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日的清晨,孟肄千还在熟睡之中,就听一阵嘈杂,仝一破门而入,身后还紧跟着江上柒。

    他昨夜休整入眠很晚,没睡多久便被惊醒。男人微抬起眼皮,模糊中看到仝一的身影在身前晃荡。

    “孟大人!大事不好了!城中上下都在说您拒绝王家的事,说您目中无人,仗着置办私塾就作威作福!”仝一面色慌张,神情急迫。

    孟肄千闻言,迅速起身,只听个大概,便猜出了轮廓。估摸是旁人特地放出的消息,只一天就走露风声,目的就是在向他施压。

    男人微蹙,轻叹一口气。他轻瞥向一直在仝一身后的江上柒,少女的眼角还残留泪花。像是刚刚哭过,脸色并不好看的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孟肄千扶额,眼神带着埋怨的看向仝一。

    仝一忙捕捉到含义,解释道:“孟大人,江姑娘也是和我才知道这消息,便都奔了过来。是属下无能,没能拦住江姑娘。”

    说罢,他单膝跪地,拧眉嗟乎。

    其实他心底打得主意,就是想让江上柒进来,算是还残留一抹良知,不想她一直被埋在鼓里。

    江上柒上前一步,语气微弱:“所以孟大人,昨日你被叫到殿上,就是所谓此事?”

    孟肄千眸光颤动,捕捉到她的悲伤,想伸手摸向她的脸颊,却被少女的退让给顿住了。

    他定定看向江上柒,平静又柔和。

    “柒儿。”他早上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叫她的名字,江上柒噙着泪,不解。

    “孟大人,为什么不和我说?他们为什么要给你安排婚事?”

    孟肄千一挑眉,仝一也是个识趣的人,便寻了个借口,就匆忙离去。还顺带也支走了房间里的奴仆,为二人留下了空间。

    男人思忖片刻,幽幽道:“你先转过去吧。”

    闻言,江上柒才意识到闯入的匆忙,孟肄千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方才的怒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便是羞涩。

    “好了。”

    他的语气温柔,穿戴的很快,坐到床榻上,男人开口道:“不是我不想与你说,只是这件事,若要诉说怕你会误会。”

    “便想着能瞒一天便是一天。”

    孟肄千一面起身,一面去拿桌上的紫砂茶壶,当中浸泡了茉莉花茶,每早婢女都会冲泡,不用言说便把事情干好。

    男人试了下温度,替江上柒斟好,再推到她的面前,语气诚恳道:“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问题。”

    听他态度良好,江上柒幽怨的话便堵到了嘴边。她将茶凑到唇边,好闻的花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垂眸,她握着茶盏,唇线紧绷。

    良久,才陡然开口:“所以他们…”

    “你是一早听到消息便过来了吗?”

    孟肄千轻抿一口,意在打断她的话语。

    江上柒不悦,微蹙起眉头。

    “是。”

    “是听到我与王芊的事,哭鼻子了吗?”

    男人倏地放下茶盏,身子凑了过来,江上柒坐在椅上,他站着俯下腰,二人鼻贴鼻,气氛暧昧至极。

    “孟大人…!”她忍不住向后倾倒,咬紧下唇。

    孟肄千勾起唇角,坏心的又起身,眸色渐浓。江上柒见他这幅贼兮兮的模样,语气忿然道:“孟大人!别逗我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她情绪好转,男人才轻叹一口气,道出鸯汐的计划:“无非是想用这套住我,王家受了鸯汐的点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被我当众拒绝,没了面子。”

    江上柒提着心听男人的话,听到他是拒绝,便放下了心。这一小心思被孟肄千看到,忍不住又调侃道:“怎么?知道我拒绝了她,你可是放下了心?”

    他皓齿微露,被拆穿的江上柒有点恼,但也只是轻哼一声,别开头道:“没有的事,你继续说。”

    孟肄千深吸一口气,垂下睫翼:“我怎会那么轻易落入那群人的预计里,那便就不是我了,许是没有得逞,才放出流言。”

    江上柒看他这般落寞的身影,不由心酸起来。

    “没有能治他们的法子了吗?”

    孟肄千听到这话,似有似无地盯向她,那双狭长的凤眼眯起,缓缓道:“有。”

    江上柒察觉到了这句“有”中包含的含义,联想昨夜他忽然问起的何时出嫁,红晕猛然袭上了脸。

    男人不去看她,为她的想象留白。

    “若我要成亲,必定选择一个深爱之人,不愿揉杂利益之争,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低着头,说出的话令江上柒都觉不真切。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眼前的浮木。男人的话蛊惑力很强,三言两语就描绘出一个理想世界。

    “待她要好,满足她的各类要求。她喜欢什么我便买什么,她想做什么我便去陪,只想与她相伴厮守,有我们的孩子,供她读书,看她育人。垂暮之年一起走到道路的尽头…”

    孟肄千一面说,一面仰起头来,江上柒看他眸底,那么清明,那么夺目:“要找到这样一位女子,才足矣。”

    或许十八岁的少女就是如此,太过相信爱情的誓言,把那悸动当作永恒,一步步走进甜蜜的泡影。

    男人说罢,不忘回头看一眼江上柒。见她涌上期待,勾起唇角,他拧眉,为做的这场戏画圆:“但是我想,现在已经找到了。”

    语毕,他款款走来。

    方才在床榻前得知那外面的消息,他就已想到了这最下策。若是抑制不住消息的传播,非要硬/逼,那就放出消息,已有婚约。

    思来想去,视线瞄到江上柒,他便锁定了对象。这是一个良善女子,心思单纯,更重要的是她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厌烦她,甚至也带着喜欢。

    “你愿意吗?”

    不知怎的,他心里竟也忐忑起来。

    江上柒毕竟也不是个傻子,她顿了顿,直言道:“孟大人…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这样说,太过唐突了。”

    “是…”他低下头,作出不妥来,带着歉意道,“柒儿,是我过于捉急了,对不起…”

    孟肄千面露愧色,内心却截然相反。

    “孟大人,别这样讲,你也是被逼无奈。没有办法了。”

    “若是让我跟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厮守,那有什么意思,我要娶,就只会娶你!”他抬起头,语气激动。

    江上柒许是没想到男人这样的反应,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样讲,她深吸一口气,眸底涌上泪来。

    过往经历一幕幕排山倒海袭来,她已是没有父母能依托之人,孟肄千出现了,成了她生命里的光。

    二人相拥,她泪眼簌簌。

    孟肄千枕在她的肩头,听着哭声却毫无波动。只是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别哭,以后有我陪你了。”

    再次走出房内已过了两个时辰,他们讨论了许久。先是江上柒出来,过了一会儿孟肄千也便出来了。

    二人达成了共识,若是到了没法挽回的余地,他们强词夺理,硬要用这手段,那孟肄千便破罐破摔,直说婚约。

    他来到府邸大门处,外边围了一群人。但扯着嗓子喊的也就几人,一看就知是王家请来的人,他们大声诉着孟肄千不知好歹。

    但好在外边的百姓也不是愚昧之人,他置办私塾在内城二圈颇有名气,不收钱免费让穷人家的孩子,只要考试通过就可留下。

    得了他恩惠的人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说他一句不是。

    但王家找的人实在是卖力,还是吸引了不少看不惯孟肄千的人,这其中,也有其他私塾的人趁机抹黑。

    “这样的人,连从二品的家世都不放在眼里,百姓怎敢把孩子交到他手里?”

    一人怒目圆瞪,卖力喊道。

    “停,”孟肄千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制止,他走出门外,身后跟了府邸的家丁,“什么叫放在眼里,什么又叫不放在眼里。”

    “那日的情景,你可是看到了?”他直视那人的双眸,冷冷说道,“王颐那日是在殿外与我起了争执,我并非不尊敬王家,相反我已有心上人,不愿再耽误王芊小姐,她有更好的前途,为何要拘泥于我?”

    那人被怼的哑口无言,他只是收了钱办事,哪里分得清青红皂白。

    一旁和他一样的人都被一声声质疑下落荒而跑。

    真是应了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

    舆情就是这样,若不加以控制便会愈演愈烈。

    他只觉惶恐,以王颐那性子,按说想不到这层,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件丑事,那么在意不惜殿外辱骂也要扳回一局,这样的他,能做出找人宣扬一番的事来吗?

    就是找人做了,也定是受了谁的指示。

    晌午。凤华宫内。

    “娘娘…”一内侍从门口赶来,对着鸯汐耳语了几句。

    她愈听两眉皱的愈紧,还不时看向坐在桌头另一边的王颐。

    王颐一脸的凝重,待那内侍离走,他才满脸慌张的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娘娘?”

    鸯汐眸色渐深,紧紧盯向王颐,冷冷道:“外边的口风变了,那姓孟的还真是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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