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料吃了半个月,马儿长膘了,白玛拍着马儿健硕的屁股,满意的很。

    “姐姐,这个饲料行,马爱吃,还长肌肉。我再跑跑它们,就很强壮了。”

    “那好。我去注册一家公司。”

    苏曼早就研究好了公司的注册流程,县城不大,注册公司比永京方便多了。

    “叫‘白玛马业’好不好?”

    苏曼想以白玛的名字命名。她占股五十一,白玛占股四十九。

    “哎呀,这样我不好意思的呢,姐姐,要不叫个别的名字吧。”

    “这有什么的,以后都是你出去跑,是你去跟他们沟通,我又不懂,叫你的名字不是显得你是老板嘛!谈起来也方便很多啊!”

    苏曼讲的道理头头是道,反正白玛听着好像都对。

    “那好吧。”

    白玛心中窃喜。他竟然也有自己的公司了。

    “白玛,你去县上再找个库房吧,先别租,等公司下来了,合同签了,我们再租,不然饲料没地方放。”

    “好的,姐姐。”

    姐姐做事思路清晰,一步一步完全都不需要白玛操心,他的心里美滋滋的。

    “阿妈,我跟姐姐要开公司了。做饲料。”

    白玛高兴的把这个事告诉阿妈,就是想让阿妈放心,他跟苏曼在一起不光是为了谈恋爱,他们也有在认真做事情,努力的赚钱。

    “等你做起来了再说嘛。做事情不要那么早说出去。”

    “哦,好的。”

    白玛在阿妈这里碰了灰,阿妈肯定是支持他的,只是叫他做事情要小心、稳妥,不要被虚荣蒙蔽了眼和心。

    人谦虚一点,低调一点,总没错的。这样老天爷都会帮助你的。

    而狂妄自大的人,是难以成功的。

    -

    阿妈最近每天都跟姑姑一起去捡松茸,因为身体不好,也只是随意的在周边捡捡,不敢走去太远的山上。

    但是每天也能卖个几十、一百的,偶尔多的时候,能有个一、二百的样子。

    虫草季过后,就是松茸季。

    这是山上两种能卖钱的珍贵食物,是上天赐给这个艰苦民族的礼物。

    这天姑姑没空,没有跟着白玛妈妈一起去,结果遇上了大雨,白玛妈妈即便是打着伞,还是淋了一身湿自己回来,到了晚上就发烧了。

    白玛连夜把阿妈送到了县医院,留妹妹在那里照顾,再把弟弟送到了大舅舅家。

    真是赚点辛苦钱,最后都交给医院了。

    好在他们现在有了农村医疗保险,每次白玛妈妈上兰城看病,都能报销个百分之七八十的样子。

    他们也不太懂,反正能有的报销,就已经很好了,特别是对这些有病人的家庭,确实能分担不少。

    当苏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白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好去看看你阿妈。”

    白玛觉得自己家的事,最好不要多麻烦姐姐,毕竟他们的日子苦。

    怎么能让姐姐来到巴龙也跟着他们一起苦呢。

    “没事的,就是淋了一下雨,输两天液就好了。”

    苏曼还是觉得有些生气,马上就要去医院看望白玛妈妈。

    白玛妈妈对她那么好,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她那么好的女人。

    白玛还在家里忙着,有妹妹在医院里,他也只是每天过去送饭。现在苏曼说要去医院看望阿妈,他马上停下了手中的活,也去了县医院跟苏曼会合。

    苏曼买了一堆水果,还有一箱牛奶、一箱酸奶。

    “快!过来,帮忙拿一下。”

    苏曼站在汽车的后备箱那里,等着白玛过来帮手。

    白玛又穿回了他那些旧旧的卫衣,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打扮羞耻症,觉得只有穿成这样才不会被人多注意。

    而苏曼看着高原上的那些小伙子们,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能注意到他们闪亮的新衣。

    白玛,和他们,就是不一样。

    又或许,是因为自卑,才不想让人多关注到他。

    想到这里,苏曼有些心伤,她也想让白玛和他阿妈能更自信一些。

    走进病房,白玛妈妈瘦小的身体坐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输了一天液,身子已经好多了,她就开始嚷着要出院了。

    “再多住一天好不好?输三天液我们就出院。”

    白玛哄着她,此刻她是一个害怕花钱的妈妈,白玛心里都懂。

    “梅朵,今晚你回去吧,我来照顾你阿妈。”

    苏曼难得的跟梅朵说话,她总是悄声的存在于这个家里。

    但是她是最爱妈妈的,虽然她没有降措的嘴巴甜,但是她在家里干的活也不少。

    “姐姐,这哪能行呢。哪用你来照顾。我来吧。今晚我换妹妹。”

    白玛妈妈瞪着眼睛看着大家说话,又听不懂,伸着身子在等人给她翻译。

    苏曼坚持,她想为白玛妈妈做些什么。

    她想起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母亲得了急性阑尾炎,痛的满地打滚,最后父亲把她送到医院后就不管了。

    是她,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漆黑的手术室外的长廊上,一直等着手术结束。

    她还记得县医院的那条长廊很长很旧,连盏灯都没有。

    因为害怕,她时不时的走到长廊外去,然后又走回来等着。

    直到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递出了母亲被切掉的阑尾,叫她拿去扔掉。

    整整一周,都是她一个小女孩在医院照顾着母亲。跟着病房的大人去开水房打水,在病房用脸盆洗衣服,找来一根长长的线拉起,再把衣服晾起来。

    还有那彻夜明亮的病房,她一间间走过,看着深夜的样子。

    在那时,她就已经学会了感受。

    爱妈妈,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可惜,童年只停留在了童年。

    长大,会让你发现真相的残酷。

    白玛拗不过苏曼,只好答应了,并且也打算一起留下,让妹妹回去休息一晚,明早再过来。

    白玛妈妈开始驯骂白玛,虽然苏曼听不懂,但大概意思肯定是说让她来照顾她十分不妥。

    为什么要麻烦别人。

    可苏曼,没有把他们当做别人。

    最后还是白玛嬉皮笑脸的又跟他阿妈说了起来,苏曼怕白玛妈妈不好意思,主动说去买外卖,晚上大家一起在医院吃。

    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时隔这么多年,苏曼再次守在医院里,让她感慨万千。

    这么多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幸运的是,自己也从来没有生过病,她一早就学会了如何照顾自己。

    她依然走在相似的长廊里,不同的是,身边陪着的是白玛。

    “姐姐,晚上冷,你穿的衣服够不够?”

    白玛今天才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当他听说苏曼要来照顾他阿妈的时候,他感觉苏曼已经是他的家人了。

    “够的。我现在也没那么怕冷了。”

    “姐姐适应的好快呢。”白玛走近苏曼,用身子贴了贴。

    苏曼抬起头,看了一眼白玛,他乌黑的眼睛里,全是兴奋。

    “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白玛凑着脑袋过来,小声道:“因为有你啊。有你我就很高兴。”

    “不害羞,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不懂嘛。什么都不懂,当然会害羞啊。现在我都懂了。”

    “你懂个啥?”

    “我懂我喜欢你啊!”

    苏曼拍了一下白玛,将他推了推开:“离我远点。”

    白玛站上了一条水泥矮栏,在上面扭扭歪歪的走着。长长的手脚,大幅的摆动着,长发左右摇晃,像一只大猩猩。

    白玛陪着苏曼在医院外面的长廊里走了许久。

    县医院的病房走廊里,到处都是陪夜的人,有的人直接拿个垫子就睡在了地上,还有的甚至和病人一起挤在床上。

    这个小县城,有它自己的家庭故事。

    不管是什么环境,家庭与爱,都会存在。

    白玛把医院的凳子留给了苏曼,自己坐在从家里带来的小板凳上,就打算靠着墙睡了。

    “姐姐,阿妈叫你趴在床边睡,她没事的。她睡不到多少位置。”

    白玛把医院的凳子挪在床边,叫苏曼在那里坐下。白玛妈妈把被子往里掖了掖,让她趴在那里。

    “你靠在那里行吗?要不你也过来趴着吧。”

    苏曼想着趴在一起或许还能更暖和些。

    “我是想啊。可是阿妈会不高兴的。”

    “哦......”

    苏曼忘了这一层,白玛妈妈是个害羞的女人,他们这样趴在一起,她会觉得很没面子的,在外面的人看来,在家里做的事,不可以拿到外面来做。

    可是意外的是,白玛妈妈竟然叫白玛一起趴在床尾,大概意思就是保持个距离就好。

    白玛咧着嘴笑嘻嘻的挪着小板凳就过来了:“阿妈让我趴下面这边呢。”

    晚上病房熄灯,只有外面的走廊里的灯是亮的,照到里面,白玛隐约能看见苏曼埋在臂弯里的小脸,他看了很久,直到困意袭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白玛就醒了,可能是因为他经常因为要做事,需要五六点钟起床的缘故,他总是不能睡到很晚。

    有时候他都起床干完活回来了,阿妈还带着降措在里屋睡觉呢。

    睁开眼的他,又继续望着那张小脸,看的实在入迷了,都忘了外面的光已经越来越亮了。

    苏曼缓缓睁眼,正对住了他的眼,她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她只知道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停止了,白玛的脸停止在她的面前。

    苏曼心跳骤停,又恢复急促跳动,直到白玛抿着嘴,害羞的笑着转过脸去,又舔着唇把脸转过来。

    “姐姐......你醒啦?”

    “没有......”

    苏曼把脸埋进手臂里,她也羞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从未见过如此平静而又灼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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