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傍晚卫斐才归府,推开书房的门,赫然昏暗的室内,看到风林隐枯坐地坐在几案前,其上放着一封展开的信。这封信卫斐白日才见过,见此情景,他不禁也有些黯然。

    “主子,咱们在宫里的暗桩有消息了。”卫斐有些犹豫,目前线索指向的人实在是.....

    “说吧。”风林隐把信折了起来,放在木匣收好。

    卫斐:“宫里的人说王后是被人投毒致死的,那毒药中原罕见,似是三苗之物......”

    风林隐眸光一动,没有说话。

    卫斐:“还有一事,宫里人都说是崔明月毒害了王后后自戕而亡。昨日有宫人在冷宫的井中找到了崔明月的尸体,虽然尸身浮肿,还是能看出她生前遭受了不少折磨,死状凄惨,不似是自戕......我辗转打听到,有人在崔明月临死前,听到有人跟她说,她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必须死!”

    风林隐喃喃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么?”

    卫斐:“主子,这一切都是阿涂女郎做的么?”

    风林隐猛地望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们都不想怀疑她,但是现在很明显了,不是么?擅长制毒,同时与王后和崔明月都有仇的人,只有她。”卫斐叹了口气,坐在了他的对面,拿起桌上的酒瓶,给他倒了一杯。

    他把酒杯推到风林隐面前,“你早就猜到了对么?”

    风林隐神色复杂地看了卫斐一眼,然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先是崔楠,然后是崔氏家主、崔夫人,到现在的向氏家主以及王后和崔明月,阿涂女郎看着随和可亲,可是对待仇敌每一次都不曾手软啊。”卫斐忍不住感慨道,“只是手段还是过于狠厉了些。”

    风林隐在心中自嘲道:“是啊.....也不知道,轮到我的时候,她会不会有片刻的心软呢?”

    翌日,天气阴沉,一大早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丹阳城的百姓们都聚集在了街道两旁,等候王后的灵车从此经过。对于那个曾经的离晋双姝之一,众人不免有红颜薄命之叹。

    阿涂今日应左离之邀来茶馆,也不知左离是有意还是无意,安排的雅间二楼正好可以看到送灵的队伍。

    前几日听说王后忽然殒命的消息时,她还以为是消息传错了。可是当她亲眼看着国丧队伍出现在街上的时候,她才相信,王后真的死了。原本阿涂以为她死了自己应该高兴,可是现在看着灵柩,她只觉得恍然。

    怨恨,愤怒都还仿佛在昨日,怎么今日人就没了?阿涂只觉得自己胸口闷闷地,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绝对谈不上有多高兴。

    为了躲开这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她转了转头,不经意间就看到斜对面的书馆凭栏处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郎君。郎君似乎也有所感,也同时转过头来,竟是风林隐。

    两人距离上次围场不欢而散后,又是一个多月未见,没想到如今再遇到竟然是在这种境况下。

    风林隐看到阿涂,心直接凉了一半,如果不是她做的,她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涂,你已经毁了向氏了。那些过往就这么让你放不下么?到底要多少人的人命才能抵消你心中之恨?!”看着一街之隔的女郎,风林隐只觉得她那张自己原本熟悉的脸也开始变得陌生了。

    看着风林隐怀疑冷漠得目光,阿涂只觉得心中一刺。

    他以为她是对向氏,风林氏恨意难消,而她以为他在因为青梅之死怨恨自己。

    “离公子,你可知晓王后为何而死?”阿涂站在二楼的窗口,对着身后的左离问道。

    “王后之死么?”左离也起身朝着窗边走来,便走边温声说道:“听说是王后身边的一个婢女因为她之前的处罚心生不满,一怒之下冲动杀了人。”

    “是么?”阿涂低垂下眼眸,语气中有着一丝迟疑。

    “不论是谁,我觉得王后之前那么对你,怎么都是死有余辜!”左离看着阿涂认真地说道:“我现在真的是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她会害你了。”

    “离公子......” 听着他的话,阿涂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只好委婉地提醒道:“离公子,我们的婚约早晚会解除,你实在不必在我身上费这么多心思。”

    “嗯。我知道。”左离含糊着应道,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失落。

    斜对面的风林隐看着左离与阿涂在一起,眼中寒意更胜。就在他想过去把阿涂带走之时,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送葬队伍的最后,一个长相普通的郎君站在其中。之所以引起了风林隐的注意,是因为他的神色异常哀凄。能为了阿瑶之死如此悲伤的只可能是可阿瑶相熟之人。阿瑶认识的人,他基本上也都认识,可是他的记忆中并没有此人!

    更重要的是那人无意识的动作像极了某人!是向江!

    自从收到他的木牌之后,风林隐便一直在寻找此人,可是却一直寻而无果。眼见他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风林隐再也顾不得其它,立刻飞奔下楼。

    向江也就是现在的江回也远远地看到了风林隐的身影。眼看着公子漾的目光也追随着风林隐朝着自己看过来,江回赶紧背过身快步逃出了人群。

    两人一个在前面逃一个在后面追,相距不过十丈远,却直奔到了郊外,风林隐才提速追上了他。

    风林隐轻声喝道:“向江!”

    “风林隐,别来无恙啊。”江回转身看向他,对方如此笃定,他再遮遮掩掩也就没意思了,所以他痛快地认了自己就是向江。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风林隐看着他那张完全陌生的脸,不解地问道。

    “风林家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当时被你和向漾追杀被毁了脸,后来幸好遇到一个好心人帮我重新换了张。”江回平静地陈述着过往的痛苦,面上不喜不怒,

    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脸,风林隐说道:“我真没想到你今日会出现。”

    江回沉声道:“阿瑶是我妹妹,她的最后一程我怎么都要来送一送的。”哪怕她可能早就当他这个兄长已经死了吧。

    见他毫无悔意,风林隐说道:“你当初做出那等恶行,如今怎么好意思出现在向家人面前的?”

    江回:“恶行?哈哈哈哈哈......恶行!”

    风林隐:“怎么,我说得不对么?难道当初不是你为了向氏家主之位谋害亲弟?”

    “哈哈哈哈哈......”江回笑得更厉害了,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向漾是这么跟你说的?

    风林隐皱眉道:“难道这不是事实么?”

    “自然不是!”江回盯着风林隐说道:“风林隐,你我自幼相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如何对向氏,又是如何对待向漾的,你难道真的不知么?”

    风林隐哑然,是啊,他与向氏兄妹一起长大。从有记忆起,他认识的向江就一直是个磊落君子,是个爱护幼弟幼妹的好兄长。这么多年,他也曾想过,要说向江为了家主之位谋害亲弟,实在是有些牵强,可是......

    风林隐:“可是我亲眼见到你想杀了向漾?”

    “亲眼所见?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亲眼所见,风林隐,你知不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亲眼所见都是真的!”江回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

    见他如此,风林隐迟疑着开口问道:“难道当初另有隐情?”

    江回盯着他,低声吼道:“风林隐,你真的想知道么?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你会信我么?”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和向漾之中定然有一个人说了谎,无论那人是谁,对风林隐来说都一样是背叛!

    风林隐:“你且说你的,我自会去核实。不论真相为何,我都想知道!”

    “好,你可还记得四年前?听闻向漾在羌山被匪徒绑架,你我一同前去营救?”想到那日,江回就一阵心寒。

    风林隐:“不错,后来我们发现那是土匪都是羌族士兵假扮的。于是我去寻那首领谈判,你则是趁机攻上了山。”

    江回:“我在一个山洞中找到了公子漾,那时候他被五花大绑着,我便立刻上去给他解了绑。”

    风林隐:“可是我赶到山洞时,看到却是你拿着剑刺向阿漾。他说你是为家主之位才设局害他,你当时也没有辩驳......为了救下他,我只好向你出手,但是我没想伤你。可是你那时像发了疯一般疯狂地攻击我们,为了自保,我最后还是伤了你.....”

    “我没有辩驳是因为,我当时根本就神志不清!” 江回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就在我给他松绑之后,就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然后便失去了神志了。直到被你追杀到白河畔之前,我都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风林隐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阿漾设的局?可是阿漾为何设局对付你?”

    看着风林隐一脸怀疑得表情,江回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如果我没遇到我也可能不信,可是这就是事实!”

    见风林隐没说话,江回又道:“只是这局,一开始并不是为我,而是,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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