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雪一直没停。
十一月，世界被白色淹没。
为防止意外发生，早在十月初的时候绫音就提议把族里的老人和孩童聚集到一起照料。起初斑和泉奈还不同意——人与人在一起生活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但当他们发现大雪连着下了快一个月都没停的时候，他们不得不考虑更糟糕的后果。
幸好有绫音。泉奈想。
不然族里的老少恐怕很难活过这个冬天。
“泉奈。”绫音裹着棉服挪到丈夫身旁，“你在看什么？”
“雪还是没停。”泉奈边叹气边握住绫音的手，“再这样下去我担心——”
“柱间给我传消息了。”
循着身后传来的声音绫音回头，身穿族服的斑正朝他们走来。他发顶、肩膀带着冷冰冰的湿意，似乎才从风雪中闯回来。绫音愣了愣，下意识抬头去看泉奈的表情，却发现丈夫的半张脸被藏在廊柱投下的阴影里怎么都看不清。
斑停下脚步。
他上半身被另一根廊柱投下的阴影遮挡，绫音只能看到他那双骤然转变的眼睛。鲜红的血轮眼像是个信号，出现的同时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出手将庭院里的积雪烧了个干净。
“他想停战？”泉奈冷声问。
斑颔首，“今年冬天更难熬了。”
“……只要没有任务，冬天我们不会出手的。”
“泉奈。”
“明年三月——最多到明年三月。”
绫音听见丈夫用平淡冷漠的语气说。
“我不可能放任千手恢复实力。”
23.
绫音怀孕了。
得知她怀孕消息的泉奈笑得一脸傻气，被下属打趣笑话也毫不在意。他用最快的速度敲定决策，把还没解决的事情通通推给满脸诧异的兄长赶回家里，准备和妻子分享他的喜悦。
然而当他赶回家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妻子像只受惊的兔子，穿着单薄的里衣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绫音……？”
身材瘦削的女人抱着膝盖紧紧环绕住自己。她胡乱披散着头发，长而黑的头发像深海里的藻类把她困在角落。泉奈的呼唤像随着洋流或破碎或远去的泡沫，并不能传到她耳朵里。房间气温低到令人发抖，仿佛全世界的寒气都涌了进来朝她呼啸而去。
泉奈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找件棉衣裹住妻子，可一种莫名的恐慌席卷他全身，将他牢牢钉死在原地。
不可以过去。
如果现在喊醒她——如果现在喊醒绫音——
陌生又熟悉的低语在泉奈脑海中响起。他被本能控制拉上障子门，隔绝外界寒气的同时也隔绝了窥探的阳光。他的耳边仍然回响着相同的话语，明明语气未变，泉奈却听出些许恶意。
那恶意催生他的好奇心，蛊惑着他接近缩在角落的妻子。泉奈一时间进退两难，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听从那道声音。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叹息，带着疲惫、带着忧愁、带着无奈，混杂了太多他无法解答的情绪。
低语消失了。
泉奈回过神，迅速拉开障子门让阳光照进来驱散黑暗。他回头看向房间的角落，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他的幻觉，房间里甚至没有任何妻子留下的痕迹。
“泉奈？”泉奈身后传来绫音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绫音？”
“这里是之前的空房间吧。”绫音走到泉奈身旁探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房间，“我记得里面的东西都被搬到仓库了——你要用这个房间当婴儿房吗？”
“啊、嗯，我在挑房间呢。”
“我觉得在斑哥附近会比较好。”绫音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着说，“让斑哥体会一下照顾孩子的感觉。”
泉奈不由一起笑起来。
“好。”
他拉上障子门，任由黑暗再度淹没空荡的房间。
24.
起因是一场意外。
在家被关久了的孩童败给天性，和自以为很有实力的“天才”小少年趁大人们出门领粮食偷偷摸摸翻墙溜出家门。
簌簌大雪组成厚重的天幕遮盖了太阳，呼啸而过的风卷住人身上的衣物拽向若隐若现的建筑物。
两个孩子呼着白气躲开冒着风雪巡逻的大人。他们来到平时玩耍的园地，却发现那里已经被粗壮的木头占领。年级更小的孩童有些害怕，伸手揪住兄长的衣角怯懦地提议现在回家。
可那个小少年并不这么想。
“总得带点什么回去。”他搓搓手，指着那堆木头说，“我们带点木头回去烧吧？”
“但是——”
“没事的没事的，反正他们要骂也只会骂我。”
小少年掏出随身携带的苦无和钢线准备动手，然而变故突然发生，浑身只裹着破麻布的男人骤然出现在幼小孩童的身后。他满脸青紫，显露出一副濒临死亡的可怕模样。两只灰白的眼球已然附着一层薄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所经历的严寒与绝望。
他紧紧勒住幼小孩童的脖颈，就像抓住严冬里的希望火种。小少年做出警戒的姿态，大声喝问对方是什么人，得到的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回复。
“给我……”男人嗓音嘶哑，发出的声音与噪音没有区别，“给我吃的……不然我杀了他！”
小少年咬牙。
“你们宇智波肯定有吧——粮食！水！棉衣！”男人青紫的脸上露出癫狂的神色。他更加用力地勒住孩童的脖颈，即便对方肉眼可见呼吸困难也没收敛力道。他朝小少年大吼：“再不给我我就杀了——”
小少年的眼前出现一朵血花。
枯瘦的男人被一把太刀捅穿。刀尖在他体内搅了又搅才慢慢抽离，硕大的洞口骇然显现。
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淋在孩童的头顶、脸上、肩膀。热腾腾的血浇在白雪之上，冒出的热气数秒内便被白雪吞吃干净。
小少年呆呆地抬头。男人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他僵硬地回头，想看看到底是谁杀了他。然而来人并没有给他机会，几乎是在他扭头的同时就将他的头颅砍去。
小少年看着男人的头颅飞了出去。红色的血浇在他的脸上，腥臭而黏腻。那瞬间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白雪，轻飘飘的、独一无二却也没什么特殊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披着被衣的女人步履轻巧地走到他们身旁，“家里的大人呢？”
小少年目光呆滞，“您是——”
“嘘。”女人竖起食指挡在自己唇前，“做个好梦。”
“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雪一直没停。
十一月，世界被白色淹没。
为防止意外发生，早在十月初的时候绫音就提议把族里的老人和孩童聚集到一起照料。起初斑和泉奈还不同意——人与人在一起生活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但当他们发现大雪连着下了快一个月都没停的时候，他们不得不考虑更糟糕的后果。
幸好有绫音。泉奈想。
不然族里的老少恐怕很难活过这个冬天。
“泉奈。”绫音裹着棉服挪到丈夫身旁，“你在看什么？”
“雪还是没停。”泉奈边叹气边握住绫音的手，“再这样下去我担心——”
“柱间给我传消息了。”
循着身后传来的声音绫音回头，身穿族服的斑正朝他们走来。他发顶、肩膀带着冷冰冰的湿意，似乎才从风雪中闯回来。绫音愣了愣，下意识抬头去看泉奈的表情，却发现丈夫的半张脸被藏在廊柱投下的阴影里怎么都看不清。
斑停下脚步。
他上半身被另一根廊柱投下的阴影遮挡，绫音只能看到他那双骤然转变的眼睛。鲜红的血轮眼像是个信号，出现的同时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出手将庭院里的积雪烧了个干净。
“他想停战？”泉奈冷声问。
斑颔首，“今年冬天更难熬了。”
“……只要没有任务，冬天我们不会出手的。”
“泉奈。”
“明年三月——最多到明年三月。”
绫音听见丈夫用平淡冷漠的语气说。
“我不可能放任千手恢复实力。”
23.
绫音怀孕了。
得知她怀孕消息的泉奈笑得一脸傻气，被下属打趣笑话也毫不在意。他用最快的速度敲定决策，把还没解决的事情通通推给满脸诧异的兄长赶回家里，准备和妻子分享他的喜悦。
然而当他赶回家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妻子像只受惊的兔子，穿着单薄的里衣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绫音……？”
身材瘦削的女人抱着膝盖紧紧环绕住自己。她胡乱披散着头发，长而黑的头发像深海里的藻类把她困在角落。泉奈的呼唤像随着洋流或破碎或远去的泡沫，并不能传到她耳朵里。房间气温低到令人发抖，仿佛全世界的寒气都涌了进来朝她呼啸而去。
泉奈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找件棉衣裹住妻子，可一种莫名的恐慌席卷他全身，将他牢牢钉死在原地。
不可以过去。
如果现在喊醒她——如果现在喊醒绫音——
陌生又熟悉的低语在泉奈脑海中响起。他被本能控制拉上障子门，隔绝外界寒气的同时也隔绝了窥探的阳光。他的耳边仍然回响着相同的话语，明明语气未变，泉奈却听出些许恶意。
那恶意催生他的好奇心，蛊惑着他接近缩在角落的妻子。泉奈一时间进退两难，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听从那道声音。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叹息，带着疲惫、带着忧愁、带着无奈，混杂了太多他无法解答的情绪。
低语消失了。
泉奈回过神，迅速拉开障子门让阳光照进来驱散黑暗。他回头看向房间的角落，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他的幻觉，房间里甚至没有任何妻子留下的痕迹。
“泉奈？”泉奈身后传来绫音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绫音？”
“这里是之前的空房间吧。”绫音走到泉奈身旁探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房间，“我记得里面的东西都被搬到仓库了——你要用这个房间当婴儿房吗？”
“啊、嗯，我在挑房间呢。”
“我觉得在斑哥附近会比较好。”绫音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着说，“让斑哥体会一下照顾孩子的感觉。”
泉奈不由一起笑起来。
“好。”
他拉上障子门，任由黑暗再度淹没空荡的房间。
24.
起因是一场意外。
在家被关久了的孩童败给天性，和自以为很有实力的“天才”小少年趁大人们出门领粮食偷偷摸摸翻墙溜出家门。
簌簌大雪组成厚重的天幕遮盖了太阳，呼啸而过的风卷住人身上的衣物拽向若隐若现的建筑物。
两个孩子呼着白气躲开冒着风雪巡逻的大人。他们来到平时玩耍的园地，却发现那里已经被粗壮的木头占领。年级更小的孩童有些害怕，伸手揪住兄长的衣角怯懦地提议现在回家。
可那个小少年并不这么想。
“总得带点什么回去。”他搓搓手，指着那堆木头说，“我们带点木头回去烧吧？”
“但是——”
“没事的没事的，反正他们要骂也只会骂我。”
小少年掏出随身携带的苦无和钢线准备动手，然而变故突然发生，浑身只裹着破麻布的男人骤然出现在幼小孩童的身后。他满脸青紫，显露出一副濒临死亡的可怕模样。两只灰白的眼球已然附着一层薄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所经历的严寒与绝望。
他紧紧勒住幼小孩童的脖颈，就像抓住严冬里的希望火种。小少年做出警戒的姿态，大声喝问对方是什么人，得到的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回复。
“给我……”男人嗓音嘶哑，发出的声音与噪音没有区别，“给我吃的……不然我杀了他！”
小少年咬牙。
“你们宇智波肯定有吧——粮食！水！棉衣！”男人青紫的脸上露出癫狂的神色。他更加用力地勒住孩童的脖颈，即便对方肉眼可见呼吸困难也没收敛力道。他朝小少年大吼：“再不给我我就杀了——”
小少年的眼前出现一朵血花。
枯瘦的男人被一把太刀捅穿。刀尖在他体内搅了又搅才慢慢抽离，硕大的洞口骇然显现。
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淋在孩童的头顶、脸上、肩膀。热腾腾的血浇在白雪之上，冒出的热气数秒内便被白雪吞吃干净。
小少年呆呆地抬头。男人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他僵硬地回头，想看看到底是谁杀了他。然而来人并没有给他机会，几乎是在他扭头的同时就将他的头颅砍去。
小少年看着男人的头颅飞了出去。红色的血浇在他的脸上，腥臭而黏腻。那瞬间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白雪，轻飘飘的、独一无二却也没什么特殊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披着被衣的女人步履轻巧地走到他们身旁，“家里的大人呢？”
小少年目光呆滞，“您是——”
“嘘。”女人竖起食指挡在自己唇前，“做个好梦。”
“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