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雨费力地拧着自己满是水珠的道袍,反观楚月檀则是潇洒地施了个净水咒。

    看在眼里的周青雨手中动作一顿,神色略微有些不自在地靠了过去。

    楚月檀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周青雨吓了一跳,由于前世她与周青雨之间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应激般地就要做出防备的姿势,却不想周青雨抿着唇嗫嚅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术法的?”

    他指的不仅是净水咒,还有之前种种,譬如烧纸人的符咒,这是周青雨最为艳羡的。

    他的声音不小,此言一出,才回到岸上的那些同门又将目光落到了楚月檀的身上,询问的意味不言而喻。

    楚月檀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按照早就编好的理由说道:“藏经阁的基础术法没有规定杂役不能翻阅,而且,术法课我一节课都没缺。”

    “可你......”

    周青雨欲言又止,上一周明明他和楚月檀才一起上过一节术法课,他记得当时楚月檀连个低级术法都用得不好。

    “一夜悟道。”楚月檀一本正经道。

    这看似最离谱的借口恰恰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只因楚月檀所言确实有典籍记载过。

    有些传闻甚至被改成了话本在无数的大街小巷中流传,且被众多仙门弟子津津乐道。

    其中,凡间乞丐一夜悟道飞升的故事尤其受人追捧。

    周青雨咂咂嘴,眼中既是艳羡又是无奈。

    楚月檀等人将女婴抱上岸之后特地寻了个风水宝地将其安葬。

    谁知,刚把地选好,孤山村的村长就得了消息带着村民们急急赶来。

    “听闻诸位仙师已经捉住那诡新郎了?”村长讪讪地笑着往前走了几步。

    常元站在最前面,神智迟缓地说道:“诡新郎?你说我吗?”

    村长一心将注意力放在玉瞑的身上,听到常元的话音抬头一望,猝不及防地和他来了一个对视,要不是他退的快,就要撞到常元的怀里去了。

    “你你你......”村长指着面前的常元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余下的那些村民见到常元苍白的脸色也纷纷吓得后退。

    “请仙师除诡啊。”

    一众村民纷纷下跪,祈求地看向玄霄宗等人。

    但一向咋咋唬唬整日说要捉诡新郎的周青雨也默不作声了。

    缩在常元怀里的二丫动了动,翻身探出来了一个脑袋,漆黑的双目紧盯着村长喊道:“三叔公......”

    村长神色一动,见到二丫非但没有认亲的意思,反而惊惧地跌坐在地上。

    “婶母......”二丫从常元的怀中蹿了出去趴在麻婶的面前。

    麻婶吓得一边后退一边喊道:“妖怪啊!”

    二丫张大嘴巴作势要咬人,才挪动了一步就被玉瞑拎在了手中。

    冷汗淋漓的麻婶跪地磕头,道:“请仙师杀了这恶鬼。”

    玉瞑俯视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众人,冷声道:“本君今日才知原来人心比鬼更恶。”

    “珠珠!”

    一声凄厉的喊叫传来,玉瞑抬了下头,便见一穿着褴褛的妇人从后方挤上来望着玉瞑手中的二丫不断落泪,“珠珠,我的女儿,藏珠......”

    二丫眼里一亮,说:“藏珠,这是我的名字吗?”

    那妇女泪眼朦胧,泪珠断了线般地落下,道:“是我对不住你,你的妹妹小花呢?你看到小花了吗,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小花了,他们是不是趁我不注意把小花也淹死了?”

    二丫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小花?她是我亲妹妹吗?”

    “是啊是啊,你见到她了吗?”

    她脸上止不住的焦急,正要多说几句却被麻婶捂住嘴拖了回去,村长连忙上来打着圆场,道:“诸位仙师见笑,我侄媳几年前就精神失常了,几句疯言疯语还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

    玉瞑面无表情,拎着二丫往回走,冷冷丢下一句话,“凡间事皆由凡间皇朝定夺,孤山村溺死女婴一事我已写信告知当地府衙。”

    孤山村的人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溺死女婴也不单单是他们,有些地方甚至将童男童女作为活祀献祭河神,至于府衙......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放眼整个皇朝,又有几个官员敢管当地豪绅。

    玉瞑早知他们心中所想,于是又道:“村长也不用存侥幸心理,前几日我玄霄宗恰好入了个新弟子,他姓南宫......”

    他话音一顿,可孤山村的众人以村长为首都是慌了神,南宫这姓氏他们并不陌生,乃是北临的皇族之姓,能冠此姓者不是皇亲就是国戚。

    玉瞑道:“对于这位新弟子,本君也略有耳闻,据说他一身正气最爱管天下不平之事,我想看在他的面子上,当地府衙估计明日就到了,村长还是回去仔细想想自己的罪状吧。”

    “那这诡新郎和......”村长不甘心地看了眼常元和二丫,“不是说玄霄宗要荡尽天下妖魔吗?怎么?仙君如今只降罪于我等,却不肯诛杀妖邪?”

    玉瞑自认为前世落魄之时已见识过这世间肮脏的那一面,却不想今日的孤山村村长还是让他心中震撼。

    他的语气也变得有几分不耐,道:“村长要庆幸自己只是个凡人,我等仙门中人不得对凡人出手,不然我一定亲自用剑削下你们的头颅。”

    大概村长也没想到玉瞑态度如此强硬,终于也不再多说,只是气愤地拂袖而走。

    反倒是那些帮凶,譬如麻婶等人则是慌神地追着村长而去,他们都走远了,楚月檀还能隐隐听到麻婶说:“村长,当初我们都是听你吩咐的,这要是真等府衙的人来了,你......”

    “埋了吧。”

    村长等人走后,楚月檀抱着小花站在挖好的土坑外。

    叶青萝一边帮忙埋着女婴的尸骨,一边不忿地骂道:“那个老山羊胡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二丫从玉瞑的手中挣脱一下跳到了常元的怀中,仰头对他说:“常元,我有名字啦,我叫藏珠哦。”

    常元没有作声,二丫也不恼,只是在他怀中把头埋得更深了些,“她说我是她女儿,那按照人类复杂的关系来看,那她就是我娘吧......但是我不认识她,我想了想,我还是更喜欢二丫这个名字!”

    待到他们将所有的女婴安葬好,已是午后。

    周青雨道:“我们现在动身往回赶,加快动作也许子时前就能到宗门了。”

    “不急。”玉瞑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站在无字碑前的楚月檀,道:“明早再走吧。”

    叶青萝连声附和应是,“我也觉得明早再走,等那些府衙的人抓了他们,我们再走!”

    不亲眼看到那群比鬼更恶的恶人斩首,她是不会甘心的。

    这一点自然也没有人反对,今日走和明日走对他们而言并无差别。

    周青雨在他们准备回村时着急地拉着玉瞑去看了周元。

    周元还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坐在里屋的凳子上。

    “仙君,我师弟他......”

    玉瞑查看了一番,无奈道:“二丫说她已经把魂给吃了,就算是招魂也迟了。”

    周青雨心中涌起了一抹酸涩,魂魄残缺的周元以后就算是能恢复神智,但仙途也就基本算废了。

    “先把他带回宗门吧,也许长老们会有办法。”玉瞑道。

    周青雨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由于之前玉瞑和村长的一番对峙算是彻底把孤山村的人给得罪了个彻底,碍于这一层面,也自然不会有村民像之前那般给他们安排房屋并且好吃好喝的供着。

    于是这一夜,众人只能在南山下和衣而眠,以地为床,以天为被。

    玄霄宗的人大多聚在一起,周青雨还指挥着自己的师弟一起升起了火堆,又去山里打了些野兔。

    河里倒是也有鱼的影子,但介于女婴和二丫的事,也没人敢吃那河里的鱼。

    楚月檀一个人靠坐在远处的树干前,遥望星河流转。

    玉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他想找些话题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前世他与楚月檀见过多次,抛开立场二人还算相熟,可他转念一想,如今的楚月檀只是个外门弟子,他也不好越界拉着她问些有的没的,想来想去还是问了件大多数外门弟子都关心的事。

    “你想进内院吗?”

    楚月檀没想到玉瞑会问自己这个,于是轻轻挑了下眉,道:“想!做梦都想!”

    “有把握吗?”玉瞑复问道,要想进入内院,考核只是其一,还要看有没有长老和仙君愿意收徒,若有人极其满意一位外门弟子甚至破格收徒的也不是没有。

    譬如玉瞑就是这样。

    他没在外院待过,他是当今玄霄宗的太上长老从凡间直接带回宗门的。

    太上长老直接收了他做亲传弟子,于是明明年岁不大与楚月檀等人还是一辈的玉瞑一夕之间辈分往上提了又提。

    楚月檀嘴角一弯,自信道:“当然有,我一定会让如今剑道之中声望最高的仙君收我入门。”

    许是玉瞑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世自己是剑道魁首之时,他听到剑道和声望两字便不自觉地往自己身上套,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声念道:“如果你真的想,那我也不是不能......”

    “我一定要拜玉宸仙君为师!”

    楚月檀几乎是玉瞑一同开口的,她洪亮的声音完美地盖住了玉瞑的轻念。

    “什么?”玉瞑一怔,后半句话都没说完就抬了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楚月檀站起身,站在月光之下双手叉腰,道:“我说,我一定会进入内院,一定会让玉宸仙君收我为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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