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罗铜的。”温时琢蹲下身子,揽着他的脊背。

    “好啊!阿姐给我的虎虎上都有阿令的名字,”温令顿时眉开眼笑,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眨眼间,他的笑容缓缓凝滞,长睫无力的耸搭着,欲言又止地看向两人,“可,可我不会写。”

    温时琢轻笑:“没关系,二哥教你。”

    温令眉宇升高,神情里的喜悦难以掩饰,跟着温时琢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阿姐要等我。”

    “好,去吧。”姜满棠本想着炸个薯饼给几个孩子当零嘴,手伸向木柴,想把烤洋芋拨弄出来时,才想起来家中没有木薯玉米之类的淀粉,就连市面上都没有卖,多数是百姓在家中用石墨沉淀豆粉。

    就从背篓里扒拉出几个洋芋,洗净后去皮后切成片,加水用石杵磨成糊状,她扯过一旁的布,攥干水分后平铺到笸箩上,拿到院子里晾晒成粉氵末。

    等姜满棠净手后,温令正好吹开剑格上浮着的木屑,下刃处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阿铜’二字,极其稚嫩,却也很用心。

    “阿姐,我好了!”温令满意的抱着短剑,亮给她看。

    姜满棠垂眸看去,随后摸了下他的脸蛋:“瞧着像模像样的,等回来可以开始多练几个字。”

    温令抱紧剑身点头,笑意扬起,露着犬牙,他没说的是,他最想学阿姐的名字。

    听着就甜滋滋。

    就这么,姜满棠拎着竹篓往罗家走,温令就在后面蹦跳地跟着。

    一会又冲到她前面,倒着步伐跟姜满棠讲话,分毫没有头次跟姜满棠单独去集市时的拘谨。

    “阿姐,我一会可以教阿铜站桩嘛?”

    “要问过罗铜的爹和姨母,也要看他想不想学,”姜满棠伸手牵着他,免得温令被石子绊倒,“认真学的话,也要有人在旁边看护。”

    温令点头,勾着姜满棠的手指甩了甩:“那我一会儿去问罗伯伯和王姨母!”

    两人说着小话,就沿着黄土泥路到了罗家。

    罗家的院子是用篱笆围起来的,堂屋旁边立着三座土窑,窑边摞着红砖。

    “阿铜!我和阿姐来找你啦!”温令一手牵着姜满棠,一手抱着短剑,没办法扒着篱笆,就踮起脚尖,抻着脖子朝里面喊。

    罗铜人未到,声先闻:“阿令!棠姐姐。”

    “你们怎么来啦?”罗铜跑过来,推开篱笆的门,“快进来。”

    罗岩从窑口出来,身上染着黄泥,神情诧异。

    姜满棠拉着温令进门,先朝着罗岩颔首:“阿伯,我是温令的长嫂,姜满棠。”

    罗岩敲着砖块,扫了她两眼,带着长辈的和善:“听说了,罗铜的秋衣。”

    “还有昨儿晚上的糕点。”

    罗铜已经围在温令的身边,瞧他手中的短剑,原本以为他怀中的是棠姐姐给他的那把。

    离近了一瞧,才发现不是。

    温令给了他一个眼神,也不管他看没看明白:“罗伯伯,可以让阿铜跟着我习武嘛?”

    罗铜在旁边瞪大了眼眸,嘴巴微张,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瞧了眼罗岩。

    罗岩好笑的看着两个小崽子,有点乐呵:“你要教阿铜习武,你会吗?”

    “当然了,”温令挺直小身板,颇为骄傲,“我可是阿姐教的,我可会了!”

    罗岩抬眸,看向姜满棠:“你还会武艺?”

    “是会一点。”姜满棠摸了摸温令的发顶,手掌下落到他的肩膀上搭着。

    罗岩沉默了,他一直都知道村子里对他们家的谣言,也知道罗铜和温令在一起玩的初始。

    他也一直觉得小孩子打打架,不算什么大事。

    但罗铜的姨母,只要瞧见他一身的伤,每每都要垂泪,觉得对不起亡妻,没照顾好罗铜。

    他也听了一些关于姜家丫头的事,被骗来却仍能养着温家长房的四个孩子,散尽家财捐给村子和善堂,是个心地极好的。

    “好啊,那就让罗铜跟着阿令吧。”罗岩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罗铜眉宇高扬,欣喜万分,看着罗岩仿佛是被馅饼砸中一样。

    “谢谢阿伯,我一定好好教!”温令这会儿才把手中的短剑捧给罗铜,跟他细细的讲:“这是我亲自选的木料,磨的形状!”

    “你看,这儿!”温令给他指着上面,有些不规则的字,“‘阿铜’二字,是我亲手刻的。”

    “送给你!”温令看着他感动的眼泪汪汪的模样,非常得意,“我可是方打磨出来,就来送给你,我跟你讲……”

    罗岩看着温令,神情和善。

    姜满棠把竹篓放在院子中的石桌上,然后看向罗岩,声音不急不缓,透着从容:“阿伯,我想在院子里搭个窑,想要些红砖,听阿琢和阿令说,村子里多是以物置换,就带了些吃食。”

    这回,罗岩是真的数不清自己是第几回被姜满棠震骇,有几分哑言:“你一个小姑娘,会的还真不少。”

    要知道她妻子和妻妹都不是富庶的人家,仍是不沾阳春水,听说这姜氏,可是江东之地的财主之女!

    怎么连搭窑都会。

    “你要多少,我给你送……”过去。

    罗岩的话滞在唇边,指尖掀开竹篓的一角:“搭窑用得上这么些?你要搭个多大的,我这院子里的砖可能不够。”

    “够了的,搭个半人高的窑就行,下面像是灶口一样的。”她大致扫了一眼院子里的红砖,应该是有二三百块。

    “那用不得这些,你拿回去,只留一斤五花便可。”罗岩蹙眉,就那条鱼就有半臂长,瞧着要七八斤。

    心下不由想,得亏姜家丫头来的是他这,要是想瞎了心那家……

    不得亏哭她。

    “阿伯,你这砖块本来就低于集市,我已然是赚了,再让你亏本,以后阿令还如何与铜哥儿处在一处。”姜满棠将竹篓往石桌中间推,看了一眼不远处蹲在地上讲小话的两人,“铜哥儿今后可还得常来家里,您可不能让我没法子面对。”

    “他一个小孩,”罗岩不认同这话,但见姜满棠根本不容置喙,他又是真的不会讲话,推辞不过,只好叹了口气,“我给你送去。”

    “铜儿。”一道女音而来,声音柔顺,同时很轻,顺着风送来,有些摇摇欲坠。

    “姨母!”罗铜迈着步伐过去,牵起女子的手,“是阿令和棠姐姐。”

    姜满棠的视线落去,女子弱风扶柳,一头瀑布长发散下,眉眼清淡,看向罗铜时,才是温柔的颜色:“王姑娘。”

    闻声,她一愣,而后朝着姜满棠弯眉:“早就听铜哥儿说你又美又善良,今日见了,确实是这样。我叫王文英。”

    姜满棠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就颔首朝她喊了声:“阿英姐。”

    “阿英,今儿天冷,别出来了,仔细风寒。”罗岩有些担忧。

    王文英弯着眉目,她是好久没见到这么灵秀的姑娘,乍然听了罗岩的话,也有些不满: “姐夫,我出来透口气,过会儿就进去。”

    他的妻子王文若,为人柔顺,性子更是,但他这个妻妹,看着温柔,骨子里却是比妻子坚韧执拗。

    “王姨母!”温令站在姜满棠身侧,还记得她的话。

    “阿令来了。”

    而还没等温令开口,罗铜已经抓紧王文英的手指,心下有几分坎坷,“姨母……”

    罗铜抬眸,对上温令清润明亮的眼眸,目光变得笃定:“可以,让我和阿令一起习武么?”

    当然要他自己来问,阿令为了他努力,他自己怎么能沉默以对。

    他知道姨母太看重他的安危,近乎失了自己。

    可出其不意的是,王文英点了头,没有片刻犹豫:“那就去吧,男孩子壮实些好,免得再被人打的皮青脸肿的,惹我担心。”

    她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洒脱,放手的率然。

    王文英噗嗤笑出声,单手掩唇:“你们父子俩这是什么神情,还以为我会阻拦着?”

    从前罗铜还小,而她和长姐都是年幼时诊出的病,情绪波动就能引发,她心里害怕保不住长姐唯一的血脉,才频频垂泪。

    但这些年罗铜并不老实,时长出去野,也未见有病症在,她才敢去尝试。

    罗铜抱住王文英的胳膊,脸颊贴上去:“姨母!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姨母!”

    “嚯,我若是不答应,岂不成了天底下最恶毒的姨母?”王文英揪了下他的耳朵,却没用多大得力。

    “哪能哪能!”罗铜欢欢喜喜的围着王文英,振臂高呼,“不论如何,都是我心里最最爱的姨母!”

    姜满棠感觉到指尖被勾住,坠着轻微的力道,她顺着垂眸。

    正是温令仰着小脸,日光打在他微长些肉的脸庞上:“你也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阿姊,最最最最最漂酿的嫂嫂。”

    温令的声音不算小,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楚,朝着边看来。

    姜满棠抬手捏住他脸颊上的软肉,挑了挑眉:“小马屁精。”

    “我才不是!”温令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背过身子,气呼呼地道,“我现在只有一点点喜欢你啦!”

    “哼,”见她不以为意,再次强调,“只有一点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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