃划破肌理，殷红的血液洗刷不掉，那样的慌乱与恐惧，也比不过幼弟的血飞溅在脸上那刻。
母亲的声音将她从恐惧与内疚中唤回，轻声说：“抬起头来。”
张琼莹仰起头，目光不受控的落在母亲脸上。
母亲皮肤好白，白的异常，像被剔去毛的羔羊，被放血切割，即将烹煮。
母亲生的好看，头发乌黑浓密，山眉水眼、翘鼻薄唇，下颚的弧度比画中人还精致三分。只唇色苍白，看人时目光呆滞，就像腐朽的魂魄，封印在不属于她的灵秀皮囊。
母亲只是看着她，眼神空洞洞的，令她害怕。
她看不透那漆黑下的空洞是什么意思，完全不了解这个将她带到世上的女人。
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她在屋内站了半个时辰，母亲不言语地看她半个时辰，便有人拉着她离开，让母亲静养。
后来母亲对她也不闻不问，除初到张家时见过一面外，再没与她相见。
血，一开始就是刺目的血。
幼弟的头颅滚动至她脚边，严肃的男人擦着刀，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她木然地和他对视，又很快移开视线。
站在男人身后的养父母，正用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憎恶的眼神瞪着她。
张琼莹沉默地低下头，视线对上了脚边阿弟空洞的眼睛，他的表情似乎永远停留在惊恐的一刹，难以安息。
她一出生便被抛弃在雨林，养父母逃亡途中将她收养。养母曾是读书人家的小姐，为她取名琼莹，是养母一勺勺米汤将她喂养大的，教她牙牙学语、读书识字、烹茶绣花。
她幼时家境清贫，养母欲教她写字却无笔墨，只得用树枝在土地上比划。养父起初有样学样也很认真，羊都不放了挤在母女二人旁学写字。
后来许是羊豁然受了冷遇，自发出逃寻求自由。养父觉察时已挨了妻子训斥，接着被赶出小院学堂，又整日围着羊打转。
张琼莹识字不少后，养母便忙着绣手绢填补家用。
可她年幼顽皮，趁着养母绣手绢的功夫，去梳妆台动用胭脂。在床单上涂抹许多花儿，作够时忆起养父没及学的名字，冥思苦想好一阵只记得姓氏如何比划，于是又涂半床章字送给养父。
养母素爱干净，为此难得生了气。
养父徬晚归家，回来时就见妻子沉着脸，莹莹可怜见的面壁罚跪。他捧着鲜艳的章字欲笑不笑，自觉跑去洗净。
第二日便领着莹莹去湖边放羊，教她骑射狩猎，徬晚时带个郎中回家，给近日易怒的妻子瞧病。
莹莹彼时连弓都难以举起，整日习字学武，在会独自放羊的年纪，收获了一个弟弟。
当时她懵懂无知，只道养母生产那日，养父陪她蹲在屋外，偷偷哭了许久。
幼弟出生时黑黢黢的，软乎乎的特别小，莹莹都没敢抱。产婆都说和养母长得极像，养父乐的找不着北。
幼弟和养母极像，养父舍不得他做一点重活，家里的羊幼弟想吃便宰，将他养的白胖圆润。
幼弟从开蒙后便不喜和她一起牧羊，整日捧着话本读的入迷，小小年纪就引经据典能说会道，养母却总嫌他好吃懒做，但仅于嘴上说说。
这样被养父母爱护的幼弟，还没来及长大，便因她尸首分离。
那年张琼莹也才十五岁，幼弟的死使她不敢面对养父母，只得跟着那些陌生男人离去。这样被接回张家，见到了她的亲生母亲张瑕玉。
在去张家的路上，她从旁人口中听过母亲的事迹。
张瑕玉是当时族长的女儿，自小便订了婚约，大婚前夕却莫名失踪，一年后被族人寻回。彼时婚约早已不作数，族长大怒，她却一言不发，整日将自己困在屋里，不见外人。
直到前段时日，忽言已育一女。
张琼莹红着眼圈站在屋外，屋门敞开着，能瞧见中央的躺椅，躺椅上清瘦的女人。
浓郁的烟草味荡出，呛的张琼莹却不敢咳嗽。
“进屋里来。”
母亲的声音沙哑低沉，却意外的好听。
张琼莹踌躇了一下，脚步放轻地往里迈，双脚踩在屋内的地砖，便顿在原地，不肯上前一步。
张琼莹垂着脑袋，不敢和眼前的人对视。
她有些怕，又不知怕母亲什么。
她只道这群姓张的都不是好东西。什么正经人家会闯入民宅，一言不合就割人头颅，迫害他人家庭，视人命如草芥。
她也杀生过，幼弟吵闹要吃的羊、野猎的山鸡和野兔，她亲手将它们捉住放血，然后一块块分解开。
可都不同。初将箭矢射入活物，初举利刃划破肌理，殷红的血液洗刷不掉，那样的慌乱与恐惧，也比不过幼弟的血飞溅在脸上那刻。
母亲的声音将她从恐惧与内疚中唤回，轻声说：“抬起头来。”
张琼莹仰起头，目光不受控的落在母亲脸上。
母亲皮肤好白，白的异常，像被剔去毛的羔羊，被放血切割，即将烹煮。
母亲生的好看，头发乌黑浓密，山眉水眼、翘鼻薄唇，下颚的弧度比画中人还精致三分。只唇色苍白，看人时目光呆滞，就像腐朽的魂魄，封印在不属于她的灵秀皮囊。
母亲只是看着她，眼神空洞洞的，令她害怕。
她看不透那漆黑下的空洞是什么意思，完全不了解这个将她带到世上的女人。
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她在屋内站了半个时辰，母亲不言语地看她半个时辰，便有人拉着她离开，让母亲静养。
后来母亲对她也不闻不问，除初到张家时见过一面外，再没与她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