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白玛就发微信过来,说小马昨夜死了,没有撑过去,死在了马房里。

    白玛把小马带到山上埋了,母马疯了似的在院子里跑,又跑进马房,到处在找它的孩子。

    “那它知道它的孩子死了吗?”

    “知道的,小马昨晚死的,它们一起在马房里,母马肯定知道的。但是它还是会找,可能是到处在找小马留下来的味道吧。”

    苏曼很伤心,昨天才听说三舅舅的小马被狼吃掉的事,今天才出生一天的小马就死掉了。

    生命真的是脆弱,说没就没了,也不知道哪天会轮到谁。

    白玛在村子里料理完小马的后事,又去请村上的一位阿克给小马念了经,路过德西家的时候,德西喊住了白玛。

    “白玛,你过来一下。”

    “我忙着呢。我家小马死了。”白玛想赶紧走。

    “那个汉族女的是不是到你家来了?”德西不死心的追问,昨天苏曼第二次来白玛家,她才知道这件事。

    是白玛的表嫂告诉她的,表嫂是从县上嫁到村子里来的,算是下嫁,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

    洛绒表哥不用坐家,结婚后从家里分出来,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租房,两个人还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马房。

    因为没有牛也没有马,所以洛绒表嫂基本也不用做事。

    洛绒表哥后来学了做瓦匠,慢慢的每天收入能有个四百,虽然不稳定,活也不是每天都有,但是整体看来收入还是可观的。

    现在的他们,在村上过的还算是不错。

    今年他们还花八万块买了村里一家人的老房子,就在白玛家的后面。

    所以,经常坐在屋前晒太阳的表嫂,把白玛家里看的真真的。

    越闲的人,越爱到处聊天、传话,洛绒表嫂,算是村上嘴巴最松的那个人了。

    白玛一猜就知道是洛绒表嫂说的,白玛妈妈平时也说过洛绒表嫂好多次了,洛绒表嫂就是管不住嘴。

    “对的呢。又不是第一次来。”

    白玛本不想理她,但是都是同村的人,德西爸爸对他又很好,他只好这样回答,希望能让她死心。

    德西哀怨的看着白玛从她屋前走过,只扔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白玛高大的背影叫她心痛,她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是爱她的。

    小马死了,日子还要照常的过,白玛虽然有些难受,但是还是收拾心情给母马修了个马蹄。

    他拿出工具箱,穿上皮围裙,找了个凳子坐在那里,抬着母马的腿,一刀一刀的给母马铲去蹄子的外圈。

    修马蹄是白玛觉得最解压的事情,其次便是骑马。

    下午白玛想去骑马,苏曼来的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好好训过马了,他准备喊上大舅舅家的孩子呷波,帮他牵马绳。

    午饭过后,次仁骑着摩托车来到白玛家。

    “兄弟,跟你说个事,你那个向导我帮你做吧。钱还你拿,我不要钱。”

    次仁提出这个荒唐的建议,叫白玛觉得可笑。

    “你是闲的没事做吗?”

    白玛正弯着腰清扫院子里切下来的碎马蹄,他直起身看着次仁,眼里有些敌意。

    “对。”次仁扫视一圈院子,白玛今天没有去陪苏曼。

    “不用了。姐姐不喜欢你,你别费劲了。”

    白玛决定一会儿去接上苏曼,来看他一起训马。次仁的主动,让他有了危及感。

    次仁轻轻一笑:“那我走了。”

    他知道白玛不会答应,虽然白玛口口声声说苏曼只是他的客人,但是他比谁都看的紧。

    “你去哪?”

    “你这么紧张干嘛?”次仁嗤笑,

    白玛脸刷的红了,对啊,他怎么这么紧张。

    “你别去找她就行。我一会儿就去接她,省的你扑空。”

    说着白玛掏出手机,直接给苏曼发了个微信。

    -

    等白玛赶到酒店门口,次仁已经和苏曼站在楼下了,他一脸惊愕。

    “你来这做什么?”

    “陪姐姐啊!”

    次仁一脸得逞的模样,学着白玛喊姐姐。你能怎么样,姐姐就是来旅游的,需要人陪的。何况,他还不收费。

    “啊,那个,白玛,我跟他说了,我一会儿去看你训马,次仁说他也要去学习学习。”

    苏曼说完抿着嘴,无奈的看着白玛。

    草原那么大,谁想去都可以。

    “你有马吗?”白玛仰着头,看着次仁。

    “我去看你就行了,我不用马。跟你学习。”

    白玛跨上摩托车,朝苏曼喊道:“姐姐,上车!”

    两辆摩托车朝着村子边的那块大草原驰去。

    大舅舅的儿子呷波把两匹马牵了过来,其中一匹正是上次去林孜县买的那匹黑马。

    次仁看见黑马眼睛瞬间就亮了,他早就听说白玛买了一匹宝马,但是碍于面子,一直没有过来看,今天正好,一饱眼福。

    他想骑,强烈的想驯服它。

    白玛给苏曼铺了个地垫,地垫上放了几瓶饮料,让苏曼坐在一边,看他如何训马。

    呷波牵着马绳站在中间作为锚点,白玛骑在马上,围着中间的锚点不停的转圈圈。

    这匹马比较温顺,只是姿势不好看,白玛需要多让它跑跑,在跑的过程中拉着缰绳,调整头的角度。

    苏曼看不太懂,只看见他在围着呷波转圈圈,转了几圈后,呷波再放开绳子,白玛就骑着马蹿了出去,一路跑,一路跑,然后再骑回来。

    而次仁,一直盯着旁边的黑马。小黑被栓在旁边的地钉上,也在围着地钉绕圈圈,不停的踢后腿,抬前腿,浑身有劲无处使的样子。

    宝马就是宝马。

    “次仁,为什么马要转圈圈啊?”苏曼好奇,

    “先让它转几圈,稳定下来再放手去跑嘛。”

    “哦......”

    原来这就是训马,调伏它,再让它顺着那个情绪去跑,直到马儿的情绪一直都稳定了,那这匹马也就被驯服了。

    至于跑步的姿势,马头的角度美感什么的,那就是在跑的过程中通过缰绳来调教了。最主要还是马的性子,和动作的肌肉记忆。

    苏曼看着次仁的手,一点都不像是骑马的手,和白玛粗糙的手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次仁,你的手为什么没有茧子啊?”

    “习惯了就没有了。只会硬。”

    说着次仁伸出手,用力的抓了抓,又伸张开来。确实,骨节分明,但是一看就是非常有力。

    “姐姐,你不适合在草原上生活,如果和你在一起,还是更适合汉地。”

    莫名其妙的次仁说出这样的话,他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我也没说要在草原上生活啊。”苏曼又感到不自在了。

    “我只是说我。”

    说着次仁又看向了白玛的那匹黑马,冲着白玛喊了一声:“你训训它嘛!”

    次仁等不及了。

    白玛骑着马过来,看了看苏曼:“你去嘛!给你骑。”

    他想陪苏曼一会儿。

    次仁仰着头,看着马上的白玛:“真的?”

    “那有什么假的,你都来了,我看看你怎么训它。”

    次仁怎么说也是十里八乡的训马高手,白玛早有耳闻,只是不在一个乡里,他们从来没有机会交流这些,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而且,白玛也想让小黑给次仁一点颜色看看。

    次仁看了看小黑,说道:“你来帮我牵,呷波不行。”

    白玛的算盘还是被次仁看穿了,而且,小黑那么烈,呷波确实控制不住。拉马也是个体力活。

    说着白玛只好翻身下马,将马绳交给呷波,跟着次仁走向了小黑。

    小黑一个抬腿长啸,跃跃欲试。

    “嚯!真是好马。” 次仁道,

    白玛压低身子,扎稳马步,控住小黑。小黑不停的跑着,白玛拉紧缰绳,次仁贴着小黑的身子一侧,跟着跑了起来,最后一个跳跃跨了上去,再伏低身子,调整好,坐直了起来。

    “哇塞!”

    苏曼第一次见这样上马,趁着马儿不注意,在跑动的过程中,就上去了,这样是不是就算是一种降服呢?

    马儿会不会想:我输了,还是被你骑上来了。

    倔强不服输的小黑开始不停的跳跃,不停的上扬抬腿,前腿后腿一起来,似乎誓要将次仁从它的背上甩下来。

    而次仁紧紧的拉着缰绳,夹紧马腹,无论小黑做什么样激烈的动作,他都死死的骑在小黑的马背上,怎么甩都甩不掉他。

    白玛远远拉着另一根控住小黑不跑远的缰绳,直到次仁示意,他才一甩将缰绳扔掉,次仁骑着小黑就冲了出去。

    小黑跑的飞快,次仁的身子后仰,腰却稳稳的扎在马背上,侧着脸一路奔前。

    苏曼又一次见证了那可怕的腰腹力量。

    “次仁骑的真好。” 白玛也由衷的赞叹。

    “那你们两个,谁骑的更好一些?” 苏曼笑嘻嘻的看着白玛问道,

    白玛舔了舔唇,眼神里流露出得意与自信:“那可不好说,我肯定不会输他。”

    “差不多吧。” 白玛最后还是谦虚的补了一句。

    这大概是白玛妈妈从小的教育吧。

    若是扎西,有这样的技术,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是马背上最牛的汉子了。

    苏曼看着那望不到头的草原,夏季一片的绿色,与天边的蓝白色相连,就像大地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天上,一半在地上,地上点缀着他们四个人的人影,如蚂蚁般渺小,甚至都不如。

    白玛也坐上了地垫,与苏曼挤了一挤,随手拿起一瓶喜虎拧开,仰着脖子灌了好几口,那喉结上下涌动着,苏曼再也不觉得身体的接触是一件难熬的事情了。

    他淡淡通过空气透过来的体温,竟带着夏季的温暖,传递到苏曼的身上。

    苏曼看着白玛,他如大地,如坚石,稳定,却又包容着一切。

    像他妈妈一样,默默的为身边的人付出,带着他哪怕是微弱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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