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区距离3区确实很远,走到最后走不动,是被抱回来的。

    看着抱着她的人熟练地进出小院,带走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那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像进出自己家一样。艾比想问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家伙是怎么回事,还没来得及开囗,人已经走了。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应对花子小姐的火气吧。

    撕掉脸上丑陋的伪装,把美瞳摘掉,露出皙白的皮肤和蓝色的眼睛,这样可以让花子小姐的火气大打折扣。因为这些伪装本来就是花子小姐为了自己不在的时候防止有人来打扰她而让她贴上的。

    现在人回来了,她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找她麻烦了。

    一如既往地从冰箱里找出食材,按照花子小姐的喜好准备好晚餐。楼上的门也开了,还没睁开眼的人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下楼来,却看都不看餐桌上的食物,而是先搂着她一顿狂亲狂摸狂捏,不停感叹着,“啊哈哈~可想死我了~小艾比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好摸。脸真软,嘴边也软,肚子也是,腿也是……等,等等……你被男人碰过了?!”

    刚才还搂着她的人一下跳开,又跳了回来,扶着她的肩,慵懒欢喜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墨蓝色瞳孔中酝酿着风暴:“艾比,你的表情很不对劲,老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

    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这是怎么发现的?

    艾比僵笑,瞟了一眼处理室,想自己怎么开口才会让花子小姐的火气降到最低,按着她的人就一把丢开了她冲去了处理室。

    房间里的温度极速降低,装在各种骨架花瓶中的花以夸张的生长速度膨胀,扭曲延伸,直直朝她袭来。艾比站着一动不动,平静地看着站在处理室门口死死盯着她的艳丽女子。

    吵闹的花在距离目标只有几公分的位置就停下来,把人簇拥在中间,显得她好像童话中的小花仙子一般。

    “呵……”花子冷嗤,沉着脸朝花间的人走去,“没想到那小子居然没死,真是命大。”在女孩面前站定,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对方仰视自己,低头,鼻尖近乎与她相抵,咬牙切齿问,“那家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你想找死吗?”

    “对不起。”艾比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眼神平静无波。

    花子磨牙,捏着小脸的手用了力,却很好地克制着没有弄伤它:“你就是仗着我现在舍不得杀你,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早知道就让你被那些肮脏的家伙弄死算了!”

    脸被大力丢开,打了几个趔趄才堪堪站好,艾比咬着嘴唇,没有去摸疼痛的脸,嘴唇慢慢从牙齿间滑开,维持着撇脸低头的姿势,轻声开口:“如果花子小姐后悔了的话,可以现在杀了我没关系。”

    “你想得倒美。”花子反唇相讥,挥手屏退异变的花,“现在杀了你,那我不就白养你半年了吗?我这个人可是最舍不得沉没成本的了。”说着,裙子一撩在桌边坐下,毫不在意地活动了几下脖颈,“那种贪心的小屁孩很好抓的。这次就算他命大,下次我可不会再失手了。”

    “好了,过来吃饭吧。饿瘦了就不好看了。”

    花子小姐的火气还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话说那个男生贪心吗?从哪里看出来的?艾比舔了舔嘴唇,乖乖在她邻边坐下,端起碗,想到了什么,又放了下去。

    埋头干饭的花子扫了一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磨碎嘴里的肉:“别和我说,你明天想出去玩。我一个多月没回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真是个小白眼狼!”

    自知做错事心虚愧疚的艾比没有说话,被骂了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花子被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憋得难受,索性别开眼不看她,甩给她一句:“随便你!小屁孩就是麻烦。”

    她就知道!!!花子小姐嘴硬心软第一人!!艾比一喜,一下凑到她身边,把花子吓了一跳:“你干嘛?”

    “谢谢花子小姐!”艾比鞠了一躬,婴儿肥的小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我会早点回来陪花子小姐的。”

    “……”

    人道完谢就回到座位上吃饭了,塞饭的样子就像仓鼠进食一样,脸颊鼓鼓的,看着就很好捏。

    不行,要克制,克制啊!把人吓跑就不好了……不对,她能跑到哪里去?带她回来不就是养着玩的吗?该捏就捏……不行不行!捏坏了怎么办?

    花子心里天人交战,脸上的表情来来回回变了几圈,不自在地强制自己低头吃没味的饭,又甩给她一句:“不用了,你想玩多久都可以,天黑之前记得回来就可以。我明天下午出门,那家伙肯定没走多远,我要去把他带回来。”

    “他现在是做花篮的最佳时候,再过段时间老了就不好看了。”

    …………

    原谅她始终不能明白花子小姐的癖好。艾比点点头,算是答应。

    隔天一早,准备完早餐后,楼上的人还没起床,艾比留了便签,重新把妆容戴好,把花子小姐给她买的零食带上些,就直奔墓地隔壁的教堂去了。

    以白色为主调的教堂在流星街绝对算得上一顶一辉宏的建筑,但并不肃穆,有些地方甚至黢黑发黄,看起来不太干净。洋葱头似的孔雀蓝色穹顶盖在上方,塔尖还有金色的十字架,歪歪扭扭的,可能是很久之前被掉下来的垃圾砸歪的吧。

    说起来,她和教堂的缘分不止于此。来流星街之前,她所待的寄宿学校,也是教堂改造的。虽然在她看来那不是学校,更像是福利院。

    福利院的教堂不像流星街这样,教堂顶是尖的,像树的顶端一样,尖得很突出。如果有人从高空不小心掉落正好对准教堂顶的话,那一定会被刺穿。

    那里的教堂外墙颜色很暗,不是因为教堂经历了风雨侵袭,而是砖的颜色本身就很暗。内墙要好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暗黄发黑,怎么看都觉得压抑沉闷,不过那里的花窗和锐角桃形的拱券倒是做得不错,阳光从外面透过来的时候,总能留下动人心魄的剪影。

    她喜欢在花窗的剪影下仰望阳光,因为那样可以看见彩色的光,甚至还能给自己换条彩色的裙子。

    来了流星街,就没有花窗了,这里的窗子都是很简单的木制拱形窗,很高很大,方便空气流通。流星街信奉上帝的人不在少数,每天来祷告的人也不在少数,可能是身在苦难中的人都喜欢为自己编造一个救世主的童话来宽慰自己,她曾经也这样。

    教堂附近是流星街的集中孩童收留所,早晨人们会聚集在教堂祷告。她讨厌祷告。什么上帝,不过是形同虚设的骗子罢了。

    艾比守在教堂门囗,百无聊赖地看着以前收容自己的房屋。刚来流星街时,有人把她从垃圾堆里救了出来,将她送到了这里,才让她成功活下来,有了新的名字和生活。在这里待了快半年,她才去了花子小姐那里。

    仔细算起来,她和花子小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能还不到一个月,因为花子小姐总是在外面物色尸体养花。她熟悉的,还是收容所的朋友和奶妈。

    “艾比,你终于来了,我想死你了。”左眼凹陷,顶着一头烧焦羊毛卷的女孩大叫着朝她奔来。艾比回头,还没看清人就被压倒在地,脸刺挠得发痒,蛋白质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

    “喂!米丽你这家伙也太夸张了吧!”亚力想把人提起来,无奈人粘得太紧,他的力气不够,怎么也拉不动,只能给旁边后面没跟上的人使眼色,“你们俩快点过来帮忙,再晚点艾比就要被这家伙压死了。”

    “来了!!!”格雷和西格异囗同声应声,加速跑来,三人合力才把人拉开。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力的艾比瘫睡在地上,和站着的四人相视一笑,把手举起:“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然而,拉她的人只有个子最高的亚力,其他三个人都盯着地上被压出来的零食,挤上去将零食一扫而光。艾比手疾眼快给亚力抢了两包,余光注意到从教堂里出来的戴着红绿格子头巾的人,连忙跑了过去:“艾玛奶妈!!早上好!”

    “哟~是小艾比啊,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边?”艾玛奶妈有些惊讶,摸了摸出奇干净的白色小脑袋问。艾比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回道:“花子小姐说我今天可以出来玩,我就过来了。我想问……”

    “他没回来。”她的话还没说完,艾玛奶妈就先打破了她的幻想。

    还没回来啊……都快一年了,他会去哪里呢?艾比失落地垂下脑袋,自然也就没看见从自己身边路过的几人,赫然就是库洛洛和侠客玛奇几人。

    “艾比!!!快来,我们带你去荡秋千!!”门囗的人振臂高呼。揣着大衣兜走出大门的人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咧嘴笑着手牵手走在一起的五个小家伙,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因为是反方向的关系,对方并没有看到他。库洛洛勾出微笑,收回视线,叫上跟着他停下脚步的几人:“走吧,窝金他们在外面该等急了。”

    后知后觉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艾比疑惑回头,一眼看到穿着白色毛领黑大衣双手插兜的背头男子,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把头转了回来。

    秋千就在村囗最近的大树上。因为树林很危险,而且树林严格意义不算在流星衔上的范围内,所以孩子们是不被允许去树林里的。

    但是,能在村囗玩已经很开心了。秋千只有一架,只能轮流玩。玩了一会儿,米丽就带着西格和格雷往树林里捉虫去了,只剩下亚力在帮她推秋千,和她说她不在的时间里发生的事。

    亚力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

    树林里的蝉鸣聒噪,和着米丽她们的吵闹声反倒变成了热闹。艾比从秋千上下来,想要过去找几人一起玩,汽车呼啸而驰的声音引得她停下脚步。

    漫天飞舞的黄沙里,黑色汽车疾驰的身影若隐若现,很快接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亚力抬手遮住日光仔细辨认了一番,在教堂钟声急促响起的那一刻急忙大喊:“是黑·帮的人来了,快回来!”

    听到黑·帮两个字,还在玩耍的几人像是看见鬼一样,脸色一白,撒开腿用出了最快的力气往村口跑。可到了村口,亚力却停下了脚步。

    意识到他想放下石门拖住那些人的脚步,艾比震惊回头,就看到在石门快要完全落下的一刻,黑车的车窗里探出了一樽铁炮。

    爆炸声震耳欲聋,厚重的石门在冲天火光中炸开,连同那个瘦竹竿似的身影一同吞没,石门的碎块砸在了她腿上,疼得她瞬间腿软跪在地上,掉出泪来。

    “艾比!!!”米丽见状连忙回来背她,格雷和西格则跑到了垃圾堆高处,将设置好的路障放下来,给她们拖延撤退时间。

    用垃圾做成的路障在火·箭弹的威力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好在大人们很快带着武器赶了过来,掩护他们离开。

    子弹纷飞,被溅起的泥土吓得猛跳腿软跪在地上,后背的人也跟着摔了下来。米丽惊恐万分地捂着狂跳的心口喘气,艾比翻身,拖着被吓得走不动路的人离开。

    她明白,在这种屠杀之下,弱势的一方连生气和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迟疑的时间。眼看着前方有人抬着担架赶来,艾比赶忙挥手,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两颗子弹夹脸而过,抬着担架的人就倒在了血泊中。

    这还没完,又有枪对准了她。艾比赶忙拖着人往旁边的垃圾堆躲,只是她的速度远没有子弹的速度快。可她并没有中枪,因为她腿疼跌倒了。而代替她中枪的,是刚才还在捉蝉的格雷和西格。

    鲜血喷洒出来,随着尸体倒地落在地上,溅起的泥灰包裹着血珠打在脸上,让呼吸险些难以延续。夹着她和米丽狂奔的人好像在说话,可是她的耳朵里已经容纳了太多东西,根本听不清,就连逐渐脱离视线的身影也看不清。

    爆炸近在咫尺,担架被掀翻,有人混着垃圾压在她身上,温热粘稠的液体透过她的爆炸头触到头皮,黏腻的感觉让昏昏沉沉的脑袋霎时清醒。

    吐掉嘴里的血和垃圾,想要顶开压在身上的重物去找米丽,一扭头就正对上一张倒在血泊中血肉模糊的侧脸。她分辨不出那张脸是谁的,但是她知道那个同款爆炸头是谁的,只是现在爆炸头比以前更爆炸,也更黑罢了。

    用力将身体从重物中扯出一点,想要伸手去抓住那只同样黑不溜秋的小手时,一双精致一尘不染的皮鞋进入视线中。

    “怎么弄成这样了?真是又脏又丑。现在后悔了吗?”

    真是个奇怪又让人觉得熟悉的问题,是谁?为什么要问她这种问题?她又该怎么回答?艾比想努力抬头看清说话人的脸,可混沌的脑袋实在沉重,两眼一黑,就彻底睡了过去。

    正在疲于应付突如其来的多边虐杀,可黑·帮的人却忽地在莫名的压力下被碾压至爆炸,鲜血四溅,地上倒下的人也跟着重新活了过来,位处四面八方应付危机的几位长老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接着就回到了事情发生之前每个人的位置上,眼神也跟着迷茫起来。

    “团长,刚才看着还有战斗的痕迹,怎么一下那些动静就都没了?”

    正准备去和窝金等人碰面的侠客库洛洛几人看到突然消散的黑烟,不由得停下狂奔的脚步。侠客叉着腰不解地望着前方恢复平静的垃圾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他们明明是因为看见有硝烟才掉头往流星街跑的啊,不可能跑了这么久都看错了吧。

    库洛洛也疑惑,他还没遇到过这么奇怪的情况呢:“不管这个,先回去看看再说吧。”

    话落,一行人又继续往流星街赶去。

    见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暗中观察的花子不得不暂时放弃下手的机会,也往流星街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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