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什么话,我们自然是诚心归降的。”

    呼和巴日急忙回头打圆场道,邢松天立在他身边脸色亦跟着变了变,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萧颦那不容置疑的声音蓦得传入耳中。

    “是诚心的就给我在外面等着!”

    她高声喝道,夹杂着丝丝怒意,便是那立在城门内的将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面前的那几人登时歇了气焰,无了主意地看向萧颦身后的巫汗。

    “即如此,那便在外面等吧。”

    呼和巴日摆手说,道得极为无奈但也没什么脾气,回头便扬起笑意跟着邢松天走了进去。

    一众人瞧见了那巫汗坦然的模样更是放下了戒备,只是回头再看萧颦之时,那目光中的讽意却是更深了几分。

    “呵,女人就是麻烦。”

    一句轻飘飘地嗤声悠然入耳,刺得人心头泛起一阵寒凉,萧颦懒得去理,可就在她回身向内之时一声惨叫却蓦得自背后响起。

    只见,一名中年将领轰然倒地,双手交叠地抱着左腿,痛得脸色煞白。

    “诶呦,林将军这是怎么了?”

    一声惊呼适时而起,熟悉,但又确实不怎么顺耳,只引得众人一拥而上,吵吵嚷嚷。

    “呀?这是伤着腿了啊,啧啧啧,这可如何是好。”

    那声音再次传来,硬是穿过了众人直刺到了萧颦跟前。

    她皱着眉头抬眼瞧了瞧,只见李璟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故意夹了个嗓子,假模假样地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唉唉唉,别碰我,都别碰我,疼,疼!!!”

    那被唤做林将军的人哀嚎道,只见话音将落,李璟竟真就这般松了手,任他再次‘轰’得一声躺倒在地。

    又是一声痛嚎适时响起,萧颦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去,余光敛去时确偶然瞥见了那人正扭头窥着自己,唇边扬起一抹狡黠。

    真是闲得他了。

    萧颦在心中笑叹了一声,只是再当回神之时那抹身影却已然消失在了那一拥而上的人流中,不见了身影。

    ......

    经了这一番胡闹,待到真正落座后已是巳时将近,众人忙忙乱乱,只忙饮了口茶便直入了正题。

    “如今这城池已交换,那我家那不争气的孩儿可否......”

    呼和巴日故意顿住了话尾,目光游移在萧颦与邢松天之间,笑得讨好。

    “自然,我们也并非不守承诺之人。”

    邢松天会意,即刻叫了人将那囚车中的大王子带了进来。

    天光乍现,只见那苍穹之顶的最后一抹阳光躲过密布的乌云顺着敞开的大门扑洒而来,两名将领腰佩长刀,逆着光晕一左一右地将那已然梳洗完备的大王子带了进来。

    “大帅,瓦剌大王子在此。”

    靠左侧的那位将领道。

    萧颦闻声回首去看,可只一眼便觉那心跳之声都跟着停了一瞬。

    那王子原本的衣服早在擒他之时便已破得没了样子,故而此次便找了个与他身形相仿的人,寻了件便衣给他穿上,虽不是绫罗绸缎,但也好歹比一身破烂要强得多。

    然,却就是这一身粗布麻衣,竟给他穿出了种别样的贵气。

    却见他肤若古铜,刀刻似得眉眼配了双湛蓝得眸子,羽睫若翅,在那一抹光晕下落得一晕蝶影浮于面上,眼波流转,恰似一潭清泉,澄澈却深邃。

    萧颦看得皱了皱眉,瞧那俊美不似人间的样貌心下微触,转眼看向那身边的呼和巴日,一抹疑虑蓦得浮上心头。

    她见过敖敦,记得他并非是个生得极好看的人,最多只能说是相貌周正,不郎不秀。

    而那大王子的生母苏布达是他亲姊,想必也出挑不到哪里去,顶多是个中人之上,可为何她儿子就能生得如此貌美?

    她心中疑惑,下意识地又将目光移向了身边的呼和巴日,可也就是这一眼,便蓦得叫她观出了端倪。

    对!是蓝瞳,她记得,凡瓦剌巫汗一脉皆有一双蓝瞳,且百年不变。

    而此时,那坐在她身边的‘呼和巴日’却是生得一双深棕的眼眸......

    终于,她总算是觉出了与之初见时的那抹怪异究竟是来源于何。

    遥想前两次,她与这王子的见面不是在去擒他的路上,便是在那谈判桌前。

    而不管哪次,不是匆匆一见,便是他蓬头垢面得瞧不清样貌,尽管她似记得恍有一刹,也曾窥见过那绝佳的骨相。

    可当时却也只道他生得不错,从没那些心思细细深究,故而,这才在第一眼见着这个身形魁梧其貌不扬的‘呼和巴日’时只生了些疑惑但并未怀疑。

    如今看来,这破绽倒是明显得很,引他们进来怕也是想趁之不备,来一招瓮中捉鳖吧。

    萧颦在心中沉吟道,不动声色地垂了眉眼,一手推远了面前清茶,一边又暗自握紧了那袖间短刃。

    “王子!”

    ‘呼和巴日’猛得起身高呼道,眼中含着一眶热泪迎上前去,只是,那口中却道得仍是大越的官话。

    萧颦目光动了动,瞧着屋中那群无知无觉的一众将领心中犯难。

    不行,怕是这城里早已埋伏满了兵卒,若是再叫他们这番傻下去恐是要坏大事。

    她头疼地皱了皱眉,看了眼主位,见着邢松天仍毫无防备地捧起茶盏时目光微冷。

    然而,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不远处的两道目光却是如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向她投来。

    不待多思地回观而去,只见那一道正是坐在她对面的李璟,而另一道则是坐在桌角之处的徐卓。

    萧颦即刻稳了心神,以目光向二人示意后便蓦得上前几步,紧跟在了朝着大王子走去的‘呼和巴日’身后。

    “诶,大汗瞧清楚了,这,可是您的大王子殿下?”

    萧颦忽而道,打断了‘父子’二人的重逢,又故意将那结尾几字咬重了些许。

    “公主多心了,这就是我们大王子。”

    ‘呼和巴日’摆了摆手说,满脸笑意地跟她指了指面前之人。

    萧颦戏谑地挑了下眉毛,握紧手中刀柄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他于少年之间。

    “您方才,说‘我们’?”

    她嗤声道,唇角地笑意倏然化作了凛凛杀气。

    察觉到事情败露的‘呼和巴日’骤而冷了神色,只闻一阵巨响,桌角边的茶盏忽得落地,紧闭的木门亦在此时被人‘嘭’得一声从外面踹了个粉碎。

    不该出现在此的一众瓦剌士卒手持弯刀冲入门内,而目下却是那一群未觉变故的帅将大睁着双目,一脸怔愣地呆在原地。

    “怎么?昨夜吃酒是把脑子也吃去肚里了不成?”

    萧颦高喝道,亮刃转身瞬间便将那大王子又擒在了刀下。

    “都别动,若敢上前,我便抹了他的脖子。”

    她沉声说,侧了刀刃在那修长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李璟与徐卓拔刀上前,立在桌前将众将挡在了身后。

    然而,面前的‘呼和巴日’却忽而大笑出了声,瞧着他们那副架势不紧不慢地抽了腰间的弯刀出来。

    “什么王子?就是一个成不了事的废物罢了,大汗说了,这个儿子不要也罢!”

    说罢他弯刀高起,眼看着就要刺向那王子的胸膛。

    萧颦见状急忙放手去躲,却不想那刀锋竟蹭着眼前的布衣生生斜了过去,转头回来,向着她的面门突袭而来。

    ‘铮......’

    利刃相接,萧颦躲闪不急地握着短刀迎了上去,双臂被那强劲的力道震得发颤,可看着那横在眼下的弯刀却是半分都松懈不得。

    “哈哈哈哈哈,真想不到,你们这群越人中,唯一没上当的竟是你这么个小女娃。”

    ‘呼和巴日’大笑道,起手时又将那力道加深了不少。

    萧颦体力不支地跪在地上,身边早已乱做一团,打得打喊得喊,至于那大王子便更是不知被谁人带去了何处。

    眼看着利刃即将落在颈间之时,一阵白光突现,竟是从侧方将那弯刀直接击飞了去。

    萧颦急忙起身,只见徐卓自后而上与那人战做了一团。

    不敢耽搁地扔了手中断刃,她颤抖着胳膊,忍着臂间传来的巨疼猛得抽出佩在腰间的长剑,再次战入其中。

    “殿下快走,我替您断后!”

    徐卓趁着空隙大喝道,挥着长刀竟是一招便将那假巫汗结果在地。

    萧颦顺着他开出的路往前走,可却在即将踏出大门之时却被一疾驰而来的羽箭又逼回了几步。

    “殿下莫怕,奴婢护您出去。”

    红影乍现,萧颦反应不及只觉面前一阵天旋地转,再当抬眼之时,却见自己竟已被人深深地护在了臂弯之下。

    “缉熙,我内里穿了软甲,你只管顾好自己......”

    “傻话!奴婢怎能看着殿下不管!”

    他厉声反驳道,为数不多地跟萧颦动了真脾气。

    “你......这都时候了,你倔什么啊!”

    她跟着也吼了一句,亦是难得对李璟真恼了火。

    顶上箭雨不断,擦着衣角自身边匆匆掠过,天色逐渐昏暗,只有那寒光刀影不住在眼前划过。

    两人不敢耽搁地一路向外,终是在李璟的掩护之下砸开了营门,可入目只见那门前守军却早已与那不知何处而来的瓦剌人鏖战在了一起。

    “撤回城门,快撤回城门去!”

    萧颦急忙立在门口高喝道,大越守军见着有人出来似是一下有了主心骨,也顾不上那人究竟是谁,只管听凭号令向着城外浩浩荡荡地撤了过去。

    就在她打算与大军一同离开之际,却发现一路送她出来的李璟竟还打算再往回退。

    不由分说得从后上去抓住他的衣领,萧颦一路连拽带拖,硬生生地将人拉去了城门处。

    “来人,杀上城楼,把门给我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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