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高考后的第一天,十七八岁的青年精力总是旺盛的,休息不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开始组局。

    初雨坐在包厢的小角落里,唱歌的是他们的班长,声音着实算不上好听,咿呀咿呀的如同在锯木头。

    耳朵是真的受到了侵/犯。

    初雨站起来,今晚本来是不想来参加聚会的。

    她在班上的人缘也不算特别好,只能说一般。

    这种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的聚会她向来不太爱参加,这一次之所以破例赴约只是为了避开谢忱言。

    早上八点,她睁开眼,果然收到了谢忱言发来的消息。

    【初雨,晚上老地方见,我有话跟你说。】

    看见消息的时候,初雨的身子僵硬了三秒。

    嚯!

    重来一次剧情竟然还是一模一样的,谢忱言给她发消息的时间都没有改变的。

    对于自己重生这件事,初雨看得很透,也为自己重新拥有了一次生命而庆幸。

    这一次,她最大的任务就是摆脱谢忱言。

    于是她找了借口打发了谢忱言,从源头上掐断谢忱言的告白预谋。

    之前谢忱言是没有参加这次聚会的,事实上他不愿意参加任何聚会。

    高中三年,他在学校享受最高的名声和最少的朋友。

    作为一个家世样貌样样显赫的人,成绩是谢忱言最拿不出手的一项,但是他偏偏每次都是年纪第一。

    不过谢忱言对谁都挺冷淡的,对他示好的告白的他一律不搭理,每天独来独往。

    初雨没跟他熟悉以前,总觉得抬头看谢忱言的时候,他不是在刷题,就是在找卷子准备刷题的路上。

    一开始初雨想,这种人有什么烦恼呢?

    要家世有家世,谢家在申城那可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的。要成绩人家又有成绩,各大竞赛奖项拿到手软。要外貌还有外貌,虽然脸臭是臭了点,学校里再不喜欢谢忱言的人都不会骂谢忱言那张脸。

    这种人一出生就是没烦恼的。

    可是高二下学期,谢忱言的烦恼来了。

    初雨成了谢忱言生活中最意外的事故。

    在申城最好的高中,初雨考试次次垫底,虽然凤尾也是凤的一部分,但这么差下去也不是个事。

    班主任一合计,决定把初雨交给谢忱言辅导。

    初雨拒绝不过,摆摆手说随便。

    反正谢忱言也不会同意。

    谢忱言看着就不像会帮助同学那种人。

    结果班主任说谢忱言欣然同意,初雨想学吧那就学吧,少也不会少块肉,谢忱言天天学习那么忙碌,哪里有时间顾得上我。

    然后谢忱言还真顾上她了,她的学习,似乎成了谢忱言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两个人可以说是从早到晚都聚在一起,晚上放学分别,各回各家睡几个小时的觉又来学校见面。

    少男少女天天相处,关系逐渐密不可分。

    不动心那是假的。

    于是谢忱言告白后,初雨没有半点迟疑就同意了。

    谁成想谢忱言又偏执又小心眼,可以说是全方位监控她的生活,叫人觉得窒息。

    后面分也分不掉,被囚/禁了七年。

    想到那噩梦一般的七年,初雨脑仁都疼。

    包厢里的鬼哭狼嚎还没结束,她捂着耳朵坐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

    我撒个谎坐坐就行了啊,谢忱言又没来,他还能知道我在哪里不成。

    于是她收拾好东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出去,手还没碰到包厢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谢忱言额头上冒着点汗站在门口,看见初雨的瞬间眼睛就变得明亮起来。

    “初雨。”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

    谢忱言气喘吁吁的,深呼吸几口气,伸手来提初雨手上的包:“要走了吗?确实有点吵,我们一起出去吧。”

    初雨抓了一把,谢忱言似乎预判到了她的动作,提着她的包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退出包厢外,站在走廊里看着初雨。

    眼底一片阴翳。

    初雨上辈子读高中的时候就读不懂他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总觉得是谢忱言脾气不好,看谁都不爽。

    后来才知道他那的确是不爽的意思,但这种情绪多由初雨挑起。

    初雨跟别人说几句话忽略了他,他不高兴;跟男生说了两句话,他恨得牙痒痒,下次收作业的时候还故意不收人家的作业。

    这种人,小心眼。

    初雨把他眼底的情绪一览无余。

    又生气了。

    天天他都生气。

    她犹豫了半天:“啊……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呢。”

    “是吗?”走廊里的灯光五颜六色的,照在谢忱言的脸上,一点没减少他脸上的低气压,“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我现在喜欢了啊,”初雨找借口,“况且后面我还点歌了。”

    包厢里有人捕捉到了这句话,问初雨:“初雨,你要点歌吗?快来,直接给你空降,一晚上了终于舍得开口啦?”

    初雨有点尴尬地挠挠头,谢忱言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她。

    门一直开着也不是事,包厢里的人唱得也不小声,在走廊上传得好远。

    谢忱言又走过来,想伸手去拉她的手:“想唱歌了吗?去我家吧,我家里也有设备。”

    手没有拉到,谢忱言低头默不作声地瞥她一眼。

    “哎呀走吧走吧。”初雨自暴自弃,再待下去也不舒服,如果自己真要继续待在这里,谢忱言肯定也待下来了。

    包厢不是很大,人挤人的,到时候谢忱言一定会跟她坐一起,两个人挨着偏着头说话都呼吸交缠。

    初雨不想这样。

    因为上辈子后来谢忱言告诉她,高中的时候好几次中午睡觉,她趴着露出半张脸,他稍微低一点头两个人的呼吸彼此牵引着彼此,他很喜欢,好几次想偷偷吻他。

    谢忱言于是露出一抹笑容,走过来帮她把门关上。

    初雨没等他,一个人先下了楼。

    初夏夜里还是很凉爽的,晚风轻轻地吹过,初雨舒服得半眯上眼睛。

    这种感觉,她上辈子后来体验得好少。

    每天都待在谢忱言为她打造的金丝笼里,辉煌的笼子,让她喘不过气。

    “饿吗?”谢忱言之前一直一言不发,跟在初雨身边。

    这时候两个人走到了江边,柳树随风飘扬,初雨趴在护栏上,吹江上来的晚风。

    懒洋洋的,像餍足的猫。

    谢忱言手指有些痒,想去摸一摸初雨的下巴。

    但是最终他也只是把初雨头上被吹来的一片柳叶摘了。

    “你家离这边很远吧,你快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担心。”初雨觉得头上被谢忱言碰过的地方散发出热意。

    这一定是我的身体组织在对谢忱言的靠近表示反抗。

    初雨暗自发誓,晚上回去要洗十遍头。

    “不会。”谢忱言说,“他们知道我出来找你,很开心。”

    能不开心吗?

    你刚刚成年就出来给他们把儿媳妇选好了,未来不用像其他家长一样面临催婚的困境,肯定开心啊。

    “那我要回家了。”初雨说,“回去晚了,我姑姑打电话问我我要是不在家的话,她得说我了。”

    她父母虽然去世得早,很小就是姑姑养着的。

    后来上了高中,姑姑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住,每晚都会打电话来问一问她到家了。

    谢忱言手捏得很紧,目不转睛地盯着初雨红润的嘴唇。

    “我会送你回家。”他说。

    初雨退后了两步,甚至想拔腿就跑。

    这个样子,紧张得似乎一会儿就要翻下去在江里游两圈来保持冷静的样子,就是准备告白的前奏了。

    初雨两只手交叠着,甚至想用手去捂他的嘴,半路上又折回来跑到路边伸手要拦车。

    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初雨也不可能两次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跟斗。

    “初雨!”谢忱言追上来,把她拉住,他手劲大得,捏得初雨手心生疼。

    风缓缓吹过,初雨柔顺的长发被吹到谢忱言脸上贴着。

    莫名其妙的,初雨就是觉得他似乎放轻松了一点。

    “能不能别这么用力拉着我。”初雨的心完全被提到了半空中,悬空的感觉让她觉得惶恐,“我想回家。”

    如果告白的话说出来了,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不过按照她对谢忱言的了解,谢忱言很大可能会提前发疯,现在就给她关起来。

    但是如果告白的话没说出口,那就好说,打太极谁不会,推过来推过去。等填志愿的时候初雨就选离谢忱言选的城市填,以后别再见面了。

    “我就说几句话,可以吗?绵绵。”谢忱言松开手,追着初雨的目光,眼里的柔情几乎把初雨整个人完全笼罩住。

    我不想听啊。

    初雨想,等会儿要是拒绝了他不会直接拿个绳子把我捆巴捆巴扛回去了吧?

    她低下头,呼吸都有些不平畅:“能不说吗?”

    抬起头看见谢忱言疑问的表情,她急急忙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我想回家了。”

    谢忱言似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把她额前的碎发挑开,露出他光洁的额头,过了几秒才问:“为什么不让我说?”

    “因为我想回家。”初雨重复了一遍。

    谢忱言看着她,轻轻地碰一下她指尖,是想牵手又不敢的冲动被压抑住了:“你是不是累了?”

    初雨忙不迭地点头。

    谢忱言就打开手机开始打车:“我送你回去,路上说可以吗?”

    “不用你送我。”初雨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谢忱言的手指本来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闻言停了下来,深深地看她一眼。

    最后手机屏幕自动黑屏了,他还是沉默不语地看着初雨,周身的气压都低沉下来,恢复成待人一惯的神色。

    他把手机捏在手上,声音很低,一字一句像是从地狱传来的低语:“初雨,你今天在躲着我。”

    他用的陈述语气,没有用疑问语气,因为他很笃定初雨今天就是在躲着他。

    明明一天之前他们还商量着要去哪个城市读大学。

    今天初雨就对他很抵触了,发过来的消息也只回复了一条,电话不接消息不回,甚至一反常态地入参加了不喜欢的聚会。

    初雨被这句话吓得后背一凉,站着都觉得天旋地转。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谢忱言,这个男人眼底肯定布满了偏激的情绪。

    “我、我就是昨晚太兴奋了,没休息好,现在好累了。”初雨磕磕绊绊地找借口。

    谢忱言又看了她几秒,头顶炽热的目光让她抬不起头。

    “那我送你回去。”谢忱言又打开手机开始打车。

    初雨就怕他跟着自己回去了,夜深人静的,这个时间小区里好多人也睡了,她真的怕跟谢忱言独处。

    现在在大街上,至少还有几个人。

    “不用了,你说嘛,你有什么你说。”初雨说。

    谢忱言又把手机放下了,初雨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上捏着的手机,显示已经打到车了。

    “一会儿……”谢忱言的话被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

    “初雨,你怎么还在这儿呀!”

    初雨抬头去看,是跟她住同一个小区的杜染。

    两个人平时关系不算特别好,但是住得近的原因,时常能遇见,见了面也会打个招呼。

    有个人来了,初雨立刻就安心起来,谢忱言不会当着别人的面给她告白的,因为谢忱言知道她害羞。

    果然,谢忱言没再追着初雨不肯退让。

    最终是初雨和杜染坐上了谢忱言打的车。

    关门的时候,谢忱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回去给你打电话。”

    初雨嗯嗯啊啊得胡乱应了,决定回去就关机。

    关上车门,她看见谢忱言站在路边,一直盯着她们这辆车远去。

    车行驶了一会儿,初雨有些昏昏欲睡。

    杜染突然拉了拉她的手,问她:“初雨,你跟谢忱言关系是不是很好呀?”

    初雨抬了抬眼,惊讶地看着她,对于她接下来说的话似乎有某种预感。

    果然,她听见杜染说:“你能不能帮我约谢忱言出来见一面呀,我请你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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