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察觉到对方是个醉鬼,那林衔月也就没有继续好好对话的必要,毕竟没有人会想要和喝醉的人讲道理。

    她面色冷下去,沉着声音:“不好意思,我说过了,你认错人了。”

    或许是林衔月的声音表情都过于果决,那男人视线有微微的凝滞,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松。

    林衔月本想趁机将手腕抽回来,结果她刚一用力,那男人就像是又不清醒似的,向前猛地一抓:“你跑什么!”

    他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还连带着往自己的方向扯,林衔月重心不稳,整个人踉跄着往前倒了一下,本能抬手支撑间,桌上的水杯被打翻,

    是刚倒的热水,顺着她皮肤纹理流过,几乎是瞬间就红了一片。

    是快要烧起来的疼痛。

    站在吧台的许柔这才察觉到不对,连忙快步走过来,拉着林衔月被对方攥在手心里的胳膊,边暗自使劲往外扯,边用略带着颤音的笑半讨好半紧张道:“这位客人,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没必要动手动脚的。”

    “好好说?!”

    那男人推开边上的同伴,整个人毫无遮拦地站在林衔月面前,眼底一片猩红,是完全丧失理智的模样:“你想和我好好说吗?啊?!”

    看这样子,已经是完完全全地将林衔月认成其他人了。

    林衔月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呼吸却不自觉变得急促起来。

    被对方攥着的手腕,被热水烫过的皮肤,都像是掩埋着一座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突突地往外顶着跳,泛着火辣辣的疼。

    那男人眸底依旧浑浊一片,往林衔月面前靠了一大步,勾着唇:“我告诉你,想跑,没那么容....草!”

    阴狠的表情在骂声中被痛苦取代,原本攥着林衔月那条小细胳膊的手也因为从脚上传来的疼痛猛地松开。

    林衔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又或者说,跺了他一脚更为合适。

    趁着对方松开手,林衔月赶忙将胳膊抽回来,拉着许柔就往后退,等和男人拉开距离才开口道:“我说了,你认错人了,你在过来我...我就报警了。”

    是有点分量的警告,但也是明显的慌乱和无措。

    要说不紧张、不害怕,林衔月自己都不信。

    男女之间本就有不可避免的生理悬殊,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已经让酒精控制住大脑的醉鬼。

    突然踩他一脚然后短暂地脱离险境,已经是林衔月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她睁大双眼看着男人,试图以此增加自己不算多的威慑。

    那男人的脸白了一片,微微倒吸着凉气,似乎真的是被林衔月那一脚踩中了某个要害,抬起眼恶狠狠地看着她,

    看眼神,酒醒没醒不知道,但恼怒气恼却是实打实的。

    林衔月心弦一紧,拉着许柔就想往吧台的方向去,那边设置了报警铃,也是她刚才出脚时想好的下一步操作。

    结果她人一动,那男人也立刻跟上,嘴上的骂声也没停,全是些不能入耳的脏字。

    林衔月的大脑已经被恐慌和害怕占据,顾不上别的,全凭一股本能往吧台的方向猛冲。

    报警铃就在那里,只要略往前伸手就能按响!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急切地抬手想要去摸索那个圆形的按钮,只是刚抬起来,男人那只粗糙的手就搭上她的肩膀,

    然后狠狠地拧了一下。

    骨骼和神经被外力作用下撞到一起,林衔月吃痛,本能地缩了下脖子想躲。

    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冷笑了声,手上劲没松,桀桀地笑了声:“还想跑吗?”

    说完,他捏着林衔月的肩将她整个人推到吧台边上,纤瘦的背和大理石台面碰撞,林衔月闷哼一声。

    明亮的顶灯从视网膜上划过,她不受控地偏了下头。

    然后下一秒,她看见个人,

    步伐很快,大衣上铺着一层冬天的薄霜,面色是从未见过的冷峻和低沉。

    他走过来,没有一句废话的压着男生的胳膊向后一拧。

    被迫成为直角的男生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上半身就被按在桌子上。

    桌上的餐具被打翻,热水在桌面上蔓延开来,男人的脑袋被紧紧压着,在眼前升起的一片蒸腾水汽中尖叫地喊:

    “你他妈的谁啊!”

    傅初白眼眸沉着,没有半分惯常见过的笑意,一手按着男人的颈,一手去拿翻倒了的水壶。

    水壶里还有些水。

    他拎起来,在确保男人能看见自己动作的高度停下,然后平移着到男人脑袋的正上方。

    他没回答刚才那个问题,换了个问句:

    “我给你一次机会,”

    “你现在应该说什么?”

    平静,但却无端地让人不寒而栗。

    被按在桌上的男人抖得像筛糠,声音比刚才清澈许多,像是终于醒了酒,只不过即使身处劣势却也没忘了嘴硬:“老子有什么要说的!”

    傅初白冷笑一下,拎着水壶的手微微倾斜,让壶嘴冲着男人的侧脸,声音里透着能刺入肺腑的寒意:

    “没事,我帮你想。”

    他话音刚落,热水就顺着壶嘴淌出来,水珠成串,不轻不重地砸到男人的侧脸上。

    “草!”

    男人被烫的骂了一声,气急败坏的:“你他妈的是疯子吧!”

    傅初白没理,还是那句话:“现在知道你该说什么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腕微动,将水壶又倾斜几分,水流大了些,有几滴溅出来,砸到男人的眼皮上,带着不可忽视的刺痛。

    “啊!”

    男人凄厉地惨叫一声,

    这种如同凌迟一般的手法带给他的除了疼痛,更多的则是莫名的恐惧——

    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会突然将一壶热水泼到自己脸上,然后将空了的水壶扣到自己头上的恐惧。

    他挣扎着,在傅初白的手底下像是一尾快要窒息的鱼: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

    傅初白继续倾斜的手腕猛地顿住,水流顺势而止,没有一滴漏出来。

    他笑了下,没回答男人的话,而是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向林衔月,眉尾轻挑,像是在征求答复:

    “这个道歉,行吗?”

    林衔月从傅初白出现之后就处在一种不知为何的朦胧里,像是在感官上被罩上一层雾,看什么都不那么清楚。

    可偏偏这会儿,就在傅初白转头朝她说话的这一刹那,雾气像是被什么明亮的东西照了一下,猛地散开。

    她看着傅初白的眼睛,半晌,双唇张开一条缝:

    “我?”

    女孩的声音打着颤,即像是从恐惧和慌乱中看看回神,又像是对眼前场景的不可置信,傅初白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没由得笑了一下:

    “不然呢?”

    “我还能替谁出头啊?”

    是毫不掩饰的坦率。

    林衔月只是看着他,没回答那个问题。

    傅初白也没在意,捏着男人的脖子把人拎着站起来,面朝着林衔月:“别瞎喊啊,给人小姑娘道歉。”

    那人的脸红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被热水烫的,还是因为羞愤交加,用力地侧过头看向傅初白:“他妈的老子都说了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

    如果忽略他还钳着对方的双手的话,傅初白的笑容简直可以算得上和善:“看来你耳朵不太好用啊,我刚不是说了,得要人家觉得你的道歉说得过去。”

    他说完这话,似乎是手上用了些力,那男人略显凄厉地叫了声,膝盖一软,好在被傅初白拎着才没跪到地上。

    直到这会儿,男人才终于正眼看向林衔月,急切地讨饶:“我错了,我喝多了才认错人的,美女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一副清醒的样子。

    有些滑稽。

    林衔月想,她从来没有见过醒酒这么快的人,又或者说,这男人根本就没醉到会认不清楚人的程度。

    疼痛帮助他清醒过来。

    林衔月没理会那句急切的道歉,只莫名地想要抬眼去看傅初白,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傅初白本来就在盯着她看,这会儿对上目光,看了几秒后轻笑了声才抬脚踢了踢男人的小腿:

    “得,人家没接受。”

    是陈述且肯定的语气。

    林衔月自己都愣住了,略显惊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傅初白盯着她的表情,笑着:“怎么?不是这个意思?”

    林衔月无端地有些紧张,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道:

    “没...”

    “是,是这个意思。”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窗外就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以及能把浓郁夜色照亮大半的红蓝光线。

    有人报了警。

    林衔月下意识抬眼看向傅初白。

    那人对上自己的视线,放开钳着那男人的手,缓步朝林衔月走来。

    还差两步的时候,傅初白停下,垂眼看着她:

    “别担心,我报的警,”

    “我有分寸。”

    解释来的突然,林衔月愣了下,瞳线轻颤,没说话。

    不算安静的环境里,她似乎听见傅初白很轻很轻地开口,差不多的问题,但语气却比刚才软了不少,带着点耳语厮磨的味道:

    “怎么?”

    “刚那眼神,不是担心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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