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年尾,林衔月和傅初白两个人去把结婚证给领了。

    没什么计划,算是突发奇想的决定。

    那天难得两个人都没事,窝在床上都不愿意起床。

    林衔月侧躺着玩手机,傅初白从她背后抱过来。

    其实平常两个人之间也没少有这样静谧安详的氛围,但林衔月当下就是觉得血管蓦然有些发热,突突地往上顶,和带着什么预兆似的。

    她听见身后的傅初白似乎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出声,而是翻身下床进了浴室。

    林衔月在床上躺着,一直等手机自动熄屏,才和傅初白一样,起身走到浴室门口。

    她没进去,只是把门拉开。

    傅初白什么都没干,只是站在镜子前面,双手撑着大理石的洗漱台,眉间微微蹙着,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

    林衔月和他对视。

    沉默了会儿,他先开口:

    “我说句话,你要是觉得不可理喻,就当没听见,”

    “成吗?”

    林衔月眸色平静,良久,很轻地点了下头。

    傅初白的手指蜷了蜷,青绿色的血管从手背上凸出来,像是想要将大理石板捏碎似的,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嗓音里的紧张被浴室特殊的构造无限放大,一轮一轮地荡在二人中央:

    “林衔月,”

    “你愿意嫁给我吗?”

    和按下暂停键似的,周遭的空气一下安静起来,

    林衔月没说话,眼帘轻软地抬起来。

    傅初白能从她漆黑的眼瞳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几乎是一下就慌了,而且从来没有这么慌过,语句都不成套了:

    “我知道我还没求婚,也知道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找个更隆重的场合说的,但我就是...”

    大概是太过紧张,他语调劈了一下,缓了口气才接着道:

    “我做了计划的,真的,我写了好几个方案的,但我刚那一下就是突然...”

    “我愿意。”

    林衔月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一下就把傅初白急切的话语截断了,

    他堂皇解释的表情僵在脸上,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泛着点儿莫名的滑稽。

    林衔月像是被他这个样子戳中笑点似的,弯着唇笑了下:

    “我愿意嫁给你。”

    对她而言,这不是个什么需要考虑的问题,

    傅初白开口那一刻,林衔月的答案其实就已经想好了。

    人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错过,

    更何况他们已经错过那么久。

    当天下午林衔月带傅初白回了趟家,舅舅舅妈都在,

    就连林子行都在接了电话之后赶回来。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林衔月把户口本装上了。

    隔天上午,两个人就到民政局把证给领了。

    也是巧,那天晚上陆宴楠生日,攒了个局。

    他两过去的时候到了不少人,林衔月一眼就看到了徐云烟。

    她和傅初白说了一声之后走过去,做到徐云烟边上,拽了下她的衣袖。

    徐云烟转头看见是她,酒也不喝了,凑过来:“咋了?”

    林衔月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遍,却硬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摇了下头,说没事。

    徐云烟一看这样子就知道她没说实话,连忙把酒瓶放在边上,贴过来开始逼问。

    也是怪,她越问,林衔月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硬是急出一身汗来。

    和她一比,傅初白就直接多了。

    陆宴楠这次请的,除了赛车上的,还有不少生意场的老板,这些人个个都人精似的,免不了要揶揄两句:

    “傅总这是终于肯带着人到我们面前露露脸了?”

    “金屋藏娇这么久,难得难得啊!”

    这段时间京北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傅初白身边有人了,

    倒也不是哪位有心人去查的,而是傅初白自己说的。

    毕竟年底这么些应酬饭局上,傅初白总是浅尝两杯酒就不喝了,若有人再劝,他总是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家里那位管的严,喝多了回去不让进门的。

    最开始众人都以为这是傅初白逃酒的托词,直到后来有次在酒局上,陆宴楠喝多漏了点口风出来,

    说这位不让傅初白进门的,就是当年让他心甘情愿把烟给戒了的人。

    傅初白不抽烟这事儿大家是知道的,一听这话,原先的猜测全都变成了好奇,

    好奇这位“傅总家里人”的庐山真面目。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自然是免不了打趣调侃几句。

    “待会儿可得好好问问这位,我们傅总在家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可不是,指不定到时候咱叫傅总出来喝酒,都得这姑娘批条子呢~”

    这话陆宴楠太熟了,上学那阵傅初白刚和林衔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几个朋友就这么调侃过,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这几句话。

    傅初白自从过来就没做声,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唇角抬着笑了下,声音扬着:

    “不用等到时候,”

    “现在叫我出来,就得人批条子了。”

    众人皆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听到包厢那头徐云烟猛地站起身:

    “卧槽!你们领证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林衔月坐在边上,面颊泛着异样的红,全身都僵住了。

    她料想到徐云烟会有这种反应,都做好先把人控制住的动作了,却硬是没防住。

    她僵着脖子转头去看傅初白,

    他也正好在看他,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还挺得意的。

    徐云烟这声算是直接把场子点炸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陆宴楠,酒往边上一扔,猛地拉着傅初白的胳膊:

    “领证了?我靠,领证了你们?”

    “东西呢?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啊!!”

    傅初白把人扒开,压着笑:

    “先去洗洗你的手去。”

    “我这手干净着呢!你先拿出来我看看!哎呦我靠,今天我生日哎,你们两就这样对我?”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举杯送上祝福。

    傅初白一一接下,趁着抬头喝酒的空儿又一次把视线投向林衔月。

    她也看见他在看他,

    抿唇笑了下。

    -

    也不知道算不算命运巧合,她们生命中好几个重要节点都在林衔月生日附近发生。

    婚后第一个年末,徐云烟旅行回来约林衔月吃饭。

    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林衔月是不是瘦了。

    林衔月摇头,说没有,自己可是每天都撑体重,一点数字都没掉。

    最近傅初白出差,人在国外还惦记着林衔月有没有好好吃晚饭,盯着跨了个太平洋的时差还要天天监督,就这情况,林衔月哪敢少吃一顿。

    “那你脸色怪差的。”

    徐云烟耸了下肩:“和生病了一样。”

    林衔月拿出手机来照了下,脸色的确有点白,她想了会,说可能是因为期末,学校事情多,最近没睡好才这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徐云烟说的,晚上回去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林衔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感冒了,全身上下都有点儿酸,尤其是后腰,和漏风了似的。

    她翻了个身,正在想要不要去找点药吃的时候,大脑突然一个激灵,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下一秒,她动作飞快地翻身下床,赤脚跑到衣帽间里,将睡衣卷起来一截,露出平坦的小肚子。

    小肚子上一直是有些肉的,林衔月摸了下,又侧过身,对着镜子里那块微微凸起的弧度发呆。

    年初婚礼办完之后她和傅初白就计划着要孩子的事儿,

    不过说是计划,也没做什么别的准备,还是以顺其自然为主。

    只是没想到,自然了一年没动静,这会儿赶着傅初白不在家的时候,就有了?

    林衔月视线下移,落在自己光着的脚上,眼眸眨了下,又蹬蹬蹬跑回卧室把拖鞋穿上。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在等一会儿,傅初白那边早安的消息就要来了。

    林衔月盯着看了会儿,重新钻回被窝里。

    不着急,

    如果真的有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

    傅初白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半。

    卧室的灯已经关了,林衔月悠长的呼吸从床上传来。

    傅初白不想打扰她,在外面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之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接着点儿暗光将林衔月带进怀里,合上眼睛。

    这一觉他睡得沉,醒来的时候边上的人已经不见了,但被窝还是热的,估计也是才起没多久。

    他醒了醒神,朝卫生间走去。

    林衔月刚洗完脸,见他进来之后立刻把牙刷牙膏递过去,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就只是盯着他,一副“你立刻把牙给我刷了”的架势。

    傅初白愣了下,抬手接过来之后飞速地刷起来。

    他刷的时候林衔月也没走,就站在他旁边看着。

    傅初白动作更急了,三下五除二地弄完,拿毛巾把下巴上的水渍一擦,转身就去亲林衔月的唇,光亲上还不够,还要俯身把人抱起来。

    只是他手上刚刚用劲,怀里的人就猛地僵住,然后毫不犹豫地抬手在傅初白脸上扇了下,

    不重,更像是打情骂俏的力道,但也足够让傅初白一下清醒过来。

    他猛地一滞,表情呆呆地:

    “不是?这个意思吗?”

    有时候早上起来如果想闹一下,林衔月别的不说,肯定是先让傅初白去刷牙。

    他刚看人把牙刷递给自己,心里还有点儿激动呢,结果还没开始就莫名奇妙地挨了一巴掌。

    林衔月盯着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过了会儿才叹了口气,转头出了卫生间。

    傅初白摸不着头脑,跟在人后面。

    林衔月走到床头柜边上,从抽屉里把报告掏出来,递到他面前,惜字如金地:“看。”

    傅初白蹙了下眉,边接过来边问:

    “你去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

    估计是看懂了。

    毕竟那报告单上的汉字也不难。

    林衔月看着傅初白这个突然僵住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装一下,

    明明刚查出来的时候自己也是挺慌的。

    她扬着下巴,抬手戳了戳傅初白的肩:

    “喂,你要是在这样,我就要开始怀疑孩子的智力了啊。”

    傅初白还是没抬头,盯着那张纸看。

    两秒钟之后,林衔月看见有水珠打在纸上面。

    她惊了下,也顾不上自己肚子里的了,弯腰就想要去看傅初白的脸,结果人刚动,就被面前的人抱了个满怀。

    力道刻意控制在抱住,但又不会觉得勒得慌的程度。

    “你放心,我就慌刚刚那么一下。”

    傅初白的声音低低的,泛着点儿沉闷的回音:“这几天辛苦你了,以后,我每一步都会想在你前面的。”

    林衔月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笑了下,抬手回抱过去:

    “恭喜啊,傅初白先生,要做爸爸了。”

    傅初白也笑:

    “也恭喜你,林衔月小姐,要做妈妈了。”

    -

    林衔月孕期过得算不上轻松,各种孕期反应糟了不少罪,但好在傅初白是个心里有数的,在边上各种伺候养着,也算缓解了不少她心理上的压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肚子里折腾够了,傅景尧小朋友出生之后倒是个安分的。

    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醒来不哭不闹,要么就自己吃手机和自己玩,要么就瞪着眼睛四处看。

    林衔月因此还忧虑过一阵,觉得孩子是不是智力上有点问题才显得呆呆的。

    她甚至为此还特意去盘了时间线,最终把原罪落在当时有次应酬喝多了久的傅初白身上。

    这口锅一直等傅景尧三岁那年,露出点聪明的苗头来之后才彻底从傅初白身上摘掉。

    春天的时候,他们两带着傅景尧去给两位母亲扫墓。

    这几年一直有来,唯独这次,算是一家三口齐全了。

    两个人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傅景尧虽然懵懂,但也有学有样地给林萍萍和向黎讲了一集动画片。

    只不过讲到最后他有点忘了,转头问林衔月:“妈妈,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啊?”

    林衔月一愣,转头看向傅初白,

    毕竟这动画片一大半都是傅初白陪着看的。

    傅初白迎着林衔月的视线笑了下,揽住她的肩,垂眼看向自己儿子,声音懒懒的:“你给他们想一个结局呗。”

    傅景尧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哦了声,转过头重新对着墓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

    “最后,”

    “最后就是他们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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