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新娘子出嫁了!”

    “哟,看样子是吴家!”

    “吴家闺女倒是远远看过,才刚及笄,生得一副好样貌,不知倒是便宜了谁家!”

    吴家外一群人敲锣打鼓吹喇叭,看热闹的人群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队伍之前一个嘴歪眼斜,嘴边流口水的男人同穿一身红衣,原本绿豆大小的眼笑成一道缝。

    走路一瘸一拐高低起伏,佝偻着身体朝着花桥走去。

    “竟是马跛子!”

    “娘子,我来了……啊!!”

    惊呼声从人群中传出,围观的人群散开。

    “杀人啦!杀人啦!”

    原本在花轿中的新娘此时满手是血,粗糙的妆容早已哭花,眼中恨意喷涌。

    她手持轿子中稳固平衡的锋利铁块指着马跛子,手腕上尽是被粗绳勒出来发紫的痕迹,所暴露的肌肤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爹,娘!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好亲事!我说了,我不嫁!”

    李乘风一行人在吃酒,就被围观的人们匆匆喊去。

    “李老板!杀人了!有人杀人了!你快去管管啊!”

    李乘风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得,又要加班。

    马跛子下衣红色浸湿成深红色,显然被吓尿,双腿直哆嗦,就差下地求饶,“女侠,饶命啊,这婚俺不结,俺不结成了吧!”

    女孩父亲挤开人群,指着女孩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要做什么!!”

    女孩不住冷笑,“我要他的命!”

    身边送亲的女孩父亲抄起木棍就往女孩身上砸去。

    女孩睁大眼睛下意识想要抬手抵挡躲闪,手中的铁块一个不稳掉落在地,马跛子抓住机会一溜烟跑得没影。

    咻——

    吵闹的人群中,破空而出的飞镖柄准确击中女孩父亲手上的麻穴。

    “啊——”

    “哟,小娘子生得倒是水灵。”

    调笑的声音传入耳中,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女孩刚欲转头看向来人是谁。

    飞扬起来的红盖头就将她的全部面容掩盖住。

    随即感觉到几个高大的身影将她包围起来。

    围观的人群让出一条路,李乘风提着酒壶从人群中走出来,手中把玩着冒着寒光的飞镖,“大喜日子,打人多伤和气。”

    女孩父亲抱着自己震麻的手,狠狠瞪着李乘风,“你!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教训孩子天经地义,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用得着你管吗?!”

    旁观围观群众交头接耳,“光天化日,这混混难不成是来抢亲的?这姑娘看样子也不是个自愿的,一看他们来了就不闹了,谁知道他们私下里没有来往。”

    马跛子躲在房门后,听到了人群中讨论,指着女孩父亲骂道:“姓吴的!当初说好是个黄花大闺女,老实听话,今天是什么意思!还没进门就这样对老子,进门之后老子睡觉岂不是还得睁眼站岗防着她不成!”

    女孩父亲哪里知道一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跟吃错药一样。

    前一晚还没动静,今天倒是闹了个大的,手脚捆上了都不老实。

    名声坏了,恐怕再无人敢上门提亲,这么多年养她的钱哪里还能回本?

    面前就有个冤大头。

    女孩父亲眼珠一转,把旁边自家的泼辣婆娘推了出去。

    自家婆娘立刻发挥了炉火纯青的耍赖本事,“你今日一闹,我家闺女怎么嫁人?今日你若是走了,俺便要告到官府去,你也别想脱身!”

    “不管你是谁,总之你今日若不把她买了,老娘就撞死你家门前!”

    “呵,威胁我啊?”李乘风依旧不为所动,“我看你也活到头了,老而不死是为贼,去吧,好走不送。”

    说完,李乘风抬起手指挥着身后的几人就要将花桥抬起往县衙去。

    县衙门口,加急处理完手头案件,匆匆整理好仪容准备前往酒楼的许清明刚出来,就看到出处被围得水泄不通,在七嘴八舌中也拼凑出来了个大概。

    他有些头痛。

    靠在石狮子旁的李乘风见他走过来,朝他挥挥手,“大人,劳烦你加个班。”

    “今日县中来了贵客,你莫要惹是生非坏了我们县的名声。”

    许清明头痛无比,又叹口气无奈道:“自古以来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自己家里的事情,你凑什么热闹?”

    “来贵客也得把这件事给处理了,还有你那什么狗屁说法,”李乘风‘哼’了一声,“涉及到人命,强娶强嫁,没有顾忌当事人的感受,就不是家长里短,而是买卖人口。”

    女孩母亲看到县令出来顿时停住脚步,直接张开大腿当场坐了下去,嚎得哭天抢地,“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这是什么世道啊!尽是逮着老百姓欺负,孩子不懂事,竟勾引外人当街抢亲!俺怎得生的这种孩子啊!不如死了算了!”

    女孩父亲站出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子好不容易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她今日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马跛子连忙从人群里跑出来躲到一群捕快身后,站到安全的地方,举起手中的纸朝着李乘风骂道:“你今日当真要强抢民女不成!她的卖身契还在老子手中,惹老子不高兴,老子一转身就把她卖到青楼里,合法合理!谁也拦不了我!”

    “呸,贱人,破鞋,你跑啊!跑了一辈子都是贱籍,生来就是万人骑的命!”他朝着花桥继续骂道:“乖乖滚回来,老子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路人的话风立刻一转。

    “卖身契……这吴家还真的是卖女儿啊,居然还签了卖身契。”

    “我看吴家这一举动还真有缘故,要不然这街头混混怎么上赶着救人?我看就是早勾搭上了,真是水性杨花,奸夫淫夫,不要脸!”

    老五亮出大刀:“闭上你们的狗嘴,真会扭曲事实,不是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狗东西闹的鸡犬不宁,我们老大才来帮忙的?你们在放什么屁!”

    在县衙门口,平时只敢背地嚼舌根的人们顿时长了胆子,“笑话,你们不就在附近?我看今天说不定就是你们串通好的,来抢亲的吧!”

    “谁不知道你们这几个人天天正事不干,只知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人家老吴家女儿一向听话懂事,怎么今日大喜的日子知道忤逆父母,我看都是你们带坏的!”

    老五气急攻心,直接抽出大刀指向那群煽风点火的人,“放屁!老子砍死你们这群狗养的东西!”

    坐在花轿中的女孩,将所有的一切尽收耳中。

    女孩扯掉头上所有发饰,凌乱的发丝因泪粘在脸上,抬手掀开轿帘,站得笔直,“我生并非我所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烂命一条,今日还你便是!”

    她眼睛一睁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不顾一切推开周围的人。

    头上的红盖头因跑动的动作掉落,目标明确地朝着老五手中已出鞘的大刀冲去。

    女孩母亲顿感眼前一黑,人死了,到兜里的钱就都得还回去了!那些钱早已花完,怎么赔?!就算砸锅卖铁也赔不上啊!

    刚刚还在地上哭嚎的肥硕身子,立马四肢并用从地上爬起扑向女孩,“你这丫头——”

    老五反应极快,直接将刀收回,刀刃锋利,硬生生削掉几缕发丝。

    女孩脚步一滞,后颈钝痛,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下去。

    李乘风收回击打女孩后颈的手,稳稳当当抱住女孩,冷眼看向马跛子,“多少钱?”

    “什……什么?”

    “我问你花了多少钱。”

    “十……十两!你想做什么!?”

    李乘风转向许清明,“既然大人管不了,那我便按你们的规矩来。”

    “做生意,向来讲究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我今日将她买下来,便能带走她,对吗?”

    “老子不……!”

    李乘风打断他的话,“姓马的,你可想好了,这一片可是归我管的,你要是不愿,你那马家饭馆,我不介意多‘关照关照’。”

    许清明也是被女孩的举动吓到了,“律法规定,确实如此。”

    县令的话都说到这般地步,老五单手就将瘦若猴子的马跛子提到李乘风面前。

    李乘风挥手让身后的老四将钱包拿过来。

    见拿了空,没人回应,她转过头看见老四死死捂住自己的荷包。

    老四咬牙切齿道:“今天刚发的十两银子工钱,你疯了!”

    “你个败家……”老二直接捂住老四的嘴巴。

    趁老四被控制住,李乘风直接把荷包抢了过来,扔到马跛子身上,“拿上钱,滚。”

    老五还未用劲就扒开马跛子紧攥着卖身契的手,将他手中的卖身契夺过来。

    回到家中。

    四个男人充满怨气地啃着窝窝头,李乘风递给女孩一个窝窝头。

    女孩扭头不接。

    “花钱买来的就是我的人,如此这般是想饿死自己不成?”

    女孩狠狠夺过李乘风手中的馒头,边吃边怒瞪她。

    “倒是个有气性的,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头光啃窝窝头没回应,旁边的老五凑上来递给那妇人给的卖身契。

    “老大,你看。”

    老五光有一身蛮力却不识字,李乘风接过卖身契脸顿时黑了下去。

    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三个字——吴贱女。

    李乘风笑着撕碎了卖身契,头也不回地扔进一旁热粥的火堆里,“这名字甚是不顺眼,你有什么喜欢的名字?”

    "我……我不知。"

    “罢了,我暂时也想不出来,快吃吧,吃饱好上路。”

    女孩看着李乘风阴恻恻的笑容,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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