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陆彦林回光返照清醒过几个小时，甚至可以半坐起来。
等陆听夏赶到时，监视器的指标已经开始下降，徐琴挺着七个月的肚子，麻木地重复着，“不能做引产……我不做引产……”
见不得女儿掉眼泪，陆彦林道：“其实你不是我亲生的。”
一句话把陆听夏的眼泪吓得无影无踪，思考着到底爸妈是谁先出轨，为什么老爸这么多年一直不说。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彦林一脸严肃，“我刚刚做梦的时候知道的……梦里有个老和尚，正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说山里有个老和尚……”
陆听夏气得大吼，“爸！”
“小时候……我总用这个故事……哄你，你一听就……睡着……”
陆彦林咳了两声，黑血从嘴边止不住的往外流，陆听夏吓得大喊：“大夫，快救救我爸！”
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陆听夏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陆彦林皱着眉头，“小点声……这回爸过不去了。你爸没出息……要有下辈子……还给我当闺女行不？那时候……我就有经验了，多挣点钱，好好养你。”
赶来的医生推开陆听夏，没等到抢救措施，陆彦林的心脏已停止跳动。
***
小时候最讨厌的烟酒味现在却带给陆听夏无尽的安全感。
陆听夏轻声道：“爸，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女儿。”
“老天爷啊！”陆彦林大着舌头道：“我可得考虑考虑，前天跟我吵吵，今天差点给我吓出心脏病，不好好在学校上课，跑回来打架！你比你弟都有出息！要是受伤咋办，有啥事不能告诉老爸，就那几个小混子，我一瞪眼他们就得尿裤子……”
“爸，你要好好的，你说过一辈子不让我吃苦受欺负……你不能失言……”
脖子湿了一块，陆彦林心疼又无奈道：“怎么又哭？老爸答应你的，肯定说话算话！不许再掉眼泪，再把眼睛哭坏了，以后带上大厚啤酒瓶底多丑！你只要不哭，要星星爸都给你摘下来。”
路过学校门口烧烤小摊，小男孩借着昏暗的灯光在趴在塑料凳子上写作业。
“爸，我想吃烤肠。”
“那天给你买，你不是不吃吗？这气性，给你买，吃一个给买三，行不？”
“爸，对不起。”
“等那几个混球放出来，我说啥得揍他们一顿，这把我闺女吓的……”
“姐姐，给你纸。”摊主的孩子懂事极了，见到陆听夏一直赖在爸爸的背上只是笑。
“谢谢。”
陆听夏突然想起小泽无数次用纯真无邪的眼睛望着她，问她为什么，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太疼了。
“爸，你可以不和徐琴阿姨结婚吗？或者，你们结婚别再要孩子了。”
陆彦林差点刹不住闸栽倒在绿化带上，“你这孩子……你怎么知道徐琴？我和她就是同学，结什么婚，又不是你们小孩过家家。”
“我和陆麒上大学前，你不能再婚！你想和谁结婚，先让我和陆麒看过才行。”
“哪儿哪儿都不挨着，行，你们俩说了算。”陆彦林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成天瞎操心。”
昏暗的路灯像给小巷罩上了一层纱。
李悠悠跟在父女俩后面，心里生出满满的羡慕，抽出兜里成了团的耳机，先怼进耳朵里一只，加大音量，剩下的慢慢解。
暗自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摊不上一个好爸爸呢！
又一想，陆听夏没个好妈，离婚后就跟没生过一样。
她们真是半斤八两，俩倒霉蛋。
自己妈挺好，虽然没钱吧，至少天天陪着她。
陆叔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没挣多少钱。
陆彦林应付完女儿才发现另一个孩子不在，停住脚步等她赶上来。
“悠悠，下回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记得住我手机号吗？”
李悠悠忙摘耳机，“记得。”
“有时候你想息事宁人，小混混还以为你怕了他们，更没完了。以后周末我教他们练拳的时候你也来。别跟你妈学，多少年老邻居了，总那么客气。”
李悠悠点了点头，想说谢谢，已到分开的巷口，陆彦林道：“赶紧回家吧，别让你妈妈着急。”
感谢的话李悠悠又咽了回去。
站在原地看着父女俩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陆听夏站在门口有些近乡情怯，她害怕推开那扇斑驳的铁门，一切都是一场梦。
陆麒远远跑过来，抢过姐姐手里的烤肠直直冲进院里，“饿死了！饿死了！”
陆彦林抱着一兜零食从超市出来，塞到女儿怀里，“回家。”
陆鳞煮了一大锅泡面，又倒进半盆剩米饭，拿着筷子啼哩吐噜往嘴里扒拉。
陆彦林见状忙道：“给你老子我留点，晚上一口饭都没吃上。”
在厨房转了个身，人没坐下，筷子已经伸到盆里。
沙发扶手上搭着两条西裤，看起来还算干净。
沙发角落里的衣服团十分可疑，茶几下立着的袜子已经穿出脚型。
电视柜前空饮料瓶守卫排排站，冒尖的垃圾桶摇摇欲坠。
外公外婆去世前，陆听夏很少来陆家，奶奶接连去世后她开始住校，但每次来，家里都很干净。
陆听夏在零食袋里翻出香肠，拆开包装，肠扑通一声掉进锅里，崩了父子俩一脸。
顾不上埋怨，陆麒眼睛亮了，一筷子夹住两个，“谁拿到算谁的。”
“孔融让梨懂不懂……”
陆听夏打开洗衣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一股酸臭味直冲鼻腔，呛得她连打三个喷嚏。
“你别管。”陆彦林拉着女儿到客厅坐下，遥控器塞进手里，“看电视，吃点零食，衣服我洗，明早我送你去学校。”
转头又吩咐儿子赶紧吃完做家务。
陆听夏无奈道：“爸，明天周六不上课。”
真是喝迷糊了，陆彦林拍了拍脑门，“这两天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后天下午我送你回学校。”
“爸，我后天上午有课。”
陆彦林：……
孩子从三岁开始学芭蕾舞，至于怎么去，他没送过，完全不知道。
陆麒胳膊横夹着扫帚，双手把面包压扁塞嘴里，抽空道：“笨死了，学这么多年还没学完。”
陆听夏冷哼一声，“爸，小麒逃课，我今天看见了！”
“姐，你怎么这样！”
“小兔崽子你皮痒是不是？”陆彦林两步跑过来，指桑骂槐道：“没一个省心的，一个两个逃课打架，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面都不给我多留一口……”
“我今天就是路过趴墙头看了一眼，没逃课。”
陆听夏毫不留情拆穿道：“不想逃课你带着书包？”
父子俩围着沙发绕圈，陆彦林手里的痒痒挠看着吓人，一下都没落在儿子身上。
跑了几圈有点累，陆彦林突然道：“夏夏，面包不爱吃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荠菜猪肉的，我给你煮点？吃完我再揍他！”
“爸，我也要吃！”
“我不吃速冻饺子。”
“我不吃速冻的……”陆鳞扭着腰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说话，成功得到姐姐的铁拳和老爸一痒痒挠，彻底不敢呲毛，老老实实扫地。
“爸，我想走读。”见陆彦林不说话，陆听夏又道：“有同学欺负我。”
喝酒不代表断片，刚把四个小混混打得鼻青脸肿的是谁？
陆彦林刚想训斥，看见女儿的眼泪彻底暴走，“祖宗，你生下来就是克我的，我现在把饭馆给你搬回来，你吃饱了早点睡觉，别再想一出是一出。”
衣柜里奶奶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换上好像奶奶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
躺在床上，被褥带着股洗衣服的皂香，看来爸爸和弟弟没有忘记打扫。
陆听夏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陆彦林满头是汗，左右手各拎着一袋夜宵。
儿子作业铺在茶几上，眼睛盯着电视，静音也看得有滋有味，笔一下不动。
“我姐睡着了。”陆麒闻着羊肉串味口水直流，忍不住嘀咕：“真偏心，女儿当公主养，儿子当狗养……”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比猪都能吃。”
折腾几个小时，陆彦林酒彻底醒了，女儿一晚上的眼泪淹得他有些自责。
打开卧室门，借着台灯微光蹲在床边。
“怎么这么多汗？”
陆彦林抬手轻轻给女儿擦拭了下，滚烫。
打开大灯，陆听夏脸烧得通红，眉毛皱在一起，牙齿紧咬的下唇正在渗血，双手紧紧抓着被子不放，无论陆彦林怎么呼唤，陷入梦魇的陆听夏都毫无反应。
陆麒手里还着羊肉串，傻傻地问：“爸，我姐怎么了？”
“快去叫你齐叔！”
随着关门声陆彦林想起来齐英杰经常在医院加班，这个点可能还没回来，连忙掏出手机打120。
邻居齐大夫确实没在家，两天前出发去外地开会，下周才结束。
同是医生的白秋梅刚下班，车还没熄火，看见陆麒和慌张的儿子，几句抓住了重点。
“我路上听交通广播说高速客车追尾，估计120大部分都派过去了，快把听夏放到我车上。”
高烧四十度，检查、打针、物理降温，忙活到半夜三点，陆听夏的体温才一点点降下来。
天色微亮，陆听夏幽幽转醒，入眼满是白色，半天才在被子上分辨出北郡第一医院的标识。
齐昱睡眼惺忪推门而入，见陆听夏瞪圆了眼睛，他清了清嗓子道：“你醒了。”
刚从梦魇中挣脱，陆听夏无法分辨梦境和现实，掀开被子夺门而出。
吊针脱离手背，随着惯性来回摇晃，鲜血抛物线一样落在雪白的被子上。
“陆夏夏你怎么了？”
齐昱眼看着血顺着陆听夏手指不停地滴落，他越问，人越跑.
跌倒也要不顾一切地向前爬，不肯让他扶。
不少患者家属已经起床了，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外出抽烟的陆彦林打着哈欠走出电梯，吓了一跳。
“爸，救我……我不要回去……我宁愿死！我不能回去……”
陆听夏扑进爸爸怀里，深怕一松手，又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看到赶来的白秋梅，齐昱手足无措道：“妈，我不知道夏夏怎么了，她连穿鞋都没穿……”
做完全身检查，排除脑部疾病和其它重疾，陆彦林松了口气。
最后确诊重度抑郁，从医生口中得知女儿有自毁倾后，他沉默了许久。
病房里，输着镇静药物的女儿正沉沉睡着，紧皱的眉毛怎么都抚不平，手心满是指甲陷入的伤痕，伤口深得陆彦林不敢看。
陆彦林蹲在病床旁，双手捂住了脸。
不到两年时间，女儿先后经历外公外婆和奶奶的离世，那段时间女儿每天放学后就待在医院里，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忍受着痛苦却无能为力。
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陆彦林左右开工狠狠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犹不解恨。
陆听夏住院三天，陆彦林已经办好走读手续。
陆家到附中不堵车一小时，陆彦林早上五点半起来给两个孩子做早饭，送女儿上学，晚上接了女儿再接上儿子，一家三口在外面吃过饭再回家。
幸福的陆麒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等陆听夏赶到时，监视器的指标已经开始下降，徐琴挺着七个月的肚子，麻木地重复着，“不能做引产……我不做引产……”
见不得女儿掉眼泪，陆彦林道：“其实你不是我亲生的。”
一句话把陆听夏的眼泪吓得无影无踪，思考着到底爸妈是谁先出轨，为什么老爸这么多年一直不说。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彦林一脸严肃，“我刚刚做梦的时候知道的……梦里有个老和尚，正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说山里有个老和尚……”
陆听夏气得大吼，“爸！”
“小时候……我总用这个故事……哄你，你一听就……睡着……”
陆彦林咳了两声，黑血从嘴边止不住的往外流，陆听夏吓得大喊：“大夫，快救救我爸！”
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陆听夏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陆彦林皱着眉头，“小点声……这回爸过不去了。你爸没出息……要有下辈子……还给我当闺女行不？那时候……我就有经验了，多挣点钱，好好养你。”
赶来的医生推开陆听夏，没等到抢救措施，陆彦林的心脏已停止跳动。
***
小时候最讨厌的烟酒味现在却带给陆听夏无尽的安全感。
陆听夏轻声道：“爸，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女儿。”
“老天爷啊！”陆彦林大着舌头道：“我可得考虑考虑，前天跟我吵吵，今天差点给我吓出心脏病，不好好在学校上课，跑回来打架！你比你弟都有出息！要是受伤咋办，有啥事不能告诉老爸，就那几个小混子，我一瞪眼他们就得尿裤子……”
“爸，你要好好的，你说过一辈子不让我吃苦受欺负……你不能失言……”
脖子湿了一块，陆彦林心疼又无奈道：“怎么又哭？老爸答应你的，肯定说话算话！不许再掉眼泪，再把眼睛哭坏了，以后带上大厚啤酒瓶底多丑！你只要不哭，要星星爸都给你摘下来。”
路过学校门口烧烤小摊，小男孩借着昏暗的灯光在趴在塑料凳子上写作业。
“爸，我想吃烤肠。”
“那天给你买，你不是不吃吗？这气性，给你买，吃一个给买三，行不？”
“爸，对不起。”
“等那几个混球放出来，我说啥得揍他们一顿，这把我闺女吓的……”
“姐姐，给你纸。”摊主的孩子懂事极了，见到陆听夏一直赖在爸爸的背上只是笑。
“谢谢。”
陆听夏突然想起小泽无数次用纯真无邪的眼睛望着她，问她为什么，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太疼了。
“爸，你可以不和徐琴阿姨结婚吗？或者，你们结婚别再要孩子了。”
陆彦林差点刹不住闸栽倒在绿化带上，“你这孩子……你怎么知道徐琴？我和她就是同学，结什么婚，又不是你们小孩过家家。”
“我和陆麒上大学前，你不能再婚！你想和谁结婚，先让我和陆麒看过才行。”
“哪儿哪儿都不挨着，行，你们俩说了算。”陆彦林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成天瞎操心。”
昏暗的路灯像给小巷罩上了一层纱。
李悠悠跟在父女俩后面，心里生出满满的羡慕，抽出兜里成了团的耳机，先怼进耳朵里一只，加大音量，剩下的慢慢解。
暗自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摊不上一个好爸爸呢！
又一想，陆听夏没个好妈，离婚后就跟没生过一样。
她们真是半斤八两，俩倒霉蛋。
自己妈挺好，虽然没钱吧，至少天天陪着她。
陆叔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没挣多少钱。
陆彦林应付完女儿才发现另一个孩子不在，停住脚步等她赶上来。
“悠悠，下回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记得住我手机号吗？”
李悠悠忙摘耳机，“记得。”
“有时候你想息事宁人，小混混还以为你怕了他们，更没完了。以后周末我教他们练拳的时候你也来。别跟你妈学，多少年老邻居了，总那么客气。”
李悠悠点了点头，想说谢谢，已到分开的巷口，陆彦林道：“赶紧回家吧，别让你妈妈着急。”
感谢的话李悠悠又咽了回去。
站在原地看着父女俩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陆听夏站在门口有些近乡情怯，她害怕推开那扇斑驳的铁门，一切都是一场梦。
陆麒远远跑过来，抢过姐姐手里的烤肠直直冲进院里，“饿死了！饿死了！”
陆彦林抱着一兜零食从超市出来，塞到女儿怀里，“回家。”
陆鳞煮了一大锅泡面，又倒进半盆剩米饭，拿着筷子啼哩吐噜往嘴里扒拉。
陆彦林见状忙道：“给你老子我留点，晚上一口饭都没吃上。”
在厨房转了个身，人没坐下，筷子已经伸到盆里。
沙发扶手上搭着两条西裤，看起来还算干净。
沙发角落里的衣服团十分可疑，茶几下立着的袜子已经穿出脚型。
电视柜前空饮料瓶守卫排排站，冒尖的垃圾桶摇摇欲坠。
外公外婆去世前，陆听夏很少来陆家，奶奶接连去世后她开始住校，但每次来，家里都很干净。
陆听夏在零食袋里翻出香肠，拆开包装，肠扑通一声掉进锅里，崩了父子俩一脸。
顾不上埋怨，陆麒眼睛亮了，一筷子夹住两个，“谁拿到算谁的。”
“孔融让梨懂不懂……”
陆听夏打开洗衣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一股酸臭味直冲鼻腔，呛得她连打三个喷嚏。
“你别管。”陆彦林拉着女儿到客厅坐下，遥控器塞进手里，“看电视，吃点零食，衣服我洗，明早我送你去学校。”
转头又吩咐儿子赶紧吃完做家务。
陆听夏无奈道：“爸，明天周六不上课。”
真是喝迷糊了，陆彦林拍了拍脑门，“这两天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后天下午我送你回学校。”
“爸，我后天上午有课。”
陆彦林：……
孩子从三岁开始学芭蕾舞，至于怎么去，他没送过，完全不知道。
陆麒胳膊横夹着扫帚，双手把面包压扁塞嘴里，抽空道：“笨死了，学这么多年还没学完。”
陆听夏冷哼一声，“爸，小麒逃课，我今天看见了！”
“姐，你怎么这样！”
“小兔崽子你皮痒是不是？”陆彦林两步跑过来，指桑骂槐道：“没一个省心的，一个两个逃课打架，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面都不给我多留一口……”
“我今天就是路过趴墙头看了一眼，没逃课。”
陆听夏毫不留情拆穿道：“不想逃课你带着书包？”
父子俩围着沙发绕圈，陆彦林手里的痒痒挠看着吓人，一下都没落在儿子身上。
跑了几圈有点累，陆彦林突然道：“夏夏，面包不爱吃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荠菜猪肉的，我给你煮点？吃完我再揍他！”
“爸，我也要吃！”
“我不吃速冻饺子。”
“我不吃速冻的……”陆鳞扭着腰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说话，成功得到姐姐的铁拳和老爸一痒痒挠，彻底不敢呲毛，老老实实扫地。
“爸，我想走读。”见陆彦林不说话，陆听夏又道：“有同学欺负我。”
喝酒不代表断片，刚把四个小混混打得鼻青脸肿的是谁？
陆彦林刚想训斥，看见女儿的眼泪彻底暴走，“祖宗，你生下来就是克我的，我现在把饭馆给你搬回来，你吃饱了早点睡觉，别再想一出是一出。”
衣柜里奶奶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换上好像奶奶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
躺在床上，被褥带着股洗衣服的皂香，看来爸爸和弟弟没有忘记打扫。
陆听夏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陆彦林满头是汗，左右手各拎着一袋夜宵。
儿子作业铺在茶几上，眼睛盯着电视，静音也看得有滋有味，笔一下不动。
“我姐睡着了。”陆麒闻着羊肉串味口水直流，忍不住嘀咕：“真偏心，女儿当公主养，儿子当狗养……”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比猪都能吃。”
折腾几个小时，陆彦林酒彻底醒了，女儿一晚上的眼泪淹得他有些自责。
打开卧室门，借着台灯微光蹲在床边。
“怎么这么多汗？”
陆彦林抬手轻轻给女儿擦拭了下，滚烫。
打开大灯，陆听夏脸烧得通红，眉毛皱在一起，牙齿紧咬的下唇正在渗血，双手紧紧抓着被子不放，无论陆彦林怎么呼唤，陷入梦魇的陆听夏都毫无反应。
陆麒手里还着羊肉串，傻傻地问：“爸，我姐怎么了？”
“快去叫你齐叔！”
随着关门声陆彦林想起来齐英杰经常在医院加班，这个点可能还没回来，连忙掏出手机打120。
邻居齐大夫确实没在家，两天前出发去外地开会，下周才结束。
同是医生的白秋梅刚下班，车还没熄火，看见陆麒和慌张的儿子，几句抓住了重点。
“我路上听交通广播说高速客车追尾，估计120大部分都派过去了，快把听夏放到我车上。”
高烧四十度，检查、打针、物理降温，忙活到半夜三点，陆听夏的体温才一点点降下来。
天色微亮，陆听夏幽幽转醒，入眼满是白色，半天才在被子上分辨出北郡第一医院的标识。
齐昱睡眼惺忪推门而入，见陆听夏瞪圆了眼睛，他清了清嗓子道：“你醒了。”
刚从梦魇中挣脱，陆听夏无法分辨梦境和现实，掀开被子夺门而出。
吊针脱离手背，随着惯性来回摇晃，鲜血抛物线一样落在雪白的被子上。
“陆夏夏你怎么了？”
齐昱眼看着血顺着陆听夏手指不停地滴落，他越问，人越跑.
跌倒也要不顾一切地向前爬，不肯让他扶。
不少患者家属已经起床了，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外出抽烟的陆彦林打着哈欠走出电梯，吓了一跳。
“爸，救我……我不要回去……我宁愿死！我不能回去……”
陆听夏扑进爸爸怀里，深怕一松手，又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看到赶来的白秋梅，齐昱手足无措道：“妈，我不知道夏夏怎么了，她连穿鞋都没穿……”
做完全身检查，排除脑部疾病和其它重疾，陆彦林松了口气。
最后确诊重度抑郁，从医生口中得知女儿有自毁倾后，他沉默了许久。
病房里，输着镇静药物的女儿正沉沉睡着，紧皱的眉毛怎么都抚不平，手心满是指甲陷入的伤痕，伤口深得陆彦林不敢看。
陆彦林蹲在病床旁，双手捂住了脸。
不到两年时间，女儿先后经历外公外婆和奶奶的离世，那段时间女儿每天放学后就待在医院里，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忍受着痛苦却无能为力。
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陆彦林左右开工狠狠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犹不解恨。
陆听夏住院三天，陆彦林已经办好走读手续。
陆家到附中不堵车一小时，陆彦林早上五点半起来给两个孩子做早饭，送女儿上学，晚上接了女儿再接上儿子，一家三口在外面吃过饭再回家。
幸福的陆麒都觉得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