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云珩的话,千寻才后知后觉的觉出不对来。

    大理寺牢狱中关押之人,皆是穷凶极恶,危害社稷之人,寻常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皆是守备森严,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今日他上屋顶,并未刻意隐藏身形,为何无人发现他?

    千寻脑子一转,干巴巴的说道:“莫不是今日无人在暗处守备吧?”

    云珩一双桃花眼危险的眯起,他大步往外走去:“走,去问问!”

    三人出来停尸房,便唤来一狱卒:“将现在守卫人员唤来,不管是暗处还是明处,都叫来!”

    那狱卒神情古怪的看向云珩,踟蹰着不动。

    千寻当即拔了佩剑:“聋啦!大人吩咐你怎么还不去干!”

    那狱卒当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今日没有守卫啊。”

    云珩大怒:“为何会没有守卫?谁这么大胆子,敢撤销守卫!”

    “此事应当由大理寺卿或者少卿两位大人来管理,但因为原来的大理寺卿下了狱,少卿大人母亲病重,告假回府侍疾已经三日,是以现在无人管理啊。”那狱卒吓的哆哆嗦嗦的解释。

    云珩脸色愈发的黑如锅底。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倒是不知道,堂堂大理寺,竟然跟小孩子过家家一般随意!

    他黑着脸将之前守卫安排名单看完,又依着以往的旧历安排妥当,待一切各就各位,已然是子时。

    累了一整日,云珩也没有心思查案了,早就叫千寻将宋晚送了回去,事情办完,他也便回了长阳侯府。

    翌日一早,便听闻工部尚书曹全遇刺的消息。

    彼时,他正坐在兄长云珏的书房里发呆,手边放着一本敞开的卷宗,他百无聊赖的翻着,心思全在丹奴一案上。

    因着最终所有线索指向月婵,而她又在牢中离奇死亡,那日恰好没有守卫,所以案子的所有线索就都断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圣上言明此事。

    若说月婵是畏罪自杀,那他心里过意不去,若说案子没查完,线索全部断了,他又觉得太过丢脸,越想他越是心烦,手下的动作也大了些,将书卷翻的哗啦作响。

    正在不远处由书童伺候着批阅奏折的云珏头也不抬的提醒:“那是十年前泸州水坝修建的卷宗,你若是翻坏了,自行去向圣上请罪。”

    一听要面圣,云珩手一抖,连忙坐好,乖巧的用手将书页抚平。

    云珏看他一眼,无奈一笑,让书童将奏折放在中间那摞奏折上,又重新拿了一本没批阅过的,继续看。

    云珩本想将书页抚平便不动了,却在其上看到章昊的名字。

    他目光一凛,顺着继续看起来。

    当年泸州大水,乃是现任工部尚书曹全任庐州知府,全权监督水坝修建一事。当年修建堤坝,乃是用糯米、石灰和桐油勾缝,可使堤坝修建的更为牢固,历经百年不倒,圣上大悦,记了曹全大功,第二年便升任工部郎中一职。

    而当年为泸州大坝供应糯米的粮商,便是章昊。

    云珩来了兴趣,将整本卷宗前前后后全部看完,陷入深思。

    章昊乃泸州人士,丹奴亦是泸州人。

    因当年章昊为朝廷供应糯米之时,还一日三顿施粥送窝头,养活了难民近三月,是以很受泸州百姓爱戴。

    泸州水患结束之后,章昊的粮铺也很是受追捧,一跃成为泸州最大的粮商,也因此给了他机会在日后拓展商业版图。

    只是可惜,这样受人尊敬之人,在房中竟然喜欢虐待女子,可见人无完人。

    “世子,纠察司李大人来的信。”

    云珩抬头,问道:“可是李臻李大人的信?”

    “正是。”

    云珩连忙跑过去,笑眯眯的将信拿过来:“你们俩下去吧,我替兄长拆开。”

    那二人看向云珏,待他点头,这才行礼退下。

    云珏见他兴致勃勃的拆信,剑眉微挑,将挺直的腰背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罢,又想玩什么花样?”

    “哪有,我就是看兄长太辛苦了,替你排忧解难!”

    云珩将信纸抽出来,凑到云珏身边,将信纸展开,两人一起看。

    看着看着,云珩眉头就蹙了起来。

    李臻心上写的是调查泸州大坝倒塌的原因。上书大坝粘合材料乃是石灰和大米浆。

    云珩狐疑:“可是那本卷宗上明明记载,所用粘合材料乃是石灰、糯米和桐油。怎么对不起来?”

    云珏没说话,似乎并不意外。

    云珩眼珠子一转,好奇的问:“兄长,你昨日遇刺是因为调查泸州大坝损毁一事,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导致被坏人盯上了?”

    云珏抬眼看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这不是案子了结了吗?还没在查案的节奏中走出来,是以遇到什么事都想问问。”

    云珩解释一句。

    见他复又直起身子看奏折,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强行将奏折合上,趴在桌子上撒娇。

    “兄长,你快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行刺你的人是谁,我们好尽快将他捉拿归案!”

    云珏双手受伤,不能用力,被他这样耍无赖,也没有办法,只好靠在椅背上,无奈的看着他:“说罢,想听什么。”

    云珩眼睛一亮:“先说说你查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没什么要紧的。”云珏垂下眼眸,不欲多言。

    云珩却狡黠一笑:“查到了曹全贪污的证据,对吧?”

    云珏眼皮一跳:“没有。”

    云珩心里已然有了计较,他说什么都不信了。

    “兄长好好养伤,我的案子有新进展了,我得去查案了。”

    云珩丢下这句话,便小心的将李臻送来的信装好,放在身上,“这个,就暂时由我来保管吧。”

    “你想做什么!”云珏担心不已,“你那案子到此为止便罢了,在家多陪陪母亲才是正事!”

    云珩胡乱答应着,脚步匆匆的跑了出去。

    叫上千寻,又带上五十护卫,便去了章昊在京都买的宅院。

    章府是在玄武大街上,虽排在末后几位,但作为京都四条主街之一,已然是寸土寸金之地。

    此乃一个罪臣的宅院,荒废了几年。虽然位置不错,但京都世家嫌弃晦气,而新进京的新贵出不起价钱,这才被章昊捡了漏去。

    刚到大门口报上名去,便有人出来,将云珩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

    章昊并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盛装打扮的女子迎了出来。

    “云公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恕罪!”章昊见到他,便拱手迎上前来,声音爽朗,瞧着便是个爽快之人。

    云珩坐在软轿上,轻轻点头,居高临下瞧着他:“章老板多礼,突然上门,你不嫌我冒昧便好。”

    章昊立刻道:“云公子哪里话,您屈尊降贵来到鄙府,实乃令鄙府蓬荜生辉啊。外头日头大,您快进屋里喝杯茶水。”

    云珩没应着,由着他们将自己抬了进去。

    待坐到主位上,看到那女子站在章昊身边,很是温柔小意又暗搓搓的打量自己,云珩问:“这位是……”

    “这是贱内,林氏。”章昊连忙解释。

    那女子先是微微皱眉,随即才走上前去行礼,不甚情愿道:“章林氏见过云公子。”

    “没想到章夫人如此年轻,章老板好福气啊。”

    不等章昊说话,云珩话锋一转,“可是今日我来寻章老板,是想请教几个问题,章夫人在此恐怕多有不便吧?”

    “云公子想同我夫君说什么,我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章林氏突然咄咄逼问。

    云珩挑眉,没有回话。

    章昊很是尴尬,斥责了章林氏一句,这才给云珩赔笑脸:“小人同娘子新婚,她很是粘人,小人又惧内,您看……”

    “惧内?”云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可是我听闻,章老板在含春楼可是厉害的很呐,那丹奴小娘子被章老板打的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呢。”

    章昊脸色徒然一变。

    “好啊,我就说你三十六了,为何没有通房丫鬟也无妾氏,原来竟是狎妓!你简直下三滥!”

    章林氏突然怒喝一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拎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往章昊身上招呼。

    章昊一边躲一边给云珩赔不是,又一边对章林氏又呵斥又哄,一时间屋子里鸡飞狗跳,很是混乱。

    云珩就这么一边喝茶,一边看戏。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了,章林氏终于打累了,停下来呼哧呼哧的直喘气,而章昊离着她巨远,因着很是被她打了几下,龇牙咧嘴的检查伤痕。

    如此,云珩便放下了茶盏,遗憾的说道:“我就说我们俩说话,章夫人听不得吧?叫你们夫人失了和气,我实在是心里难安呐。”

    章林氏和章昊嘴角抽了抽,都忍着骂街的冲动,跟他说些好话,叫他莫要往心里去。

    云珩摇摇头,神情很是落寞:“我知晓丹奴没了,章老板很是伤怀,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唯一的骨肉,就这么跟着母亲去了,章老板节哀顺变。”

    章林氏顿时又咬牙切齿起来。

    云珩继续问道:“我从月婵的房间里搜到了一本账本,听他们说是月婵从丹奴房间拿的,章老板之前乃粮商,应当能看得懂,比如糯米和大米的价格之类的,相差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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