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长途的货车,摇摇晃晃,来到了遥远的祖国边缘。

    春风还没吹来,雪已经下了。

    边月推开门,寒风扑面,外面雪粒子在空中飞舞,像一下子进了地窖,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在那边房子已经修好了,这不得给人冻傻了。”感叹了一句,关上门,往炕里加了柴火。

    [初雪!好漂亮!]

    [今年我一定要去北方玩雪!]

    [这么快又到年底了,这一年过得好快!]

    屋子里的温度逐渐升高,闫洋一个翻滚把床铺踢开。

    “睡觉都不老实。”边月给人盖上,把四角都压着,活像一条被丝线包裹的蚕。

    煮了大碴子粥,坐厨房烤着火,一边小口喝着,这两年家里粮食多了不少,吃食上改善了很多。

    想着还是把剩下的大碴子都再磨一遍,细细筛了,好入口些。

    闫洋睁开眼,脑子还迷糊着,整个人被捆着,挣脱不开。

    吓得出了一脑门汗,才清楚看见自己的处境,在炕上翻滚了几下,还不见松脱。

    “娘!”

    边月喝完把碗往灶台上一放,又往燃烧的火里塞了两个红薯,就听见动静了。‘’

    拍拍手上的草木灰,掀开帘子,进了卧室。

    炕上的人瞪大双眼,脸上写满生无可恋,放弃了挣扎。

    看见人来,才松了口气。

    抓住边,一扯,人跟着被子翻滚,总算脱离了。

    闫洋一骨碌起床,穿好衣服踩着鞋子去了厨房,揭开锅盖,端着自己的碗一口喝下。

    [哈哈哈,好像毛毛虫。]

    [人也破茧了,少了蝴蝶翅膀而已。]

    边月把闫妍抱起来,给脸擦干净,又抹上擦脸霜。

    是用这些日子积攒的积分换的,人数达标后的直播每一分钟,都能收入每天一定的10个积分,原先生气了几日,都快忘掉直播间的兑换功能了,这样也不是太亏了。

    喂了奶,给风吹雨打也不停歇的闫洋嘱咐了一番,把早先挂高处晾晒的狍子皮收下来,放了二十来天了。

    用盆子接了水,浸泡着,开始另外的准备了。

    烧一锅热水,把之前的狍子肝煮熟,捏碎后搅拌,端到屋外。

    拿出泡软的皮子,以柔韧的芦草做笔,均匀涂抹在每一寸兽皮上,反复多次,确保所有的地方都渗透,直接卷上。

    屋外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会持续好几天。

    雪还在下,已经没了原先劈头盖脸的威风,缓慢落到地上,融化,只能看见一点湿润的痕迹。

    拿了个早已破碎的陶罐,往里放了烧得正旺的柴火,端到空屋子里,逐渐温暖起来。

    地上还撒了水,把兽皮放进去,等待它逐渐膨胀起来。

    [这不是保护动物吗,举报了。]

    [可不可以用在其他动物上面,做成皮子,看着就毛茸茸的。]

    [太血腥了!]

    [都通用的,只要最后没异味,干燥柔软就能用了。]

    [之前那个小鹿帽子,什么少数名族,巨可爱那个。]

    [人家那是狍子,不是鹿。]

    [哦哦,就主播捡到那个,能不能也做成那么可爱的帽子吗?]

    前院用篱笆喂了个鸡圈,五只鸡早窝在最角落的干稻草里。

    边月用麸皮搅了鸡食,端到稻草堆前,又往水碗里加了热水。

    咯咯哒哒,出了窝,就两个鸡蛋,摸着还有些温热,乒乓球大小,透光看了下,还有颗已经受精了,又放回窝里了。

    一群鸡叨半天,干急眼了一样,互相啄起来。

    边月还没过去,就四散逃开了,合上篱笆,又争抢起来。

    身上沾染了味道,衣服刚也被雪沾湿。

    回屋里换了一身衣服,用硬币大小的肥皂把手搓干净,抱起闫妍。

    “呜哇哇-”

    看样子并不能去除身上带的味道,只得又放下,让在炕上爬起来。

    谁能想到刚出生才四五斤,现在已经肉嘟嘟的。

    吃的越来越好,精力也逐渐充沛,醒了就在爬来爬去,不用人管,自己都能玩得开心。

    从柜子里拿出针线和新买的红布,先往自个身上比划一番,用石头在上面画出白色的痕迹,一把大剪刀张开口,正准备闭合。

    “闫家媳妇!”

    刀口一歪,剪到姥姥家去了。

    [还好没剪到手,吓我一跳。]

    [在摸鱼呢,这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

    [这布好土啊,大红大绿的。]

    [放屁,明明喜庆得很,看着就热闹。]

    [怎么还有跟主播审美一样的,这谁能睁眼说瞎话。]

    边月把东西收起来,打开门。

    雪已经停了,地上湿漉漉的,院门那边的齐安无措的牵着二丫,又十分着急地四处探望。

    连忙把人迎进门,这村里都冷清了不少,狗都不爱叫了。

    母女俩在门口的石板台阶上刮干净鞋底的泥,才拉着进了屋。

    “嫂子,这是真没办法了...”齐安眼底是绝望和希冀。

    边月拿碗倒了热水,给母女两喝,这天寒地冻的,身上穿的又薄,可别搞生病了。

    二丫捧着碗也不讲话,等手暖和的发痒,吹了两口,一饮而尽,又添上一碗。

    孩子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窝在一边也不讲话。

    闫妍被自家母亲塞到了其他人怀里,也不哭闹,反而笑起来。

    两人的情绪也好了许多,道出自己的来意。

    “我婆婆把我男人的抚恤金全拿走了,说要赶我们两个出门...”刚讲两句,情绪又上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炕桌上,在温度作用下蒸发。

    “这没良心的老太婆!”边月拍桌子站起来,给孩子吓一跳,又哭起来。

    [哎呀,这母女俩不能出去单过吗,这看着真糟心。]

    [穿得少,吃得少,就一个骨架子,没挂几两肉,还有这种婆婆啊。]

    [估计是农村重男轻女,就想把人给赶出去了。]

    [可以带着孩子回娘家啊。]

    [哪里有这么容易的,饭都吃不起了,还有钱跑路啊。]

    安抚好,给孩子身上挂了绳,另一端系在墙上的铁环上,只能在炕上活动。

    围上围巾,两个大人拉着孩子就往村长家去了。

    雪停了,冷风呼啸,中间还参杂了几滴冰凉的雨,打在脸上生疼。

    背后的山林,大片枯黄有一块块的绿色林子,云雾缭绕在其间。

    刘婶男人也是当过军人的,也都喊着一块去了。

    她难得愿意跟着出去,向来只在旁边看乐子,万事不沾。

    还没多少人出过门,路上虽然湿润,还算好走。

    路过树木底下快步走,说不定一阵儿风吹过,就淋得一身湿透。

    “砰砰-”

    皲裂黄黑的手掌猛拍门,门猛的一开。

    “你们来干嘛?”脸色不算好,手里端着饭碗,里面是面条。

    看见齐安态度又好了不少,“进来吧”,牵着二丫进屋里了。

    屋里人不多,坐在桌子旁,埋头吃放,看见动静把碗往里收收,有些防备。

    桌子里用废弃的搪瓷盆架了炭火,暖烘烘的,还没呆多久,脸上渐渐爬上红晕。

    王婶没关上门,坐到八仙桌前,嗦了一大口面,又喝了一口汤,碗就空了。

    二丫闻见香味,舔舔嘴唇,她看见那面条底下还卧了个鸡蛋。

    “说吧,今天又来干嘛?”王婶把汤喝光,有些不耐烦。

    边月把齐安推上前,嗫嚅半天,“我男人的抚恤金都被我婆婆拿走了,还要把我们赶出去。”

    [哎呀,直接开始哭啊,说自己要活不下去了,看得我心焦。]

    [性格是这样嘛,先找了主播陪着一起才敢来。]

    王婶示意王添禄,转头进厨房收拾去了。

    王狗蛋一脸不开心,还在那里挑着面条吃。

    把鸡蛋挑起来,故意慢慢大口吃,做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看人没吃饭眼馋,他越高兴,动作越发大起来,忍不住吧唧嘴。

    “这上面的抚血金是给到位了的,你们自家事我也不好处理啊。”村长呼噜完面,又喝了口汤,咂嘴。

    刚出来的王婶手里碗往桌上一磕,两只手给一大一小拍去。

    “都什么意思?”

    都同村的亲戚,做的实在过分,手上的力气比平日里还大几分。

    王狗蛋嘴巴一张,眉头一皱,就准备开始嚎哭,被嘴里的食物呛得流眼泪,才作罢。

    王添禄把自己的碗筷收好,“你们自个商量吧”,把一个劲咳嗽的孩子也拉走了。

    [好欠的臭小孩,真没素质。]

    [被揍了就老实了。]

    “你是想拿回抚恤金还是想要房子?”

    王婶把两碗新下的面条推到两人面前,让趁热吃了。

    “不用,我...我是想让二丫能吃饱就行了,要不给送出去吧,给找个好人家,都是我没用。”齐安低头抹着泪。

    “咕咕-”两人都是一大早饭没吃被赶出来的,饿得不行。

    “我不要...呜呜,不要把我送走。”

    “什么意思啊,这孩子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啊?”刘婶听不下去了,拿过一碗面,挑起,往二丫嘴边凑过去。

    麦香味扑鼻,加了猪油的面条,醇香味十足,勾得人胃里的馋虫都要出来了。

    “呜呜,吸溜。”最终还是忍受不了食物的诱惑,吃了一口。

    王婶见状也挑了面条想往人嘴里塞,这人也奇怪,饿不行还不吃,总算让两人肚子填上了。

    “我想和娘一起,她去哪里我跟着。”二丫异常坚定,直到自己咬到了底下的鸡蛋,连忙把剩下的夹到齐安碗里。

    刘婶和边月对视一眼,今天这大风大雪的,没出太阳,也不知道从那边升起的,这是真转性了。

    “傻啊,这抚恤金不争,屋子不争,反而想把孩子给送出去,这王家屯只有你是实心眼子。”

    王婶气极反笑,自己也不是个能立起来的,靠帮扶起来,后面也过不好日子的。

    “这样吧,把二丫送我当童养媳,每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吃倒是吃不饱的,能有个窝窝头就不错了,十六岁就跟狗蛋结婚,继续照顾我全家,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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