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是因为夜里客氏还是吸走了他体内的所有内力。

    不过是一个昏晕多日的病号罢了,而且又不知自己怪病实则含有内力几何,客氏只消一掌,击晕其人,而后为所欲为,满载而归。

    然而好景不长,等她吸走贾琏一身内力后,刚离开后院门,体内骤然失控,气息紊乱之极,倒逼她喉间涌出一股腥气,身形一摆,直直地吐出一口血!

    到底是什么古怪的内力?为何她吸走之后,不仅无法容为己用,而且在她的体内到处乱窜,眼瞧着便要全然失控。

    得亏正值夜深人静之时,客氏才没当众失态,她惊觉自己无法运作内功后,心惊肉跳之余,当机立断决定先得打坐修复。就近还能有哪个去住,不正是隔壁宅院她较为熟悉么。

    那些原先和她一起做工的厨房中人她自然不愿再相见,不过还有个闲置的地窖,既然百无一用,那她便先寄宿其中。

    可怜被关了数日的谭蔡,原来他在客氏眼里,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在她深更半夜如鬼魅般闯入之后,不仅没有顾及是否吓到他,甚至从未考虑过此人是否会坏她的事。

    只因谭蔡在她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罢了,即便是她身负失控内力之际。

    谭蔡的确不敢轻举妄动,有别于先前那个习惯于狐假虎威的薛家管事,谭蔡在宁国府乃是以圆滑见长,不然也不会在众多下人中混出些眉眼来。

    况且他先前与薛家管事短暂接洽过半日,虽来不及打听外头贾家人几日来的零零总总,但也旁观见识了此老妇的通天本领——别看年老孱弱颤颤巍巍,但提起薛家管事的那姿态,简直比提起一只鸡都轻而易举。

    此时谭蔡从睡梦中惊醒,昏暗的夜色中看清来人乃是先前的老妇后,吓得如同看见了索命的夜叉!难道今夜便是他的死期?可他先前似乎也并未得罪过这位老者吧?莫非是他上回见着了她过来提走了薛家管事之祸端?他真是无妄之灾呐!

    谭蔡自然不会如同那薛家管事一样,气急败坏地不断得罪高人,他也无暇顾及先前被提走的薛家管事如今是否还安好,眼下他能做的便是当场服软,以三寸不烂之舌,腆着脸讨好客氏。

    左右不过是服侍人、孝敬人,谭蔡以往在宁国府的主子、在琏二爷跟前,也算是如鱼得水、颇有建树,如今换做讨好一个老妇,他相信自己也不在话下,就当是他有幸在贾母跟前卖笑脸罢了,不都是大差不离的事儿嘛!

    再说了,往远处想,若他真能讨得这位本领高强的老妇欢心,之后再等她法外开恩、恩威并施,他必然抓住救命稻草,逃出生天。他猜想,那个锁着他的莽夫看样子并非这老妇的对手。

    谭蔡其人,的确是个聪明的脑袋,短短的电光石火刹那,他一个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人,能立即权衡利弊,做出反应,铤而走险,还真给他在客氏的手底下留下活口了。

    客氏心知此人不知自己此刻体内内力失控乱窜,她本是想将此人处死、独占地窖反锁以此练功修复,不过此人正巧是个嘴皮子甚甜的聪明之人,不仅懂得反复暗示自己每天都会有人前来送菜,而且还满腔诚挚似的地在她跟谄媚献殷勤。

    昏暗的地窖内,客氏歪嘴怪笑。那她便暂且留下他的狗命,不仅能伺候她,而且不会打草惊蛇,叫矮屋的那小子察觉出她躲在了地窖。

    形势催人,客氏自然避重就轻地拿捏住了此人。等着控制好体内新得的内力后,她便去隔壁带走阿花,正好隔壁也差不多该整装待发启程离开这里了吧。

    然而,整装待发的另有其人。

    一夜酣睡的薛家管事一觉醒来,不一会也听说了贾琏病愈的消息。

    这真是连日来最大的喜事了!

    且不说喜的到底是何事,薛家管事反正是喜气洋洋地冲出屋去。

    还等什么?他今儿就可以走了!

    叫这些贾家主仆好生感谢他,送以厚礼,他便可大摇大摆,平平安安地离开这个小镇了。

    这管事想得甚美,但实则并无一人与他臭味相投。以昭儿为首的贾家下人先前便对其没什么好印象,如今他满口急着走人,显而易见于人品做派。

    而且,还有蓄须水匪,才是最为头痛之人。

    他怎能现下被这管事带走!

    一夜之间,怎么又什么都变了?

    他昨儿好不容易将局势扭转回来,危言耸从中作梗听赶走了道婆,今儿还未按计划想方设法迎进他的乔装打扮的兄弟们,却一大清早得知:那病秧子痊愈了!送人来的管事急着要走。

    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蓄须水匪一时难以招架,心乱如麻,也不知该先装腿疾不便挪动,还是再想法子另寻借口。

    那个一连数日缠绵病榻的病秧子,怎生就一下子病好了呢!?

    贾家众人亦是一无所知,因此他们怎会如同薛家管事那般瞬间便欢天喜地眉飞色舞,但凡里里外外见识过贾琏怪病之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后怕,会担心他是否当真痊愈了。

    若要细说,贾琏自然不算全然病愈,他毕竟躺了这么多日,身体也有所亏空,但总算不如先前怪病缠身那般,仿佛即将一命呜呼,药石无医,无能为力了。

    林黛玉过来时,贾琏已经能开口喝粥了。

    厨房的人见了林姑娘,一时拿捏不准该先给琏二爷再备上哪些清粥小菜,不由地迎上前,想林姑娘代为做主。

    林黛玉听说贾琏在里头先喝了一碗米粥,点了点头,回厨房的人道:“问我做什么?琏二表哥想吃什么,你们做便是了。”

    “咳咳,”厨房的人左右为难,只能问道,“那咱们先给琏二爷备上咸菜?”

    林黛玉不置可否,先带着丫鬟往屋里走去。

    厨房的人留在院子里继续左右为难,他们这可如何是好?以往主子病了,至少有个郎中能开个话,指点厨房该准备哪些菜色,可如今琏二爷的怪病事出离奇,他们也不知……

    厨房的人正踌躇着呢,一转眼,又眼睛一亮,瞥见了远远走来的诸郎中。

    谁说他们眼下没郎中了?他们不正有一位薛家人亲自送来的郎中吗!

    蓄须水匪哪里是远远走来的,他分明是被管事半推半就,拖过来的。

    这管事急着带他辞行,而他一时也说不出留下来的借口,可若他真装模作样地跟着管事离开宅院,那他们兄弟一伙人岂不是前功尽弃,他更是忙活一场吗?

    他实在不甘心。他必须赶紧想出法子来才行!

    于此同时,林黛玉带着紫鹃和雪雁,快步来到贾琏的屋子里。

    贾琏坐在床头,看见她进来后,立即扬声招呼,虽嗓音还有些沙哑,但看得出来,他精神也未见萎靡,还真像是病愈了似的。

    这也是奇了。连林黛玉身旁的紫鹃和雪雁两人,也不免好奇地多加打量了琏二爷数眼。

    难不成昨儿的道婆临走之前已将所谓的邪祟驱赶走了?

    旁人不得而知,但昭儿等人是最清楚不过了。昨儿他们分明请走了道婆。那道婆还未开坛做法,何来疗治琏二爷之说。

    因此即便是贾琏院子里的人,此时也还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

    林黛玉见贾琏忙着埋头喝粥,也不怕呛着,她在一旁绣凳上坐下后,开口问道:“琏二表哥?如何了?”

    她本想问贾琏胃口如何。因为她见他眼下喝粥狼吞虎咽的模样,和先前食之无味但大快朵颐咸菜的模样异曲同工,不免担心,别又是新的怪病。

    贾琏本人比他们达观多了,他搁下银匙,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却并未心有余悸,还以一贯风流倜傥的笑容,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自鸣得意:“你琏二表哥我福大命大,岂能真折了命去?”

    可惜他卧病多日,蓬头乱发,此时一亮出笑脸,晃得一旁的紫鹃和雪雁吓得倒退半步,怎一个不修边幅了得。

    林黛玉也认真打量他,见他的确并非如同先前那般心如死灰、自行等着撒手人寰……她的这位琏二表哥,当真一夜之间病好了?

    “请郎中看过了?”林黛玉也颇为好奇。

    昭儿等人一大早喜出望外,忙着服侍贾琏,还真忘了此事。

    他们闻言正要请诸郎中过来为琏二爷再次瞧看,说曹操曹操就到,出去的人还未走出院门,正巧撞见了“赶过来的诸郎中”。无独有偶,还有个“嗳呦嗳呦”的管事。

    这薛家管事,也不知怎地了,乐极生悲,据说是绊了一跤,五体投地似的,不幸摔了伤了身子。

    贾琏院子的人走过去瞧看时,“悬壶济世”的诸郎中正扶起了薛家管事,细细询问其可还安好。

    这管事能好到哪里去?他觉得自己腿快要断了!痛得他浑身冷汗直冒,咬牙直打颤。

    一旁的蓄须水匪温声细语地好言相劝道:“都叫你走慢些,我前不久呐,也在此处绊了一跤!才落得如今行走多有不便。”

    他说得半真半假,而他也正是罪魁祸首。

    毕竟两人都快走到院子门口了,他险些被逼得狗急跳墙,好在急中生智,暗下黑手。以他的腿脚功夫,将身前半步远那心急如焚的管事使个绊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下好了,世上又多了跛脚的。

    隔壁原先还有个李大,今儿好得差不多了,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宅院里到处寻自己主人的身影。

    郑李黄纵然只想独善其身,见多了也难免于心不忍,于是当他轻而易举地寻到雇主的踪影后,还未来得及转告李大,先拦住了少年的去路。

    这雇主说来也是奇怪,素来是个没脾气的,先前真动怒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真论起来,也不过是和那烧柴老妇在厨房门口的“短暂交锋”,至于旁的时候,更多是闹着完罢了。

    也是因如此,郑李黄才敢拦人。他心里有底,先前兵器之事,他与雇主之间便是言而有信,雇主并未食言,可见雇主也是个讲道理之人,绝非李大关心则乱、担心的那般,年少不懂事。

    当然,郑李黄也不过是年长些岁数,也并非想高高在上地管教,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李管事既然再三劝谏您莫要轻易出门,您不如遂了他的愿?”

    他这话也算是含蓄了,以免走漏香儿先前与隔壁“食人饕餮”之境遇。

    可是……眼前的雇主并不知前因后果。

    少年闻言后更是毫不犹豫地回他道:“你懂什么。”

    妹妹是他唯一的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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