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初白人就这样,即使说的是混话,也是一副坦荡直接的样子。

    让人连生气都找不到地方。

    林衔月的耳朵一热,把头一偏,也没抬手去接那瓶啤酒。

    傅初白倒也没再接着刚才那话题闹她,微晃着啤酒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起来。

    不一会儿那大高个就端着杯柠檬水,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

    边上坐着的人一看,又开始起哄,从“老板这是要把老板娘宠上天”到“人家也想喝柠檬水”,就连徐云烟也没忍住,配合着掺和了两句。

    林衔月被闹得脸红心跳,一杯水端着悬停在半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正想着接着寻求傅初白的帮助呢,包厢外侧就传来一阵惊喜的女声。

    “傅初白,陆宴楠,果然是你们啊!”

    两个女生站在半开放包厢装饰墙的外侧,神情间满是惊讶。

    众人愣了半瞬没说话,倒是徐云烟,凑到林衔月边上,压着声音道:“我赌一百块,这绝对不是偶遇。”

    林衔月只扫了那两个女生一眼,不等徐云烟把话说完之后就开始低头喝起柠檬水来。

    边上的傅初白也没大动作,只抬手从桌上抽了张纸,擦了擦她手上沾着的水珠。

    陆宴楠站起来朝女孩的方向走了两步:“是巧,怎么,来跨年啊?”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认识。

    那女生嗯了声,跃过陆宴楠的肩头往里看:“对啊,我们宿舍人都在,刚在楼下听到你们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呢,”

    说到这,女孩声音更甜些:“原来这里二楼的包厢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就酒吧里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能隔着两层楼的距离听到说话的声音,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陆宴楠这种人精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自觉侧过脸往沙发上瞟了一眼。

    傅初白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搭在沙发背上,眼神轻散地落在此时正小口喝着饮料的林衔月身上,好像一点没注意到离他不到三米远距离的这一出。

    陆宴楠有些无奈地轻笑了声,转过脸看向一脸期待的女孩:“既然这么巧,待会儿给你们送杯酒下去。”

    算是体面的拒绝了。

    说话的那女孩脸色僵了一瞬,但很快调整过来,语气倒是坦然:“行啊,你要是有空也来一起喝一杯吧,都是认识的同学,”

    “也叫上傅初白一起。”

    在场大多数都是俱乐部里的人,对学校里的事情不了解,但陆宴楠和徐云烟心里可是门清。

    自从上次傅初白在课堂上直白地宣誓主权之后,谁都知道他正和林衔月正谈恋爱呢。

    这女孩挑这种时候说这话,不仅有点越界,也是显然没把林衔月这个正牌女友放在眼里。

    一时间两人的眼神都有点复杂,朝沙发上的女孩瞥了眼。

    林衔月还和没事人一样坐在那喝水,像是真渴了,一杯柠檬水很快见了底,这会儿正拿着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地捣里面的柠檬片。

    那女孩走了没一会儿,楼下的DJ就放了首节奏很强烈的歌,场子一下热络起来,林衔月把杯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偏过头看着傅初白,眼瞳清澈:

    “我去趟卫生间。”

    傅初白好像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似的,闻言把酒瓶也往桌子上一摆,拉着她的腕子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林衔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往回扯了下手把脚步停住:“你干嘛?”

    “不是去上卫生间?”

    傅初白的样子倒是坦然:“我陪你啊。”

    林衔月眼睫抖了下,视线垂着,说不上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声音很低:“不用,”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她说着,把被攥在傅初白掌心的手往外抽动了下,

    算是某种态度坚决的表示。

    傅初白没第一时间放开,视线在林衔月的发顶打了个转,才从喉间哼出一声笑来,将手松开,笑着打趣:

    “真不用我陪?”

    林衔月面上热了下,没理他,抬腿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正式跨年的点儿,众人都欢乐兴奋的劲儿都攒着,卫生间倒是没什么人,隔着一扇厚重的门,隐约朦胧的音乐传进来,倒是生出点放松的氛围感来。

    林衔月这会儿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没有生理需求的时候,却还是能本能地想到‘去卫生间’这个借口。

    或许是见她好久没回去,徐云烟来了条消息问她怎么了。

    消息框从屏幕顶端探出来,正正好将傅初白的名字遮住。

    林衔月恍惚了下,犹豫片刻,按住删除键,将聊天框里那句打很多遍,又删除很多遍的‘我想回去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算了,

    她想,总不能每件事都由着自己的想法来的。

    这话算是喘了口气,林衔月整理了下衣服,刚准备打开隔间的暗锁,外面的大门就被人推开。

    她顿了一秒,

    也就是这一秒,她听到进来的人说话的声音。

    “你刚有必要说那句话吗?我感觉有点过了,傅初白女朋友还在边上坐着呢。”

    “我知道,就是外语学院那个叫林衔月的,长得是还行,我还以为他两在贴吧上那张牵手照片是P过的呢。”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林衔月呼吸停了下,心里纠结片刻,还是将原本想要开锁的手收回来,站在原地没动。

    外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都知道还说那些话?人家毕竟现在还在谈恋爱呢。”

    空气安静了片刻,林衔月听到那个熟悉的女声很无奈地笑了下,紧接着:

    “拜托,你也说了,是现在还在谈恋爱。”

    ‘现在’两个字她咬的很重,像是生怕没强调清楚似的:“傅初白连阮安这样的,都是两个星期就分手了,你以为这个林衔月呢,现在已经有一周了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那女生很欢快地笑了下:“贴吧上那个赌他们两能不能撑过两个星期的帖子,六百多个人参与,百分之八十投的都是撑不过,这你还不懂嘛~”

    她说完这话就脚步轻快里朝外面走去,和她一起的女孩还想说些什么,但支吾了两句最终也是没说出来,跟上她的步伐一道离开了卫生间。

    气氛又重新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林衔月才将那扇原本几分钟之前就要打开的门打开。

    她抬眼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眉间略带着一点紧凑,像是正在被什么困扰似的。

    -

    林衔月站在酒吧后门边上的小巷,只觉得自己好像瞬间回到了早几个月。

    无论是因为寒冷有些迟缓的感官,还是纷乱复杂的思绪。

    刚从卫生间走过来那一路,算是鬼迷心窍,明明脑袋里说着不在意,可手上却还点进了贴吧。

    帖子很靠前,不用翻页就能看到,比其他帖子长出来一大截的名字也是极为扎眼

    ——赌一下,林衔月最多只能做傅初白两个星期的女朋友。

    没点进去看。

    她想,或许是因为,不是很想看见那个占比到百分之八十,一边倒的投票吧。

    微凉的空气让林衔月的鼻尖有些酸,她皱了下鼻子,将双唇分开些,试图以此来汲取更多的氧气。

    视线不远不近地落在脚边覆了一层薄薄雪霜的地砖上,像是蒙着薄薄的雾,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林衔月眨巴了下眼,刚准备弯腰凑近些,就听到耳边传来傅初白的声音:

    “都迷路迷到这里来了,还说你不是三岁小朋友?”

    林衔月恍惚了下,有些茫然地抬起眼望去。

    街巷尽头,傅初白手臂上挂着她的大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也不知道把衣服带上,感冒怎么办?”

    他说着,抬手将林衔月整个人包在衣服里,然后往后靠在墙上,面对面站着。

    林衔月这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眼睛眨巴了下,压着轻颤的嗓音问:“你怎么出来了?”

    傅初白笑了下,眼帘微抬:“来找某个走丢的三岁小朋友啊。”

    依旧是懒散的,不着调的样儿。

    林衔月的心弦在他的声音中不自觉地抖了下,她连忙将已经藏不住情绪的眼睛挪开:“我没走丢,就是来透透气。”

    “行,”

    傅初白笑出气音:“我也没来找人,也是透透气。”

    这是听出了林衔月在逞强,话赶话地逗她玩呢。

    林衔月自然也听出来了,只是她这会儿脑袋里一片乱,哪里有心思和傅初白抬杠,眼睛就那么垂着。

    傅初白见她安静,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沉默了好一阵。

    傅初白没穿外套,里面只有件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开,在外面这冰天雪地里站着,无端多了些脆弱的美感。

    林衔月不自觉地掀起眼皮看了好几眼,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直起身子:“行了,我们进...”

    “林衔月,”

    “我撒谎了。”

    男生的声音罕见地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林衔月的呼吸猛然一滞,愣住,没说话,只眼睛略睁大些,半疑惑半紧张地回看过去。

    傅初白迎着她的眼睛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咬进嘴里,手虚拢在嘴边让打火机的火苗舔舐上眼底。

    火光燃起,林衔月望见他眼底如无尽夜色一般的欲念。

    他看着她,语气和眼眸都在烟气缭绕里缓和地认真起来:

    “上次不是我的最后一根烟,”

    “这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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