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玛去给阿妈办了出院,苏曼也去工商局办理注册公司的事。一边是家里,一边是公司,他们开始变的忙碌起来了。

    次仁好久都没有骑马了,他最近想去弹弹琴。

    他坐在黑色的帐篷里,小朋友们三三两两站在他的面前,认真的听他弹着曼陀铃。

    乌黑的长发顺在他脸颊两边,他紧闭着唇,眼神平静望着前方,修长的手指熟练的拨动着琴弦,细腻灵动的音乐从他指尖流出。

    那一刻的他,真像一个草原上的王子。

    帐篷外是一片草原,草原上是几些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他们在这里学习跳舞、唱歌,还有各种乐器。

    外面有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一些吃食,和奶茶。曲珍在这里照顾着这些孩子们,给他们烧奶茶,收拾垃圾和卫生,以及每天点名。

    草原之大,之野,这些孩子们也是一样。

    只有在老师面前,他们才会安静下来。

    次仁在帐篷里教琴,曲珍在帐篷外忙着。次仁没想到曲珍会来这里做义工,他想她肯定是为了能离他近一些。

    他透过黑帐篷垂下的一线缝隙,看着曲珍在外面忙碌的修长的身影。

    做事情的她,看上去没有了大小姐的做派,她也没有再戴她那条粗粗的金项链了。

    长裙裹着她的下身,曼妙的身材从腰间起伏,她过腰的长辫垂在身后,落到腰下,随着她的身子左右移动。

    当她转过脸,桃花般的大眼,向黑帐篷这边投来,次仁闪过眼睫,继续低头拨弄着他的琴弦。

    外面那些小男孩开始追逐打闹了起来。一开始是一个追着另一个跑,直到一把抓住,按在了地上,其余小孩都开始鸡飞狗跳的围着喊着。

    曲珍赶紧跑了过去,次仁也站了起来。

    只见曲珍拉开打人的那个小男孩,蹲在地上,握着他的手,用一根细细的小木棍子轻轻的打着那个小孩的手掌心。

    次仁扯嘴一笑,他们小时候调皮,被打的可凶了。老师都是用拖把棍子打,打到走不了路了,回家还要被父母说打的好。

    草原上的孩子野,太野了,野到连父母都说要狠狠管教,不然对“勇敢”的他们来说,真是小菜一碟。

    艺术中心主任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沓宣传页。

    “曲珍大美女!你过来一下嘛!”

    曲珍拉着那个依然一脸倔强的小男孩,一起走到了次仁的帐篷前,和主任一起进了帐篷。

    “曲珍,我们县上马上要搞文艺汇演了,这个传单你方便不嘛?去帮我们发一发嘛。”

    发传单,当然是要美女去,无论是小伙子,还是小孩子,收到传单都会乐意来凑这个热闹的。

    县上的娱乐活动本来就不多,只要有人知道,就肯定会有人来。但是这种文艺汇演又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大活动,所以宣传非常重要。

    次仁看着曲珍,她可没做过这种抛头露脸丢身份的事,更何况还要在太阳底下晒上一整天。

    可是曲珍竟然高兴的答应了,像是捡到个什么宝贝工作一样。

    主任一下子很轻松,将那沓宣传单交给曲珍后,笑着脸出去了。

    “你打的太轻了。”

    “啊?”

    次仁冷不丁忽然跟曲珍说话,叫曲珍一下子楞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确实她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太轻?”

    “我说你打的太轻了。就这个。”

    次仁朝曲珍身边的小男孩仰了仰头,小男孩嘟着嘴、瞪了次仁一眼。

    “哦!他也没做什么嘛,小小教训一下就行了。”

    “现在没做什么,以后就不知道了。你那个打,跟没打一样。”

    曲珍抿起嘴,又舔了舔唇,她可知道次仁曾经是个刺头,肯定没少挨大打。

    “那你来教嘛,你不也是他们的老师嘛。”

    说着曲珍把那个小男孩的手怼到了次仁跟前,小男孩吓的赶紧挣脱,朝帐篷外跑去。

    曲珍扭头看着帐篷外那个跑出去的小男孩笑着说:

    “看来还是你凶,他们都怕你。”

    对,曲珍也怕他。

    次仁看着曲珍,他好像是第一次见曲珍笑。红唇拉开,露出洁白小牙,她的牙齿不大,她的唇有些薄,但很红润。

    次仁又坐回了他的凳子。

    曲珍见次仁不再理她,自己也走了出去。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就这样陪着就挺好,至少还能看见他。在这里做事,他也不会烦她。

    -

    当苏曼把工商营业执照摆在白玛面前,看着上面写着自己名字的时候,白玛简直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人生,好像在苏曼的带领下,上了一个更高级的台阶,他从来都不懂、想都不敢想的台阶。

    开公司,是多么厉害的事情啊!他现在是白总了?

    “姐姐,你出了十万啊?”

    他看着上面的注册资金,以为开一家公司要花这么多钱。

    “不是,这只是注册资金,钱还在那里的。”

    “哦......”

    白玛不太懂,但是他听到说钱还在那里,他就放心了。有姐姐在,他可以不需要懂那么多,他只要把饲料卖出去就好了。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啊?”

    “卖饲料啊!饲料过几天就到了。”

    还有他们的代理协议。

    苏曼看着白玛傻乎乎的样子,他高兴的都忘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对对对,等饲料到了,我就拍照片,拍视频,各个群里发一发。嘿嘿。”

    他们的群,可能有几十上百个。苏曼实在弄不懂,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群,各种各样的群。

    而且每个群里每天都有大量的信息,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说。

    可能在这广阔的土地上,路途遥远,他们最方便的联系方式,就是靠着一部手机吧。

    又或许,娱乐太少,“玩”手机,就是他们最容易获得的娱乐了。

    “回头我们再去趟林孜县的马场,问问他们要不要。价格我们可以定便宜些,先打开市场再说。还有那些养牛的,也可以问一问。”

    苏曼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电脑,在琢磨着往后销路的事。

    “养牛的就算了,他们不舍得给牛吃饲料的,牛太多了,他们还是喜欢直接放到山上牧场上去的。”

    “行,你比我懂,听你的。”

    苏曼觉得,这就像是他们俩的第一次公司会议,虽然白玛傻呵呵的就像个下属一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姐姐,扎西要回来了。”

    白玛现在每次来,苏曼都会做两杯咖啡,他已经实现了在云上咖啡喝免费咖啡的自由了。

    “这么快回来,你们私奔不是都得好几个月嘛!”

    “钱花完了嘛。”

    还是白玛了解扎西,私奔好像并不是主要目的,出去玩一趟倒是真的。

    苏曼噗嗤一笑,摇了摇头,扎西好像还是那么不靠谱。

    “你仓库找好了吗?过几天饲料到了,得直接拉到仓库去了。”

    “找好了。在318边上的那个村子里,不远,挺便宜的。”

    “行。”

    白玛找了个原本做民宿的房子,离县城近,交通又还算方便。

    但这两年,汉地做民宿的老板们,来的来走的走,那个房子也空了好久了。

    “回头你把账记好,咱们花了哪些钱,一笔一笔都要算清楚。”

    “哦。”

    “哦什么哦,做公司就是这样的,都要记账的。你以为是什么。”

    苏曼以为白玛又误会她了,总是想着钱的事。

    白玛嬉笑一下:“没什么。”

    “你阿妈好些了吗?”

    苏曼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也没顾的上去看望白玛妈妈。她一直说要送一个吹风机给她,这样洗完头发以后马上吹干,也不会那么容易感冒了。

    白玛妈妈的身体真是太弱了。或许是年轻时带着三个孩子太操劳的缘故,她一点也不像草原上的其他女人那样强壮。

    他们从小吃着牛羊肉和糌粑长大,身体强壮,耐力充沛,体格扛寒,一直是其他民族公认的好体格。

    女性也是一样,性格普遍刚烈。但白玛妈妈很不像,她低调内敛,温柔细腻,倒像是汉地的女人。

    苏曼对她有许多的怜爱。正如白玛对她一样。

    “走,我们现在去我家。阿妈今天好像是包包子。”

    上次大舅舅送来了牛肉,他们家里又有牛肉包子吃了。

    “你等一下。”

    苏曼赶紧上楼拿上那个早已买好的吹风机,自从白玛妈妈淋雨住院,她才想起来白玛妈妈一直想要吹风机这件事。

    当白玛看到吹风机的时候,他真是太意外了,没想到姐姐对阿妈会如此细心。

    “姐姐,你娶了我吧!真的!你是世界上顶顶好的老婆。”

    苏曼推了白玛一把:“别油嘴滑舌哈!”

    “什么叫油嘴滑舌?我又不是扎西,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发誓!”

    发誓,是他们高原人的口头禅。但不是白玛的。

    白玛很少说这个词,他是一个真真认真的人。

    “好好好,发誓发誓!”

    苏曼虽然不喜欢这个词,但是从白玛口中说出来,听的却很开心。

    一个吹风机,就叫他如此感动,可有些人,你为他做再多,都不会。

    天上不会有相同的一朵云彩。

    人性的不同,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加复杂,交心是一件危险的事情,除非你遇到善良的人。

    可谁又能保证自己遇到的那个人,一定是善良的呢。

    人们用语言伪装,用行动伪装,用华丽的或破烂的外表伪装。

    将恶埋在底下,将光鲜亮丽的善,夸大几百倍的展露出来。

    谁会像白玛一样,简单的就像阿妈煮出来的奶茶一样呢。

    喝一口就能知道是咸是甜,看一眼就知道是喜是悲。

    摸不透的人心,总是掩藏在各种“发誓”的外衣下,只为了叫你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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