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怒气冲冲的上了楼,宋晚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细细打量含春楼的布局。

    一楼是个大厅,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戏台,四周散落着许多桌椅板凳。从二楼往上,便是圆形的构造,全都是独立的雅间。

    含春楼一共五层,一层约莫有四五十间房,五层便是二百余个。

    宋晚将这些发现默默记在心里。

    花醉被云珩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吓的心肝狂跳,瞧着他许是因丹奴一事来闹事的,忙打发了人去找苏掌柜,自己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一路上的三楼,云珩径自进了一间房。

    宋晚进去一瞧,见这房间极大,摆设雅致,不似花楼,反倒是像文人墨客的书房。

    中间用一海纳百川屏风隔开内外室。外室摆了一张约莫两米长的案几,云珩坐在含春楼特制的座椅上,那案几刚好到他的胸下三寸处。

    不远处摆着紫檀木雕龙凤呈祥琴架,正是能为贵客弹琴助兴,又打扰不到他们的位置。

    云珩早就注意到宋晚一直在打量屋子里的摆设,招招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

    此时含春楼并未开门迎客,许多姑娘还在沉睡中,只有雇来的丫鬟小厮在打扫。

    见有客人来,忙去端了香茶点心来奉上。

    云珩也不客气,捏了块点心咬了一口:“上几样你们含春楼的招牌,小爷还没用午饭呢。”

    花醉忙吩咐丫鬟去厨房传话,笑吟吟的贴过去:“云公子许久没点花醉了,今日这顿还请公子赏脸,叫奴家请您。”

    “你瞧着小爷像是吃软饭的?”云珩眼皮子一抬,将手中的点心往桌子上一扔,身子往后靠上椅背,躲过了花醉的亲昵。

    花醉吓的花容失色,连忙改口:“是花醉不会说话,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饶恕则个。”

    “饶了你?也行啊。”

    云珩冷笑一声,“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饶了你。”

    花醉心中一喜,忙道:“莫说回答一个问题,便是回答一百个问题,只要公子高兴,奴家也答得。”

    云珩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问道:“你说,那日小爷走了之后,丹奴又见了一位姓章的公子,还被月婵姑娘发现死在房中,怎么这大理寺,就把小爷抓了呢?”

    花醉顿时吓的面无人色,花瓣般娇艳的唇瓣哆嗦着,不敢说话。

    云珩疑惑的看她:“怎么了?这个问题你回答不了?”

    “不……不……”花醉捏紧了手中的精致的西施浣纱团扇,稳了稳心神,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公子说笑了,官家的事儿,奴家如何知晓。”

    云珩状似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也是,问你这个问题,也是难为了你。”

    花醉连忙点头,鬓间刚簪上那朵嫩黄的牡丹花随之摇摆,端的是人比花娇。

    宋晚捏了一只芙蕖酥,慢悠悠的吃着,好整以暇看云珩连唬带吓的审案子。

    “既然你回答不了这个,那你说说,丹奴当日是怎么死的吧。”

    花醉抿了抿唇瓣,小心翼翼的说道:“丹奴不是被人用剑抹了脖子吗?”

    “你问小爷,还是小爷问你?”

    云珩不耐烦的看她,“你们诬陷小爷杀人,还要小爷跟你讲讲你们是如何作的供词?”

    花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公子饶命,此事与花醉半点关系都没有,冤有头债有主,您不若去寻月婵姐姐吧!”

    云珩挑眉:“找她干什么?是她陷害的小爷?”

    花醉摇摇头:“奴家不知是谁陷害的公子,但是当日确实是月婵姐姐先发现丹奴死了。”

    云珩挑眉,看向宋晚。

    宋晚叹息一声,擦了擦手,这才起身,走到花醉跟前把她扶起来:“云公子是同姑娘说笑的,快坐着说话吧。”

    花醉腿软的站不住,待坐下还是忍不住打颤。

    她同宋晚道了谢,这才拿了帕子小心的擦了擦眼泪。

    云珩道:“花醉姐姐怎么如此开不得玩笑了?可是怪行之刚才太过凶残?”

    “奴家不敢。”

    花醉连忙道,“突然被人陷害,公子生气也是正常。”

    云珩便笑起来:“都说花醉姐姐最是体贴,行之深以为然。不若姐姐同我说说,丹奴为何遍体鳞伤吧?你们含春楼应当不会如此苛责花魁娘子吧?”

    云珩如此喜怒无常,早就叫花醉心有戚戚,无法招架,问什么便答什么了。

    “此事还要从含春楼的规矩说起。含春楼的花魁每月一选,按照当月赚的银钱排序,选前四名做花魁娘子。”

    “花醉命苦,自诩长相是楼里姑娘们中最好的,但赚的银钱却不是最多,是以并未角逐过前两名。第一名常年是被月婵姐姐霸占,而丹奴屈居第二。”

    “这个我知道,月婵姐姐舞剑一绝,性子清冷,如高山雪莲般不可指摘,很能激起男子的角逐心,想亲手摘下这一朵高洁之花,多花些银钱也情有可原。”

    云珩似是不解,“但是我瞧着,近两个月来,花魁之首成了丹奴?”

    花醉看向云珩:“这便是为何丹奴身上有那么多的伤痕了。”

    云珩和宋晚对视一眼,惊讶问道:“是月婵打的?”

    花醉见他们误会,连忙摇头:“非也,是丹奴的恩客打的。”

    见大家一头雾水,花醉也不卖关子了,轻启檀口。

    “三月前,楼里来了一位富商,出手阔绰,姐妹们争前恐后前去伺候。只是那人有些怪癖,喜欢虐待,姑娘们伺候了一回,身上都遍布伤痕,几天不能再接客。大家觉得得不偿失,又不想受皮肉之苦,便都不接待他了。

    不知丹奴怎么想的,她亲自去和那富商商谈,叫那富商将她送到花魁榜首,她便随叫随到。那富商当月便将她送上了榜首,自此都没有掉下来。”

    “也是丹奴能忍,每每那个富商前来,咱们都能听到丹奴姐姐凄惨的叫声,当真是吓人。”

    一说起这个,花醉便心有戚戚。

    “丹奴姐姐每月赚的银钱也不少,不知道她为何执着于花魁榜首之位,要去吃这份苦头。掌柜都说要替她回绝了,她却不肯。”

    云珩心思一转,问她:“这就是那个姓章的富商?”

    “正是。”花醉点头,“那天您和几位公子走了之后,他就来了。”

    宋晚皱眉:“既然那富商如此凶残,你们怎么不怀疑丹奴是被他打死的?”

    花醉笑了笑:“娘子说笑了,那位富商走的时候,我们去看过丹奴,她当时还好好的。”

    云珩垂眸,思量一番,问道:“当时是月婵一个人发现丹奴死了的?”

    花醉点点头,想到丹奴被发现时的惨状,甜腻的声音打着颤。

    “当日我们去寻月婵姐姐一起去看丹奴,她关着门,我们打不开。她说让我们先去,她稍后就来。我们从丹奴房中出来后,她也没来。谁知,等我沐浴完刚躺在床上,就听到她的尖叫声。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她们说丹奴已经死了。我从人群里看过去,只看到丹奴被抹了脖子,眼睛瞪的老大,她定是死不瞑目!”

    云珩垂眸靠在椅子上,也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宋晚便问道:“月婵会武功吗?”

    “会的。”

    花醉点头,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听楼里洒扫的大娘说,月婵姐姐之前是江湖侠女,得罪了仇人才躲到咱们含春楼里来的。当年月婵姐姐第一次亮相,便凭一曲剑舞赢得红绡无数呢。”

    想到什么,她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最近有三个月不曾见过月婵姐姐舞剑了。”

    “为什么不舞剑了?”宋晚好奇的问道。

    花醉摇摇头:“追捧月婵姐姐的公子富商无数,如今已经不用她卖力讨好,便有数不尽的珠宝送到她面前。每次月婵姐姐舞剑,都是在含春楼举行的庆典上。但是三月前那次庆典,月婵姐姐说身体不适,连面儿都没露。”

    宋晚心思一动,附和道:“那倒是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

    清脆的铜铃声伴着清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三人齐齐看过去。

    只见苏逍遥信步踏入,身后跟着一行端着食盘的美貌小丫鬟。

    “后日便是含春楼十周年的庆典,届时月婵会上场舞剑,云公子可带着阮娘子来瞧瞧。”

    苏逍遥站在桌前,拱手朝云珩行了一礼。

    云珩见到他,满脸不耐烦。

    倒是花醉如蒙大赦,起身躲在了苏逍遥身后,悄悄的松了口气。

    苏逍遥扭头对她道:“洪大人点了你晚上弹琴,你且先去准备吧,莫要砸了咱们含春楼的招牌。”

    “是!”花醉连忙应着,忙不迭的跑走了。

    云珩笑了:“你们含春楼倒是看人下菜碟,小爷我先叫的姑娘,苏掌柜倒是撵着人去伺候旁人去了。怎么?觉得小爷付不起银子?”

    “云公子说笑了,您今日来不过是为了丹奴一案,何必吓唬一个女子。”

    苏逍遥自发的坐在花醉方才坐的椅子上,对宋晚一笑,“阮娘子,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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