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不大，看着也才三十岁出头，长相很是美艳，在那珠翠的衬托下，更显得整个人珠光宝气的，十分吸人眼球。
苏晏在后台静静等待指令，金霜儿离开前曾说过，等听到“嘭”的声音的时候，就可以开始演奏了。
苏晏便屏息听着，时刻注意着前台的举动，连金霜儿的发言也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越听，越觉得金霜儿的话说得十分有技巧，不仅调动了台下人的情绪，而且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随着又一声锣响，金霜儿退出舞台，而舞台上的轻纱缓缓动了起来。在观众的期待声中，舞台正中央忽然显露出一副画来，正是苏晏画的那副《群芳图》。
图中，七个姿态、神色、衣饰各不相同的女子，前后错落站着，有的似眸中含情，有的似唇角带笑，有的似眼中带愠，有的扬扇掩唇，有的扑蝶嬉戏……七个人，各有各的美，离舞台近的，甚至能看到那女子衣带上的纹饰。
紧接着，只听“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舞台中央炸开。漫天的白雾将《群芳图》遮掩了起来，与此同时，在后台的苏晏在听到那道声音之后，也手腕轻抬，如水流般灵动的音符从他指尖倾泻出来。
空气里弥漫出一股青草的气息，谁也不知道那味道是从哪儿来的，似乎就是在这舞台上的水雾里。
水雾之后，伴随着乐声，七个画中仕女图般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与《群芳图》里一模一样的姿势，就连衣着也极尽贴合。七个姑娘伫立在舞台中央，不一会儿，一个眨眨眼，一个晃晃手，一个扭扭腰，画面立时鲜活起来。
她们就像被画封印的仙女，丝毫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活”了过来。短暂的闹腾之后，她们又好似发现了大片的春光，然后跟着乐点，翩跹起舞起来。
苏晏坐在台后，与舞者表演的舞台仅由一道纱帘相隔。
虽然他不如前排观众那样看得分明，但光在幕后，都能感受到这支舞曲的巧思。
《群芳图》原是他为酬谢友人宴请所作，虽然那位友人如今已经不在了，但编舞者的这个巧思，却让他有种故人重见之感。这怎能不让他激动？
不过为了不耽误演出，苏晏还是将这道情绪埋藏在心中。他已经决定了，等表演结束，就去找金妈妈问问，打听一下编舞者是谁，若是能当面表示感谢，那就更好了。
苏晏如此想着，手下动作却没有停。他抚琴已成肌肉记忆，任何乐曲只要经过他的手，他都不会轻易忘记，更何况还是一个刚刚练过的曲子？
一曲终了，七个灵动美丽的女子又恢复成画上的姿势，然后白雾升起，苏晏被人推到了台前。
准确来说，是推到了舞台正中央。
白雾散去，众人看到独坐的白衣琴师，意识到什么的宾客们竟然纷纷起身，打着拍子喊道：“蝶香！蝶香！”
可见蝶香的影响力有多大。
苏晏今日还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他在金霜儿的示意下，抬起手，指尖微压，《蝶香》的前奏就从他手下溜走。
苏晏连弹了一小节，都没有任何人出现，此时场中忽然一阵笛音起，苏晏住了手。
金霜儿说过，笛音起的时候，他就不用弹了。同理，笛音消的时候，就该他表演了。
起初苏晏还不懂这是什么操作，但见满天的红绸席卷而下，在这红绸之中，一位身姿曼妙的红衣女子从二楼凌空而下。
她如一片红叶，又如一只红蝶，甫一出场就足够吸引全场的目光。
乌发梳成简单的金乌髻，头上没有多余的装饰，脸上却有一个巨大的黄金面具。那面具是镂空的，整体呈蝴蝶状，覆盖住女子的眉毛、眼睛、鼻子，独留下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有小巧精致的下巴。
女子在空中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衣袂随着她的动作飘舞，那故意设计成一缕一缕的红绢布，缀在女子身上就如火，如残影，如盛开的炽热。
苏晏也被女子的惊艳出场吸引了目光，他下意识地朝上望去，恰逢女子倒挂着朝他落来。女子一个旋身回正，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
都是隔着面具，都是看不清对方面容。可苏晏在这一刻，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耳边响起金铃声，那是金霜儿在后台提醒他该表演了。苏晏心中大震，从未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刻掉链子。但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他便只能装作无事发生，轻抬手腕，接上了之前的音符。
女子也随着他的乐声缓缓落下，落下之后，她扶着苏晏的肩，一个旋腰扭胯从他身后掠过。那抹艳丽的红影始终围绕着他舞动，就好似之前的停顿，是故意设计好的一般。
《蝶香》除了舞跟曲配合得好之外，还在于寻芳阁为它写了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故事大概讲述的是一个以跳舞为生的艺伎，与一个以抚琴为生的琴师，在经历人生大起大伏之后相知相爱，又惨遭分别的故事。故事的最后，琴师与艺伎双双殒命，可谓是为这段爱情佳话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因而整首曲子，越到最后蝶香的舞姿便愈发绚烂，相应的，苏晏的琴音便也要愈发急促。苏晏练曲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是依照琴谱而弹，如今的他却是看着蝶香而奏。
蝶香快他就快，蝶香慢他就慢，苏晏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蝶香，最终，她的身姿在绚烂中陨落，他的琴音也于高亢中归寂。
台下掌声雷动，呼者云集。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两人第一次合作。
……
苏晏演出完，出了一身的汗，他也没想到只是弹个琴而已，竟然会这般费劲。不过与他先前应付交差的想法不同，这次用心地演奏完之后，竟然由身到心感受到一股愉悦，仿佛心灵都被洗涤了一般。
他退到后台，准备换下了身上的装束。然而后台里挤满了方才表演的姑娘，那些人还以为他是温先生，纷纷朝他调笑道：
“温先生今日怎么戴起面具来了？”
苏晏不想节外生枝，囫囵应付几句，就逃到了之前练琴的房间里。
他原以为房间里没人的，因为金霜儿曾说过，那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但让苏晏没想到的是，这房间的主人，竟然就是方才与他在台上一道表演的蝶香。
其实苏晏什么都没看清，他进来时，只看到了屏风上搭着的红色舞衣，因而才认出蝶香的。
蝶香在屏风后换衣，听见有人进来，惊呼了一声，一不小心跌坐在地，连凳子都踢翻了。
苏晏误闯闺房已是大不敬，还一不小心撞见别人换衣服……这若是在寻常人家，苏晏都该被人抓去报官了。
然而这是在寻芳阁，这种事好像就能被大事化了。但苏晏不想无故占人便宜，就连忙退出去，并将房门掩上，朝里面道：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不曾想到有姑娘在里面。”
苏晏一味地道歉，道歉完却又不知该作何，是离开，还是等人回话？
左右寻思一番，索性场面不会比如今更令人尴尬了。苏晏正准备离去，却听屋内女子道：
“公子便是今日新聘的琴师吧？我相信你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先进来说话，站在外头反而惹人闲话。”
苏晏也不想自己的行为给人惹来祸端，犹豫一阵，推门走了进去。
他动作极快，仅仅是一个闪身的功夫，人就进到了屋子里面。不过他的眼睛不敢乱看，进去后就自觉地背过身去，面朝门板。
蝶香见这年轻人还挺识礼的，轻笑一声，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公子怎的会来我房间里？”
她对苏晏的出现感到不解，而苏晏也想到他练琴的时候蝶香一直没现身，想是不知道金霜儿的安排，就把他在这里练琴的事说了，然后说他以为这里没人，就想来换身衣服。
蝶香在他说话的间隙，已经在屏风后换好了装束。闻言，她施施然走到梳妆镜前坐下，道：
“公子若是信得过蝶香，就在这儿换吧。如今阁中热闹得很，怕是没人顾得上公子。”
蝶香说的乃是事实。现下金霜儿在外面主持着拍卖环节，知道苏晏身份的，并无多少人。况且现在正是阁中热闹的时候，大家看热闹的看热闹，找姑娘的找姑娘，苏晏就算想找个空房间也难。
他见蝶香背对着他坐着，两人中间隔了道绢布做的屏风。虽然看不真切，但到底还是有些暧昧。
苏晏想了想，道了声“得罪了”，就转到蝶香旁边的隔帘处。
那隔帘处有一盆茂密的绿植，苏晏将隔帘放了下来，虽然同样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但好歹有绿植挡着，他心中也不觉得唐突。
其实苏晏没什么要换的，金霜儿给他的不过是外袍，他只需将演出穿的外袍脱下，再换上自己的外衫就足够了。但这个时代，给不相识的姑娘看见里衣总是件不得体的事，苏晏抱着这种心态，在蝶香隔壁换了衣服。
苏晏在后台静静等待指令，金霜儿离开前曾说过，等听到“嘭”的声音的时候，就可以开始演奏了。
苏晏便屏息听着，时刻注意着前台的举动，连金霜儿的发言也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越听，越觉得金霜儿的话说得十分有技巧，不仅调动了台下人的情绪，而且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随着又一声锣响，金霜儿退出舞台，而舞台上的轻纱缓缓动了起来。在观众的期待声中，舞台正中央忽然显露出一副画来，正是苏晏画的那副《群芳图》。
图中，七个姿态、神色、衣饰各不相同的女子，前后错落站着，有的似眸中含情，有的似唇角带笑，有的似眼中带愠，有的扬扇掩唇，有的扑蝶嬉戏……七个人，各有各的美，离舞台近的，甚至能看到那女子衣带上的纹饰。
紧接着，只听“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舞台中央炸开。漫天的白雾将《群芳图》遮掩了起来，与此同时，在后台的苏晏在听到那道声音之后，也手腕轻抬，如水流般灵动的音符从他指尖倾泻出来。
空气里弥漫出一股青草的气息，谁也不知道那味道是从哪儿来的，似乎就是在这舞台上的水雾里。
水雾之后，伴随着乐声，七个画中仕女图般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与《群芳图》里一模一样的姿势，就连衣着也极尽贴合。七个姑娘伫立在舞台中央，不一会儿，一个眨眨眼，一个晃晃手，一个扭扭腰，画面立时鲜活起来。
她们就像被画封印的仙女，丝毫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活”了过来。短暂的闹腾之后，她们又好似发现了大片的春光，然后跟着乐点，翩跹起舞起来。
苏晏坐在台后，与舞者表演的舞台仅由一道纱帘相隔。
虽然他不如前排观众那样看得分明，但光在幕后，都能感受到这支舞曲的巧思。
《群芳图》原是他为酬谢友人宴请所作，虽然那位友人如今已经不在了，但编舞者的这个巧思，却让他有种故人重见之感。这怎能不让他激动？
不过为了不耽误演出，苏晏还是将这道情绪埋藏在心中。他已经决定了，等表演结束，就去找金妈妈问问，打听一下编舞者是谁，若是能当面表示感谢，那就更好了。
苏晏如此想着，手下动作却没有停。他抚琴已成肌肉记忆，任何乐曲只要经过他的手，他都不会轻易忘记，更何况还是一个刚刚练过的曲子？
一曲终了，七个灵动美丽的女子又恢复成画上的姿势，然后白雾升起，苏晏被人推到了台前。
准确来说，是推到了舞台正中央。
白雾散去，众人看到独坐的白衣琴师，意识到什么的宾客们竟然纷纷起身，打着拍子喊道：“蝶香！蝶香！”
可见蝶香的影响力有多大。
苏晏今日还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他在金霜儿的示意下，抬起手，指尖微压，《蝶香》的前奏就从他手下溜走。
苏晏连弹了一小节，都没有任何人出现，此时场中忽然一阵笛音起，苏晏住了手。
金霜儿说过，笛音起的时候，他就不用弹了。同理，笛音消的时候，就该他表演了。
起初苏晏还不懂这是什么操作，但见满天的红绸席卷而下，在这红绸之中，一位身姿曼妙的红衣女子从二楼凌空而下。
她如一片红叶，又如一只红蝶，甫一出场就足够吸引全场的目光。
乌发梳成简单的金乌髻，头上没有多余的装饰，脸上却有一个巨大的黄金面具。那面具是镂空的，整体呈蝴蝶状，覆盖住女子的眉毛、眼睛、鼻子，独留下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有小巧精致的下巴。
女子在空中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衣袂随着她的动作飘舞，那故意设计成一缕一缕的红绢布，缀在女子身上就如火，如残影，如盛开的炽热。
苏晏也被女子的惊艳出场吸引了目光，他下意识地朝上望去，恰逢女子倒挂着朝他落来。女子一个旋身回正，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
都是隔着面具，都是看不清对方面容。可苏晏在这一刻，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耳边响起金铃声，那是金霜儿在后台提醒他该表演了。苏晏心中大震，从未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刻掉链子。但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他便只能装作无事发生，轻抬手腕，接上了之前的音符。
女子也随着他的乐声缓缓落下，落下之后，她扶着苏晏的肩，一个旋腰扭胯从他身后掠过。那抹艳丽的红影始终围绕着他舞动，就好似之前的停顿，是故意设计好的一般。
《蝶香》除了舞跟曲配合得好之外，还在于寻芳阁为它写了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故事大概讲述的是一个以跳舞为生的艺伎，与一个以抚琴为生的琴师，在经历人生大起大伏之后相知相爱，又惨遭分别的故事。故事的最后，琴师与艺伎双双殒命，可谓是为这段爱情佳话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因而整首曲子，越到最后蝶香的舞姿便愈发绚烂，相应的，苏晏的琴音便也要愈发急促。苏晏练曲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是依照琴谱而弹，如今的他却是看着蝶香而奏。
蝶香快他就快，蝶香慢他就慢，苏晏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蝶香，最终，她的身姿在绚烂中陨落，他的琴音也于高亢中归寂。
台下掌声雷动，呼者云集。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两人第一次合作。
……
苏晏演出完，出了一身的汗，他也没想到只是弹个琴而已，竟然会这般费劲。不过与他先前应付交差的想法不同，这次用心地演奏完之后，竟然由身到心感受到一股愉悦，仿佛心灵都被洗涤了一般。
他退到后台，准备换下了身上的装束。然而后台里挤满了方才表演的姑娘，那些人还以为他是温先生，纷纷朝他调笑道：
“温先生今日怎么戴起面具来了？”
苏晏不想节外生枝，囫囵应付几句，就逃到了之前练琴的房间里。
他原以为房间里没人的，因为金霜儿曾说过，那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但让苏晏没想到的是，这房间的主人，竟然就是方才与他在台上一道表演的蝶香。
其实苏晏什么都没看清，他进来时，只看到了屏风上搭着的红色舞衣，因而才认出蝶香的。
蝶香在屏风后换衣，听见有人进来，惊呼了一声，一不小心跌坐在地，连凳子都踢翻了。
苏晏误闯闺房已是大不敬，还一不小心撞见别人换衣服……这若是在寻常人家，苏晏都该被人抓去报官了。
然而这是在寻芳阁，这种事好像就能被大事化了。但苏晏不想无故占人便宜，就连忙退出去，并将房门掩上，朝里面道：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不曾想到有姑娘在里面。”
苏晏一味地道歉，道歉完却又不知该作何，是离开，还是等人回话？
左右寻思一番，索性场面不会比如今更令人尴尬了。苏晏正准备离去，却听屋内女子道：
“公子便是今日新聘的琴师吧？我相信你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先进来说话，站在外头反而惹人闲话。”
苏晏也不想自己的行为给人惹来祸端，犹豫一阵，推门走了进去。
他动作极快，仅仅是一个闪身的功夫，人就进到了屋子里面。不过他的眼睛不敢乱看，进去后就自觉地背过身去，面朝门板。
蝶香见这年轻人还挺识礼的，轻笑一声，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公子怎的会来我房间里？”
她对苏晏的出现感到不解，而苏晏也想到他练琴的时候蝶香一直没现身，想是不知道金霜儿的安排，就把他在这里练琴的事说了，然后说他以为这里没人，就想来换身衣服。
蝶香在他说话的间隙，已经在屏风后换好了装束。闻言，她施施然走到梳妆镜前坐下，道：
“公子若是信得过蝶香，就在这儿换吧。如今阁中热闹得很，怕是没人顾得上公子。”
蝶香说的乃是事实。现下金霜儿在外面主持着拍卖环节，知道苏晏身份的，并无多少人。况且现在正是阁中热闹的时候，大家看热闹的看热闹，找姑娘的找姑娘，苏晏就算想找个空房间也难。
他见蝶香背对着他坐着，两人中间隔了道绢布做的屏风。虽然看不真切，但到底还是有些暧昧。
苏晏想了想，道了声“得罪了”，就转到蝶香旁边的隔帘处。
那隔帘处有一盆茂密的绿植，苏晏将隔帘放了下来，虽然同样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但好歹有绿植挡着，他心中也不觉得唐突。
其实苏晏没什么要换的，金霜儿给他的不过是外袍，他只需将演出穿的外袍脱下，再换上自己的外衫就足够了。但这个时代，给不相识的姑娘看见里衣总是件不得体的事，苏晏抱着这种心态，在蝶香隔壁换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