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抱着炭回冷宫,饭菜还剩些余温,不耽误吃,也就懒得去换了。

    还没等她靠近大门,就看到门外严阵把守着一批侍卫,朱门大开,看这架势像是出了事。

    怎么三天两头就有问题,雀儿进去,空地里积雪难得被扫干净了,院中放着张用雷击木做的长桌子,桃木剑、檀香、黑狗血依次摆放在上面,明摆着是要驱邪的架势。

    驱谁,她吗?

    三皇子带着一位光头高僧进来,身后几个侍卫拖着已经被法鞭抽的奄奄一息的孩子。

    衣衫尽裂,体无完肤。

    雀儿开始还没看见,只觉得做法新奇,还凑到那老僧身边仔细看他画符。

    侍从抬着,把被麻绳捆成一团的孩子扔在做法台上,看清了那张脸,雀儿眼里的好奇凝住,转瞬化为一片冰寒。

    她好不容易才把他身上的伤养好点,旧伤未好又被打成这样,不知何时才能再养好,之前对系统评价所说的顽劣易怒没有概念,这会儿亲眼见到,只觉得这三皇子应该被千刀万剐。

    皇帝忌讳鬼神,在皇宫里做法轻则几个月禁闭,重则可是要掉脑袋,但谢蕴之上次受了惊吓,接连着高烧不退好几天,坚持认为就是冤魂索命,但也不好去国师府里请人,只能让人偷偷从外面找来高僧偷偷做法,势必要将生母亡魂超度干净。

    这高僧乃是他专程派人从大相国寺请来的方丈徒弟,气质超凡脱俗,见了皇嗣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法事做的井井有条,深得谢蕴之心意。

    进了安排的侧院,和尚只说要修养三天静心观察对方怨气如何,好方便之后做法,谢蕴之没敢怠慢,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虽然心里着急,恨不得马上就去超度了那亡魂,但那和尚再次见他,又说他印堂发黑,有大凶之兆,吓得他连喝了几天黄符灰泡的水,再也不敢再催促。

    如今正到做法的日子,他特意挑了个人少的时段,把这些天收锣道的东西一并摆出来。

    光头和尚一见谢归南边说此子身上带携带鬼气,宜用法鞭驱邪,谢蕴之早这么想,和尚一开口,立马就让人拖出去打了百十下,直到把人打的再无反抗的力气,这才拖过来。

    “三皇子大人。”鞭子被躬身递过来,小心地放到桌子正中。

    凝固的血液遍布整条鞭子,连带着下人手上沾的都是,送鞭子的侍从瞟了眼桌上不成人样的孩子,眼里满是惊惧。

    这孩子尚且年幼,拼死反抗的时候却要两个成年人才能牢牢按住,一鞭下去皮开肉绽,他却咬死不吭声,打的多了,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他们不敢再动手。

    毕竟也是皇嗣,无论落到何种境地,也比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强,他们这脑袋可是系在裤腰带上,说掉就掉。

    可三皇子却满意的很,赏了他们几两银子,挑了那木剑拿起来,戳进伤口处暴露的血肉里轻轻一搅,桌上的人儿瞬间疼到颤抖,鲜艳异常的血染红剑尖。

    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

    “哈哈哈哈哈。”

    谢蕴之身心舒畅,忍不住仰天大笑,眼底尽是凌虐的快意,老和尚见了也不制止,只是佛珠转的快了些,嘴里小声念着佛经。

    本是佛门弟子,却能看着无辜之人在眼前受非人对待,这算哪门子佛门,度的哪门子众生?

    雀儿想动手,却一直受到系统限制,它知道她现在很气但是——

    “宿主如果你想早点死,大可以动手。”

    雀儿平生最不喜别人威胁,听闻这话冷笑一声:“就算明天就死,我今天也要好生杀杀他们的威风。”

    系统好意提醒:“动手的话,宿主你会死得很惨。”

    雀儿瞪圆眼:“我本就是死人,难道还怕再死一次?”

    系统默然不说话了。

    这些天倒是晴空万里,可等到现在要做法的时候却突然簌簌飘起雪来,落在身上,立马跟温热的血融在一起。

    身后的人都觉着惊疑。

    这雪下的很是时候,以往是有天大的冤屈,或是异常的天灾才会飘雪,放到如今这副情景,难道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谢归南双目涣散地躺在桌上,小雪在他眼珠上化出棱角形状,冷和痛都没了知觉,他只觉得看天格外的白,白到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

    眼珠转转,他分出一些力气去想雀儿姐姐去哪了,她是仙子,应该不会怕这些驱鬼的法事。

    那朵旱莲花也不知道会怎样,之前有他在,这里尚有一分人气,偶尔也能照顾一下,等他死后,那朵孤莲会不会跟他一样在这被困住一辈子。

    雀儿姐姐说那是她的本体,谢归南想,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一定要先把那朵莲花放到外面的湖里,外面地广天宽,比这污水沟好多了,总别像他一样,从生下来就在这被困了一辈子。

    锋利的剑抬到半空,光亮的刀刃上映出一张漂亮到几乎能忽略她周身煞气的面庞。

    可惜心高气傲的人谁都没注意到,反倒是躺在桌上奄奄一息的谢归南把那张脸尽收眼底。

    雀儿姐姐看上去很生气。

    “做法事先拿活人开刀,沾了活人血气,厉鬼自然而然就害怕了。”和尚垂眸,嘴上默念超度经法,至于动手,那当然是交予谢蕴之。

    面对将死之人,谢蕴之难得好心情起来,不像之前那样非打即骂,而是颇有耐心地把玩着剑,剑刃从他脸上划过,又添一道血痕。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他问。

    随后也不管他想不想知道,目光飘远自顾自道:“因为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太让人着迷了,地位低的蝼蚁,就该被我踩在脚下随意践踏,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就杀了你,心情好就留你苟活几天。”

    “不过现在你也活不得了。”他扬起剑,脸因过度兴奋而显得有些扭曲,低吼:“跟着我那阴魂不散的生母,一起下地狱去吧!”

    白光一闪,剑还没来的及斩下,一股猛烈的风呼啸扇来,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剑刃,阻止他劈下去。

    谢蕴之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气的怒目圆睁。

    今天就算鬼神阻挠,他也非要杀了谢归南不可,手背青筋暴起,可想而知他废了多少力气,可剑始终都无法往前再进一步

    真是奇事,身后跟着的侍从弓着身不敢看,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了脑袋,谢蕴之气的攥紧剑柄,暗自使力。

    光头和尚还在闭眼诵经,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么久没听到动静,不由得眯眼瞟了一下,这一看吓的他连退几步,还未寻好位置,余光只见一道剑影倏地劈来,他闪躲不及,左边耳朵被削掉大半。

    手比脑袋更先一步察觉到疼意,和尚捂着耳朵正想破口大骂,正对上一张面色铁青的脸,尚未吐出的话瞬间咽回肚子,满腹的怒火压在心底,郁闷到吐血。

    他低着头,口中直呼:“三皇子息怒。”,脸色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背地里直骂他龟孙。

    好生不中用的人,连砍个人也能劈歪,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这几天在偏殿干的事被发现了,但他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做过的法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期间也都是吃喝嫖赌照常,怎么偏偏在这里栽了跟头。

    和尚强忍着痛,道:“想必是厉鬼怨气未消,三皇子再试一次,这人儿死了,法事自然好做了。”

    光头和尚不相信什么鬼神,他随口胡诌几句,这蠢货倒当真奉若真理,但是比起什么厉鬼,他更怕的是站在身边剑都劈不准的蠢材皇子。

    站了有一丈远,估摸着剑劈不过来,他这才松了口气,仔细查看耳上的伤口,疼痛顺着皮肉密密传来,在伤口处炸开。

    和尚额头疼的出了汗,也来不及擦,在下人那里接了块布把缺了半边的耳朵包好,沾了血的手不停发抖,他垂眼看着地上那缺了半块的耳垂,眼底闪过一丝憎意。

    那股子邪风在把剑吹偏之后又停了,谢蕴之目光疑虑,抬起剑开空中随意挥了挥。

    这会儿倒是没了什么阻拦。

    反观谢归南,眼底波光流转,知晓了刚才的事是谁做的,尽管身处危机,但心底反而平静下来,面上平静无波,只是有些担心这法事是否真的对她有害。

    这副模样落到谢蕴之眼底倒多了些挑衅的意味,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凭什么还可以躺的如此安稳!

    恐惧、求饶、声嘶力竭地呐喊不才是他真正的反应吗,这副样子摆给谁看?

    谢蕴之再次扬剑,带着必杀的决心往下一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

    温热的血溅在手背,被疯狂蒙蔽的双眼还没聚焦,他心底倒先一步快活起来。

    毫无阻碍,谢蕴之想:那这次一定将这扫把星腰斩了吧!

    身后的随从接连跪倒一大片,抑制不住的惊呼传来,谢蕴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往身侧一看,他斩掉的哪是谢归南,分明是那光头和尚被布包着的上半边耳朵。

    怎么会?

    和尚捧着被砍成两半的耳朵倒在地上哀嚎不止,血混着泪糊了满脸,也不复来时那般高雅脱俗,入骨的疼痛和滔天的恨意撕开了他半边真面目。

    不过也是俗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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