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春日大祭俨然变成了角斗场,两方势力斗得你死我活,才是常态。

    折兰单于纵使是伤病了,属于野狼般敏锐的洞察力和判断力还没有消减分毫,他当即决定带着仅存的人马潜伏,再通传大部队与之汇合,反而不去猃狁十八部云集的祭祀圣地,与那图耶王硬碰硬。

    那一切如同折兰单于思忖的那样,可实施起来却是很有难度,他重伤在身,却还要挪动,何况不是挪动,而是要上马砍杀。

    大阏氏上前搀扶起了伤重的折兰单于,那折兰单于的目光扫过帐篷内的诸人,语气带着斩钉截铁,“你们有要逃命或者投诚的,大可以现在去,孤王不会计较。”

    刀剑声不绝于耳,能在帐中的,无疑都是折兰单于的亲信,怎么会轻易离他而去?何况他们对折兰单于抱有信心,根本不信图耶王能斩草除根,凭自己的本事清扫归原本属于折兰单于的势力。

    那呼延纳林懂着是一次试探,即刻带领卫队和亲信下跪表示虔诚,“无上的昆仑神会庇佑我们草原最尊贵的王!折兰单于必胜!”

    于是这些人,便追随着呼延纳林山呼祈祷之词,一时间场面宏大。

    人心不狠,江山不稳,折兰单于无疑是对自己和他人都心狠的那一种人,他满意的环顾四周,这才扶起来了呼延纳林,又对众人说,“大家请起!”

    不巧的就是这时候,有一传令兵撩起门帘,将外面的局势说予众人听。

    那传令兵滑跪在了折兰单于面前,匆匆行礼,此刻他满脸焦急之色,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大事不好了!大单于,那图耶王已经纠集了乌云王的人马,正在往这边来,兄弟们实在受不住了!还恳求……”

    这话说到一半,已经令人心惶惶了,那折兰单于又怎么肯让他继续说下去,他已经提了长剑,直直地往传令兵的胸膛刺去,电光火石之间,那血液奔涌,喷溅了折兰单于一脸,他举着长剑,状如厉鬼索命!

    “动摇军心者,杀无赦!”折兰单于冷冷的说道,他这一举动,又使得自己胸口的伤口破裂,濡湿了裹着的纱布,看上去一片血红。

    折兰单于捂着疼痛的伤口,却还是挺直了腰板子,发号施令了起来,“人马分为两队,一队随我杀出重围,一队负责善后!”

    那呼延纳林此刻依旧忠心耿耿,弯腰行礼,“那就让我带领人马来善后吧!还请单于和阏氏登车!”

    战车辚辚往前方奔去,一路奔驰在天高云阔,那战车渺茫的就像无边草原上的一个小小的黑点,可这黑点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为图耶王的亲率们指明了道路。

    猃狁人马上功夫过人,此刻还有闲心闲聊,他们扬着马刀,嘴里吹着呼哨,快乐的模样不像是在追杀仇人,反而像是在草原上游猎。

    战事一刻逆转,这些人都是乌云部落的精锐,一经放出就是野狼归山,此刻更是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将疲于奔命的折兰单于追杀。

    “看不出来王子还有那份闲心,纵使杀了左贤王又如何?”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壮汉催动坐下马匹,忍不住对同伴吐槽。

    “你这个蠢货!跟在乌云王身边也没读过几本汉书,汉书上不是写了吗?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咱们王子心里想的也是那样,如果杀了左贤王呼延纳林,势必引得左贤王点部落拼死支援,这样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他的同伴倒是一个十分机灵的人,这切切实实也是图耶王的所虑,是他不着急去追杀呼延纳林的原因。

    那战车行速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战马已经疲惫,渐渐行进的速度不如以前,这让驱马的亲侍惶恐不安,以至于他频频回头去看那些追杀他们的亲率的步伐。

    “大王!人太多了,这车子跑不快啊!”那驱车的侍从紧急回头,神色慌张。

    “你这废物!滚开!让孤王来驾车!”说着这话,折兰单于一脚将那亲侍踢下了战车,战车行驶的速度越发的惊人,那亲侍滚下车去,就即刻断了腿,只能在原地哀嚎,等待着自己必死的命运。

    战车固然坚固,此刻也没有能胜过一切,许是马匹劳累,渐渐速度变得慢了下去,有了第一次的舍弃,自然也要迎来第二次的,只是这些人的身份已经不同。

    这车上此刻只有几人,除过折兰单于,就只是剩下他的大阏氏和几位身份贵重的妃嫔,包括那刚刚生产的楚色赋和怀抱着小阔依的小冰,那折兰单于似乎已经有了决断,回头看楚色赋的那一眼充满了狼性的果决。

    狼是痴情不二的动物,可惜这折兰单于并不是一只真正的狼。

    “快!把孩子扔下车去!她就是一个累赘!”折兰单于冷酷无情的命令道。

    孩子那是一个母亲的命啊,岂不是要她活活疼死,他说扔下车去的可是楚色赋刚刚生产出的孩子!她怎么舍得?与其说是要扔下车的是楚色赋,可能这个问题还能更加简单一点。

    楚色赋也知道,是大周帮助了兵拜的图耶王,并且在其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这折兰单于已然变了心,视自己为累赘了。

    孩子也的确重要,可那也要看是谁的孩子,人们常说母凭子贵,可事实上却是子凭母贵,男人能和所有女人生孩子,对一个不爱之人生的孩子能有多少情感?何况这又不是他唯一的孩子!他爱的是楚色赋的皮囊,有兴趣了解她的灵魂,可却面对生死之事时,却轻而易举的舍弃了她!

    “但求大王不要舍弃小阔依,她还是一个奶都没有吃几口的孩子啊!她是我们的骨肉!”

    这话说完,折兰单于看楚色赋木愣愣的无动于衷已经心生厌烦,楚色赋已经跪在了地上,卑微的拉住了折兰单于的袍角,痛哭流涕祈求折兰单于留下这个孩子。

    但那折兰单于如何肯依,将缰绳丢给大阏氏,就去夺那小阔依,纵使楚色赋也有功夫傍身,可她生产过体弱,如何能抢的过健硕强大的折兰单于?

    他狠心将新生下的女儿丢下马匹,楚色赋尖叫一声,自然舍身去救,小冰忠心护主,也跟着跳了下去,于是这少了三个人的马车更加的轻便了。

    那飞沙走石刮在身上十分的疼,可此刻也抵不过楚色赋的心凉和心痛,她的脚已经扭伤了,身上也是有许多的擦伤,可她心里完全管不着其他,抱着那小阔依柔软的身体,一时间泪如雨下。

    以前朱槿荣也想带着楚色赋一起走,可却被楚色赋拒绝了,不仅是带着她逃不了多远就会被捉回,更是因为她希望自己带给猃狁和大周的是和平而非战争。

    可战争又哪里以一两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呢?

    那野蛮的乌云部落的人眼见折兰单于为了逃命,竟然连生育孩子的妃子都甘愿抛弃,更是嘲笑折兰单于的没种。

    “这就是以前猃狁十八部的大王!如此的没种!就连这娇滴滴的周人阏氏都坦然的抛弃了!他抛弃了没关系,正好我们可以享用一下这周人贵女的美妙滋味!”那乌云部的亲率,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楚色赋才脱狼口,又入虎穴。

    他揪起怀抱孩子的楚色赋,就像揪起一只兔子,可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他没有来得及侵犯楚色赋,死死怀抱孩子的楚色赋就拔出来了匕首,狠狠的将那人刺死!

    她此刻发髻已散,满脸都是飞溅的鲜血,还怀抱着孩子,但是却有了一股力气令她笔直的站了起来。

    “如此恶徒!死不足惜!无论如何,再退一百步,我还是大周御封的公主!你们如此折辱,不想想自己的后果吗?!”楚色赋斩钉截铁的说,那身姿笔挺如松。

    可她虚弱的身体如何能受得了这些刺激和折磨呢?她这一起身,就又瞬间倒了下去,小冰以为她撑不住死了,抱着她的身体大声痛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令听者流泪,闻者心伤!

    那折兰单于狼狈的逃窜,却让图耶王捡了一个大漏,那就是楚色赋,这些猃狁人也钦佩如此有气节的女子,并没有再继续难为小冰,只是用战车将三人送到了猃狁王庭,如今的图耶王的王庭。

    楚色赋披着一件鲜红中带着血迹的斗篷,身旁小冰抱着小阔依,眼神倔强,这主仆二人都看向了那趾高气昂的图耶王,图耶王此刻就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是如此的气势勃勃。

    帐篷中的饶有兴致的看着楚色赋那灰头土脸中依旧美丽的双眸,那冰凉的手捏起了楚色赋的下巴,意犹未尽的靠近了,带着危险的气息。

    “果真是大周女子,是如此的国色天香!以后你就来服侍本王吧!本王才是昆仑神庇佑的大单于!”

    这一句话,为楚色赋的命运奠基,以及那襁褓中的小阔依,命运已然不同。

    是年,大周麒狩三年,图耶王击败折兰单于沙拉木,自立为巴交单于,统辖猃狁十八部,为未来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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