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

    钟大人最近脾气比往日更加暴躁,府中的下人都是诚惶诚恐地伺候着,动辄得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像昨日打翻茶杯的丫鬟那样被活活掐死。

    他们无比地渴望温言的到来,只有温言来的时候他们可以稍微放下心来,就算做错了,温言为他们求情,也只是一顿责罚,罪不至死,奈何这温言,只有半个月前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有露面。

    下人们都尽量避开与钟大人直接接触的机会,只有备受欺压的愣头青以及抽到下下签的人会被迫无奈去伺候他用膳。

    小李便是今日的倒霉蛋,四根短签他偏偏就能抽中那唯一的长签,不是天要灭他又是什么?他苦着脸,端着晚膳,战战兢兢地进了屋。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晦涩昏暗,苍白的月光顺着窗棂爬进来,留下了一格格的剪影。

    屋里不似外边那般闷热,却生出了几分清冷的寒气,渗得人毛骨悚然。

    小李子心中已经将金刚经默背了一万遍,才故作镇定地说道:“钟大人,小李子给你点灯。”

    没有任何人回应,四周是不寻常的安静。

    没有得到回应,小李子心中生疑,用蜡烛接了油灯里的火,去点燃内饰的油灯。

    他轻声唤道:“钟大人,小李子进来帮您点灯火。”

    依然没有人回应。

    他心中发毛,强做镇定,脚却开始打颤,抖得烛火摇晃,忽明忽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床前的八卦灯终于被点亮,烛光映射出了一张七孔流血,口吐白沫的脸,瘫在床上,依稀能辨认出轮廓。

    不是钟大人还能是谁。

    “钟,钟,钟大人!!!”

    小李子一屁|股瘫在地上,有几许温热从□□喷涌而出,他也顾不及,屁滚尿流地往门口赶去。

    一夜之间,钟大人暴毙家中的消息如纸花一般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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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饮翠楼

    温言负手而立,身影卓绝,白衣无尘,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暖意,“钟大人已死,你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妙姑。”

    妙姑已经知晓钟大人暴毙之事,只是诧异温言竞有如此能耐,能杀人于无形,又能摆脱干系,对他颇为欣赏,点头对他说道:“此番任务格外凶险,就算是弯弯,也没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你却做到了。你是如何办到的?”

    温言无视她眼中的欣赏,朝她伸出手,“交出解药。”

    妙姑往天长笑,又摇了摇头,叹道:“温言啊温言,我当初选中你做左膀右臂时,就是看中你除了恩义,别无它愿。可不曾想,你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迷得昏头转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温言不语,右手紧握一条银鞭,轻轻松松便将主阁的木地板劈碎,“我不想再听废话,解药,你给还是不给”。

    妙姑望着那银鞭,脸上勾起决绝的笑容道:“温言,你今日当真要弃我而去?不顾多年来的情谊,别忘了是谁把你从乞丐窝里拾出来,别忘了是谁叫你读书练武,你现在有纵然有过天的本事,也少不了我妙姑的功劳!”

    温言像是听到了笑话,嘴角一抽,鞭子就往她身上抽去,“我还得感谢你抓住我,抓住我重视的那些小孩妇孺,让我学习怎么伺候恩客?”

    “冥顽不灵,”妙姑依然不死心,“你跟着我,吃香喝辣,过的都是锦衣玉食,偶尔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交出解药,不然后果自负,钟大人暴毙的始末,太傅大人应该很感兴趣。”温言出声要挟。

    一颗黑色的药丸在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温言伸手牢牢接住,收进袖子里,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

    “又有何事?”温言皱起了眉,他素来不喜不干不脆之人。

    妙姑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温言啊温言,你那个小情人可不是什么一般人,你莫要小瞧了她哦。”

    温言本想走,听见她这番话,来了兴致,说道:“愿闻其详。”

    “当今圣上夜鹭与王夫姚易唯一的掌上明珠,姚灵,好像和你的小情人长得一般无二。”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打在温言身上,他浑身僵住,血液冲上大脑。

    姚灵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气,她哥哥也是一派风流公子哥的模样,他猜测她应当是亲王之女,或者是富商之后,却不曾想过,她竟是无忧国未来的储君,灵王。

    温言笑得苦涩,姚灵啊姚灵,你真真可是瞒得滴水不漏,你从我这里又想要得到什么?

    妙姑看他已经魔怔了,又添油加醋地说:“为了杀钟大人,你可是很久没有去见你的小包子了吧,我可是亲眼看到有势力將他们都软禁在竹林里。”

    “什么?绝不可能。”

    “不可能?人家连身份都不告诉你,还软禁了你所谓的家人,你现在却痴心妄想着跟她远走高飞,不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吗?你是什么杂碎?人家要什么男人没有?为什么要想想方设法接近你?还不是为了偷取情报?”

    温言一鞭子往她抽过来,幸好妙姑身手敏捷地躲了过去,鞭子便落在了她身旁的厚实红木桌上,桌子“啪”的一声,裂成两半。

    妙姑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不见了温言的踪影。她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敛了脸色,低声道:“冷潇,你听到了吗?你可以瞑目了。”

    温言拿着鞭子,急冲冲地来到姚灵的房间,却没有如愿看到那张甜笑的小脸。

    屋子里摆设如旧,却因为有些时日无人居住而蒙上了薄薄的灰尘,一切就跟姚灵未出现前一样,仿佛那个女子从未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温言心里突然觉得很空,有丝丝绞痛从心脏处弥漫开来。

    他从怀里拿出解药,往嘴里一扔,苦笑着,“黄粱一梦,也不过如此,我竟不知是为这欺骗隐瞒难过,还是为她的失踪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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