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一口闷了汤水,但看一眼他手里的椰枣干,顿时面若苦汤。

    “怎么了?”

    她为难道。“太甜,我吃不下。”

    纳布一姆眸色顿滞,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惊讶。“你不喜甜食?”

    洛西点头。“稍微有点甜度的可以,太甜的不能接受。”

    “那你喜欢吃什么?”

    “吃什么啊?”一来二去的谈话已让洛西放松不少,她认真想了想,除了过甜的甜品和从小就实在喜欢不起来的红萝卜,其它的食物她都不怎么挑。“之前在泰德穆尔吃过一种鱼,我不记得叫什么了,肉质鲜美,有一点回甜,挺不错的。”

    “你也喜欢吃鱼?”

    “相对来说好点吧,毕竟鱼肉不会让我上火流鼻血。”

    纳布一姆,眸中笑意再次漾开,感慨道。“你们不愧为母女,这么多相似之处。”

    “我药喝完了,这下你能和我详细说说她了吗?”对于这位陌生又神秘,但已被提及过多次的“母亲”,她很想见一见,说不准她能认出自己不是“塞米拉米斯”,再说不准她还有帮助自己回去的办法。

    纳布一姆又往远处看去一眼,回过头后欣然答应。“好,和你说说。”

    “你的母亲来自一个叫‘弋兹帕特’的部族,这个族群世代游居沙漠,与外界鲜有接触,除非哪里有战争,他们就会去往哪里,宣讲神谕,救死扶伤。”

    洛西听得认真,讲述却戛然而止。

    “还有呢?”

    “还有什么?”他两眼清澈。

    “你还没开始和我说她呢?”

    “说了,她来自沙漠里的弋兹帕特族,就是这样。”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没了?”

    “没了。”

    “……”

    洛西简直无了个大语,这说了,又什么都没说的。

    “不是,你不说你见过她吗?她现在人在哪里?我可以见见她吗?”想着有回去的可能,她有点小激动。

    “她不在这里,她在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暂时还不会回来。”

    洛西死盯着他的脸,对他故弄玄虚的表达不满,却又不能硬撬他的嘴。“尼布说你很厉害,有很多别人没有的本事,连你也没办法吗?”

    纳布一姆摇头。“你的母亲能力远在我之上,只要她不想被打扰,这个世上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找到她。”他不得不骗她,她从出生就没见过珂莉斯,“找到母亲”,几乎成了她往后数年的执念。

    “我生病了,她都不来看我吗?她不知道我生病了是不是?你和她相熟吗?有多熟?你能差人告诉她我生病了吗?让她来见一见我,或者她在哪里?我去找她也行。”她实在憋不住一肚子的疑问,她就是不想漏掉任何一个可以接触,获得真相的机会。

    她甚至想,这位流传在耶利米和尼布他们口中的塞米拉米斯的“母亲”,会不会就是都奇?或者和她有什么联系?

    可是她一长串的问题和慌乱急切的表现看在纳布一姆眼里却成了思母心切,欣慰之余又是心酸。

    “塞米拉米斯,你生病了,我会治好你,至于你的母亲,等到了时候她自然会来见你。”

    洛西只觉讽刺,同病相怜,让她突然能够共情塞米拉米斯。“果然不管我是谁,‘母亲’对我来说都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塞米拉米斯。”纳布一姆突然又郑重叫她。“记住你母亲的名字,她叫‘珂莉斯’,是弋兹帕特族长。虽然她和你相处不久,但她对你的喜爱不曾少过半分,她是一个部族之首,是一国之后,更是你的母亲。”

    被他训得莫名其妙,洛西心里反而更委屈了,从小她和洛依就没有父母在身边,每次都是都奇冒名顶替去给她们开的家长会,被欺负,受了委屈也没有父母帮衬出头,谁又能知道她心里的苦。

    纳布一姆见她的模样,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软下语气。“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怨恨珂莉斯,离开你,是她逼不得已的决定,她对你一直有愧。”且直到死,她都没有停止过弥补。

    虽然境遇有相似之处,但塞米拉米斯的母亲也不是她和洛依的,只是没有听见“都奇”的名字,希望又落空。

    “她……就是‘我’母亲,她还有其他的名字吗?例如,都奇?”

    “都奇?”纳布一姆疑惑,摇头。

    她不死心,她想要更加清晰地求证自己的处境,尽管这一路上的见闻足够证明,但她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她仍想寻机破绽。“我想请问一下,现在你们这里的巴比伦国王是汉谟拉比吗?”

    “汉谟拉比?”

    “恩,我生病了,失去了很多记忆,所以我不记得以前,也不记得当下。”

    纳布一姆解释。“汉谟拉比的时代距今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如今的巴比伦也不是那时的巴比伦。”

    这番话,和尼布说的一模一样,歌词里的“汉谟拉比法典”、“黑色玄武岩”和“三千七百多年”,所以算下来她现在所处的世界距离她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还相差两千五六百年。

    她居然真的来到了一个两千多年的国家。

    说出去,鬼信啊?

    “你怎么了?”纳布一姆看她脸色越发不好。

    她从震惊中难以抽神,缓缓摇头。“你没骗我?现在真过去了一千年?”

    “真的,我没骗你。”纳布一姆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你真的对以前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她哪里是不记得,她完全就不是。

    “我们以前见过吗?”她问。

    “没有。”

    “那你是怎么认识我‘母亲’的?”

    “说来话长,我虽然以前没见过你,但我常听你母亲提起你,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洛西回想起刚才那些贝都因族人也是说了什么“一模一样”,原来他们说的不是她跟塞米拉米斯,而是塞米拉米斯和她的母亲?

    她开始斟酌,欲言又止。“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是塞米拉米斯,你信吗?”

    纳布一姆看着她,二话不说执起她的左手。

    她吓得直缩胳膊,可是他稳稳抓着她的手腕。“我现在就证明你到底是不是?”

    “不,不用了……”他突然的举动让她紧张不安。

    “别动。”他低声喝止她的挣扎。

    将她手心朝上,眼神专注地盯着她的掌心,仿佛在寻找什么。

    洛西从头到脚的紧绷,数十米外那双如影随形的眼睛,视线如夺命的丝弦缠遍她全身,从她坐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仿佛支撑天地的身影高大得让人窒息。

    “你就那么怕他?”纳布一姆头也没抬,却洞悉了她的心事。

    洛西支支吾吾。“也不是怕,就是他不太喜欢我跟除他以外地其他男性有接触。”尤其是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他会吃醋,他一吃醋,就会跟她有肢体接触。

    可她不想跟他有肢体接触。

    纳布一姆听闻冷笑。“放心吧,他现在就是气死了也不敢过来打扰我们,我有言在先,他只要敢踏足这里,我就会放弃给你治病。”

    呃……

    尼布这是又被他威胁了。

    “你知道他的身份,就不怕他再射你一箭吗?其他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而他却一再激怒他,完全不将这位巴比伦王子放在眼里。

    “我不怕,他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族人。”他坦言,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指尖在她的整个掌心上一点一点,慢慢摸索,就跟挠痒痒一样。

    洛西难为情地紧闭双眼,她从没见过谁给人看病会这么奇怪又……暧昧的,手指蜷缩,又被他掰直。

    纳布一姆眉头微蹙,神情专注,食指和中指指尖停在她虎口与掌心之间的一处,轻轻往下摁了摁。

    洛西敏感睁眼,却见他手里拿着一颗流光溢彩的水蓝色石头,非常漂亮惹眼。

    “你说你不是塞米拉米斯,可它认主,它说你是。”他的笑容比石头还耀眼。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看着这颗神奇美丽的石头。

    “你的传家宝,你母亲交给我代为保管。”

    “传家宝?”

    纳布一姆点头。“不过我现在还不能交给你,等你能够想起所有的事再说。”

    “所以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宝石吗?”她对珍珠翡翠玛瑙一类的并不太了解,统一归类为“值钱的石头”,但是这颗石头真的好漂亮,就好像有水在里面流动,在发光。

    “它不是宝石。”纳布一姆说。“不过它比目前市面上任何一颗昂贵的石头都珍贵。”

    “那我可以摸摸它吗?它到底是什么工艺?怎么看上去好像会发光,又好像里面有流水?”

    “当然可以,你家这宝贝有神性,它很喜欢和你亲近。”

    洛西小心接过,纳布一姆看她爱不释手,趁机问道。“塞米拉米斯,现在是离开巴比伦最绝佳的时机,你想要留在这里,留在贝都因吗?”

    洛西错愕分神,看着他。

    他重复。“留在这里,既然想不起以前,就索性不要再想,只要你好好活着,如你母亲所愿好好活下去,我愿意以整个埃吉贝的财富作为你的后盾,拥护你,保护你。”

    洛西还在消化他这番突兀的言语,尼布就来了,宽大的手掌直接覆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力道之大,她脚底险些不沾地。

    然后二话不说,半拥着她转身就走。

    纳布一姆跟着起身,对着他的背影:“尼布甲尼撒,我再说一次,塞米拉米斯只有待在她的族人身边才最安全,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最大财富,你不要为了一己私欲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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