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后辅导员找了次林衔月,和她说了保研的事情。

    林衔月前几个学期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再加上平时各种活动竞赛,在学院保研名额的竞争上很有优势,只要这学期保持着,那么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

    不过林衔月也没打算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保研这一条路上,她是想去港城大学的,但港城大学的研究生对保研学生这块一直卡得很死,相比起来,还是正儿八经地备考更有保障。

    林衔月自然是把这事告诉了傅初白。

    傅初白对保研还是考研不是特别关心,他在意地也只是林衔月而已,自然是说让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无论有什么事,有他在后面兜着底,是不用怕的。

    虽说备考这事越早越好,但也没急到这个地步。

    正巧最近徐云烟的妈妈要过生日,徐云烟惦记着买件礼物,便叫林衔月陪她一起去逛街。

    林衔月也没推辞,两个人收拾了下就一起出了门,结果人刚走到公交车站,徐云烟就发现自己没拿耳机。

    这玩意对徐云烟来说和救命仙丹差不多,坐公交车如果没有感觉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说什么都是要回去拿的。

    林衔月懒得走这两趟,便在车站等她。

    这个点儿公交车站人不多,林衔月便在长椅上坐下,没看手机,只眼神跟着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发呆。

    视线正转着,眼角余光就看到有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径直朝这边的方向走来。

    这边算是大学城的车站,鲜少见到这个年级的女孩子,林衔月不免多看了两眼。

    她最开始以为是走失儿童,但奈何女孩脸上的神情实在平静淡然,一点儿不像处在惊慌失措之中,倒像是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正好奇着,那女孩已经走到边上,素着一双眼睛看了会儿她,双唇微张:“你好。”

    声音也冷静,完全不像这个年级的小朋友。

    林衔月呆了两秒,连忙点头回应道:“你好。”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那女孩便没再开口,可两人之间的氛围却让林衔月有些坐立难安,她缓了会儿,刚准备掏出手机试图以发消息的动作来缓解尴尬的时候,女孩的身形稍微侧了下,面对着她:

    “我叫苏亦初,”

    “是傅初白的妹妹。”

    短短的两句话,没有一点儿情绪起伏,却足够让林衔月愣在原地,连解锁手机的动作都停滞下来。

    她是听傅初白说过,他父亲和现在的这位有一个孩子,但因为彼此之间并没有、也不会产生什么深厚的亲缘关系,所以他也没有过多介绍。

    一个算不上熟悉的妹妹?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衔月几乎是立刻本能地警惕起来,

    从刚刚那一系列的动作来看,只能是专门来找她的了。

    “你在和傅初白交往对吗?”

    苏亦初的瞳色很冷,不但没有这个年级的小孩该有的朝气活力,反而蒙着一层浓浓的雾,说出来的话也是十足十的质问。

    这问题算不上礼貌,

    林衔月拧了下眉,语气生硬:“这件事好像和你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苏亦初盯着她,半晌,唇角一勾,笑起来: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是来提醒你的。”

    林衔月愣了下:“提醒?”

    “对,提醒。”

    有辆公交车开进车站,后门下来了几个学生,似乎是刚逛完街回来,还意犹未尽地分享着手上的美食。

    苏亦初没说话,也没被声音吸引走视线,只淡淡地盯着林衔月。

    林衔月心里突然有些发紧。

    人群和车辆带来的喧闹很快散去,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她看见苏亦初的嘴唇微微张开:

    “我要提醒你,傅初白不是个好人,你如果还有点良知的话,就不应该和他谈恋爱。”

    林衔月在女孩没有一丝犹豫的话里顿了几秒,叹了口气:“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判断的。”

    她对傅初白家里那点错综复杂的事情虽然了解不多,但大略也能猜出他父亲后面的这位对他不会有什么好评价。

    若真是就这样被一两句话被唬住,自己倒真是白和傅初白相处这么久了。

    苏亦初的眼瞳没有闪动,似乎是早知道单靠一句话没法引动林衔月的心思。

    她嗤笑了声,很不屑的样子,反问道:

    “你以为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被一个比自己小差不多一轮的陌生小孩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质问实在不是什么良好的观感,林衔月蹙着眉,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跃过女孩的肩头往后看,

    是徐云烟,还有个跟在她边上的陆宴楠。

    苏亦初也跟着她的动作同时转过身。

    林衔月能看见陆宴楠在看见苏亦初时突出僵住的神色。

    她呼吸滞了下,血管在皮肤下突突地往上跳着,像是某种带着警示意味的倒计时。

    “我说他不是好人的意思是,”

    苏亦初朝陆宴楠留下一个极为嘲讽的笑容之后才转过头来看向林衔月,口吻冷冽,一字一句地:

    “他是杀人犯。”

    “杀人犯怎么配和别人谈恋爱。”

    是尚未变声的稚嫩童声,偏说出来的,却是带着血腥味道的残酷话语。

    完全冲突的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林衔月的大脑短暂地宕机了几秒。

    也就是这几秒,陆宴楠已经快步走过来。

    他像是极力忍着才没上手去抓苏亦初的肩膀,只沉着声音:“你来这里干嘛?”

    苏亦初脸上笑容的弧度像是调整过的,礼貌,却带着强烈的疏离感:“我来看看我哥哥的女朋友,和她说两句话。”

    “告诉她,她男朋友是个杀人犯。”

    陆宴楠的面部神经抖动了下,几乎是立刻将视线转过来看向她:

    “林衔月,老傅他们家情况很复杂,这件事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轻易相信苏亦初的话。”

    他的解释慌乱,却恰好踩中苏亦初的陷阱,她轻笑了两声,也将视线投向林衔月:

    “连他最好的朋友都知道这件事,还能有假吗?”

    “你给我闭嘴!”

    徐云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本能地维护起林衔月来,恶狠狠地看着苏亦初:“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不敢动手啊!”

    苏亦初显然也没打算多留,她笑了下,转身朝马路对面走去。

    直到这会儿林衔月才看见对面路边停了辆车,苏亦初开门的时候隐约能看见后排坐着个人。

    “林衔月,你听我说,这件事真的不是像苏亦初说的那样,老傅,傅初白他...”

    陆宴楠语气里的慌乱未散,声音里是罕见的急切。

    林衔月没答话,只视线跟随着那辆黑车,直到车影完全消失才堪堪将视线收回来。

    她转脸看向陆宴楠,声音里是自己都没有预想到的冷静:

    “我不听你说,”

    “麻烦你告诉他,我在家里等他。”

    “等他说给我听。”

    -

    傅初白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不断跳动的面板,眉间紧紧拧着,眸色里是一片浓郁的暗。

    陆宴楠的电话是紧跟着林衔月的消息来的。

    直到他把前因后果大略说完,傅初白才反应过来林衔月那条“在房子等你”的消息意义在何。

    他给林衔月打过去电话,

    但没有人接。

    这一路上傅初白眉头就没松过,血液里燃烧着的愤怒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变成某种含义不明的紧张和慌乱,

    又或者说,

    害怕。

    他站在门前,手指在密码锁上悬停了片刻之后并没有选择去按,而是将指节屈起,在厚重的木门上轻扣两下。

    声音在一片空寂中砸响,回荡。

    然而和没有被接起的电话一样,也没人来开门。

    傅初白觉得像是有块烙铁被人塞进自己的喉咙,他手掌抵着门等了会儿,才终于僵着手指按开密码锁。

    滴滴两声,大门打开。

    房间里黑压压的,只玄关处林衔月随手买回来的一盏小夜灯亮着。

    他心底深处清楚地知道林衔月不会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但却还是本能地对眼前的场景害怕起来。

    那种,对林衔月会悄无声息离开他的害怕。

    他站在玄关没动,电灯开关就在手边都没去按,只呆呆地看着那盏小夜灯。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后大门的密码锁传来的“滴滴”两声,

    像是什么解开封印的咒语,他转过身去看。

    林衔月怀里抱着小狗,刚把门拉开想往里进,一抬眼就看见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傅初白,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步,过了好几秒才慌张地开口道:

    “你站着干嘛,怎么不进去?”

    傅初白盯着她,声音有些哑:

    “你去干嘛了?”

    林衔月这会儿也缓过来,笑了下:“本来想着到楼下去接接你的,站了会儿才发现没带手机。”

    她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抬腿凑近点,眼眉弯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傅初白眼帘微垂,没说话。

    沉默已经代表很多。

    林衔月舒了口气,在黑暗中寻到傅初白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地扣上去:

    “我不都说了,我在这里等你。”

    “不会走的。”

    算不上什么情话,可却很轻易地将傅初白心里生出的那点褶皱一下给抚平了似的,他没犹豫,反扣住林衔月的手,身体的紧绷缓和下来,头颈低垂,抵在林衔月的肩膀上,

    是有点疲惫的示弱姿态。

    不等林衔月开口问,他变率先解释道:

    “她说我杀的人,”

    “是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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